段栖迟忍着脚疼,背着手,悠哉悠哉,大摇大摆从后殿走出来。
玄清宫外,宣沃和他的母妃坐在轿子上。
太后恩若年不过二十八,正当风华正茂,却是个柔弱模样,弱不禁风。
嵇雪眠知道,先皇爱的就是恩若这副一身娇柔的情致,老夫少妻,谈不上恩爱。
不过,皇家宫闱里,哪来的真心实意?
也是因为这样,嵇雪眠才对宣沃多了一分类似于父兄的慈爱。
虽然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变了质。
嵇雪眠上了轿,段栖迟紧跟着他也上了同一顶轿子。
宣沃撩帘,面露委屈,老师为什么不同朕坐同一顶?
段栖迟雍容尔雅地笑着,很是云淡风轻,嵇大人他南疆待久了,有点晕轿子,本王来照顾他,沃儿就别担心了。
嵇雪眠没给他面子,摄政王还是坐后面那一顶吧,臣想休憩一会。
说完话就吩咐抬轿的太监,起轿吧。
段栖迟摇摇头,依旧笑着,坐去了后面的轿子。
摇摇晃晃到了祈福的皇家寺庙。
恩若被贴身宫女扶着下轿,施施然走到段栖迟面前,福了一福,摄政王,请。
嵇雪眠眯了眯眼,不对劲。
恩若该唤他一声九哥,而不是摄政王。
嵇雪眠想起蜘蛛说过的话,段栖迟身上的秘密看样子也不少。
没人要的小狗崽子,扔垃圾堆旁边都活该发烂发臭的垃圾。
来自漠北的太后九哥?
嵇雪眠心里存了个疑影,如果说在南疆时,他没把这件事挂心上,一回了皇宫,这种想探究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祈福照例是上香。
看见这满天神佛,嵇雪眠不由得想起那夜禅房,一时间脸红心跳。
嵇雪眠作为大臣,自然站在所有人身后,最后一个上香。
宣沃一直默默看着他,直到一行人出了寺庙,才开口问道:老师,你今夜有空吗?
嵇雪眠的心漏跳了一拍,怎么一个两个都在今晚找他?
嵇雪眠沉静道:陛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宣沃低头,有点不好意思。
恩若走上前来,轻柔说道:嵇首辅,这后宫实在是空空如也,本宫寻思着,选几个合眼缘的女子,充实后宫。
宣沃咬了下嘴唇,朕说了不想选妃
恩若面露不悦,由不得你不选妃,你父皇像你这么大时,大皇子已经满月了。
恩若看向嵇雪眠,嵇首辅,你倒是劝劝陛下。
嵇雪眠稍稍露出些笑意,陛下,子嗣为重,您应该听太后的良言。
宣沃认命一般点头,好,老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那今天晚上,朕可以带着奏折去请您指教吗?
嵇雪眠不由得看了一眼段栖迟。
这动作过于显眼,惹得宣沃长眸微眯,老师是和谁有约了吗?有什么人是比朕还重要的吗?
嵇雪眠暗道一声不好办,刚才不应该看段栖迟,莫名心虚。
段栖迟接过话茬,唇边渐渐浮现锐利的笑容,若是本王与他有约呢?
宣沃一下子脸通红,皇叔您怎么
碍于众多僧人的面,宣沃不好发脾气,低下头,不情愿地说道:那朕就晚些再去,老师可不能再推脱我,就这么说定了。
嵇雪眠叹了口气,好。
宣沃似乎是放心了,却听见段栖迟说道:既然拜完了就回宫吧,本王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宣沃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嵇雪眠,吩咐赵禹回宫。
一路上,嵇雪眠闭着眼睛,感觉到头疼欲裂。
不止是因为一回宫就住了进来,还因为他暂时抽不开身离宫,不能及时了解朝堂里外这几个月的风云变幻,恐怕会失去控制。
好在闫明回了督察院,能替他多看着点动向,帮他安抚幕僚。
庞英重新为御林军培养侍卫,还等着嵇雪眠过目。
说到御林军,那枚帝虎符还在自己怀里揣着,今天晚上就找机会还给宣沃吧。
至于蜘蛛,嵇雪眠暂时没发现任何端倪,蜘蛛王能隐忍这么多年,肯定不差这一时。
嵇雪眠一想到有个人正在背地里监视着自己,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生气,就又开始咳。
直到回了玄清宫,都没能停下来。
嵇雪眠忍着胸口翻涌的病气,告退了宣沃。
一推开玄清宫的门,灵音和兰慎马上迎了过来。
眼前的玄清宫已经满是宫人,各忙各的,脚不沾地。
灵音来搀扶他,先生您看,这是皇上命赵公公派遣来的宫人,专门来伺候您的。
嵇雪眠不喜欢这么多人天天围着自己转,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况且,我身为人臣,怎可如此铺张浪费,消耗宫里人力物力?
兰慎是最了解他的,属下也和赵公公说过了,但是皇上偏要如此,谁也没办法,大人且忍一忍吧,等到回了嵇府就好了。
灵音见嵇雪眠神色稍有缓和,把他领进正殿,推来药碗:大人,喝药。
嵇雪眠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能喝。
灵音很奇怪,大人嫌苦吗?不是已经喝过很多次了吗?
兰慎也劝他:大人喝了吧,要不属下就给闫大人告状了!
嵇雪眠无奈,不能摔碗,只好都喝了。
一如既往的苦,好在准备好的菜色接二连三端上来,等着他品尝。
入了夜,梆子才敲了一声,段栖迟就不告而来。
嵇雪眠正靠在椅背上读书,揉着眉心,眼睛有点花。
段栖迟悄无声息走进来,两只手按住他的太阳穴,帮他松动神经,司伶,折腾一天,可是累了?
嵇雪眠觉得疲倦,就没有躲开,静默说道:你有什么事快点说,省的宣沃一会儿过来,你们撞见。
撞见怎么了?段栖迟语气有点低落,他明知道我先找的你,他偏要掺一脚,不合时宜,自己还不觉得。
嵇雪眠打断他:你
玄清宫外传来脚步声。
嵇雪眠马上意识到,宣沃来了。
嵇雪眠把书扔到一边,起身,要赶段栖迟,你先走,后面有宫人行走的小门。
段栖迟偏不走,我还没和你说上两句话你就要赶我走?
嵇雪眠没办法,只好把他按在桌子底下,那你就别出声,你敢出声,别怪我揍你。
段栖迟曲手曲脚,缩在桌面下仰头看他,笑意盈盈,好。
一连串动作刚做完,宣沃就走了进来,老师,太好了,您还没睡觉呢。
宣沃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皇叔走了吗?
嵇雪眠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不由得蜷曲起来,被段栖迟给顺直了,放在地面上。
嵇雪眠只好点头,走了。
宣沃坐在他对面,手里果真拿着一卷奏折:那正好,老师,这里我不太会,您教教我。
哪里
嵇雪眠刚想说话,嗓子便噎住了。
段栖迟果然在桌案下面使坏,掀开他的衣角。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稍微散发着明显更烫了一些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