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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还会不会有人妄议是陛下视朝廷法度于无物,有损律法威严?长此以往,又有谁还对朝廷律法心存敬畏?”
“不是在下不去,而是没法去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审讯桌上,正摆着笔墨纸砚,是平日审讯时用来写下供状让人犯画押的。
他笑了笑,“既然公公和韩大人到来,为我赢得了说话的机会,我也写一首自辩诗,表明心志,劳烦公公替我转呈陛下,如此自能交差。待事情查明之后,在下自当入宫请罪,求得陛下宽宥。”
说完,他提起笔,笔走龙蛇,瞬间写下几行大字,然后吹了吹墨迹,看着靳忠,“有劳公公了,待沉冤得雪,在下必将亲自摆酒,宴请公公和韩大人,感谢二位相救之恩。”
韩学明侧目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一首诗。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他心头一震,扭头看向一旁的吕三公子的目光中充满着怜悯。
这夏公子,真狠呐!
见夏景昀说得有理有据,同时又真的设身处地为他考虑,一想到自己毕竟是宫里人,多个德妃照应,也不是坏事,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而且自己秉公办事,也不算得罪淑妃,靳忠便点着头,拿起那张纸,“如此,那奴婢就先回宫复命了。”
他一扭头看着韩学明,“韩大人,陛下可还等着见夏公子,在你这儿不会出什么闪失吧?”
韩学明连忙道:“请公公放心,下官亲自陪着夏公子,夏公子绝不会少一根毫毛。”
靳忠哼了一声,又朝夏景昀拱了拱手,迈着习惯性的碎步离开了。
韩学明松了口气,先朝幕僚使了个眼色,让幕僚去安抚吕三公子,他自己走到夏景昀身前,“夏公子,天气冷,我那儿有些朋友刚送来的好茶,咱们喝点茶暖暖身子?”
他自知身份,也没敢装大去调和夏景昀跟吕三公子之间的矛盾。
夏景昀闻言笑了笑,“多谢韩大人好意,此情在下铭记于心,但是你看我方才都没进宫去,这会儿跟您去喝茶,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说着他起身,直接走进了一个空牢房,拉开门,像是回自己家一样坐了进去,“韩大人,夜深了,您去歇着吧!”
韩学明暗道一声真他娘的后生可畏,也不勉强,然后吩咐衙役好酒好菜招待着,大步走出了房门。
他的幕僚则站在吕三公子面前,小声道:“三公子,此地污秽,请回吧!”
吕丰泽这会儿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搞懵了,慢慢冷静下来,回想起方才的情况,心头的怒火在悄然间已经消退,只剩下些不安和惶恐。
他看了一眼还在牢里老神在在坐着的夏景昀,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刚走出牢门,韩学明就在外面廊下站着,朝他一拱手,“吕公子,今夜事发突然,还请原……”
话还没说完,吕丰泽都不带搭理他的,径直走了。
待在这个京兆尹的位置上,韩学明已经习惯了左右受气,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
幕僚开口安慰,“不管怎么说,今夜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过去?”韩学明哼了一声,“真正的雷还没打响呢!”
……
京兆府对面,有一间茶铺,原本早已打烊,但被这一帮达官显贵的随从硬生生从被窝里叫了起来。
掌柜的不敢发作,只好老老实实地烧水,泡茶。
没想到这帮老爷们,尝了一口茶,直接泼在了地上,让他换白水。
这种直接鄙夷一个人最擅长东西的羞辱,掌柜的当时就……忍下来了,默默换了白水。
又烧好了炭,给这些贵人取暖。
“来了!”
“来了!”
京兆府的大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看打扮,确实是宫中内侍。
“怎么是一个人?”
“不是说来宣夏景昀入宫的吗?”
“莫非,这夏景昀……”
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屋子里都暖和了几分。
“秦公子,老夫现在明白你说的话了,这个夏景昀的确不一般啊!”
“顺势而为,主动给吕家设套,胆子真大!”
“要我说,他现在不进宫,这个胆子才叫大啊!”
“现在想来,他先前那一番话,可是都暗藏着杀机啊!”
“不对啊,再怎么说,他这也是违背皇命啊!陛下万一更看重此事呢?”
“是啊,这一步太险了,稍有不慎就是得不偿失啊!英国公毕竟树大根深,陛下在他和英国公之间,当然是选择英国公啊!”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都望向皇城方向,今夜这场戏,到底会怎么走呢?最终又是个什么结局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崇宁帝接刀
“陛下,靳忠回来了。”
御书房里,崇宁帝的贴身太监细声细气地禀报着。
崇宁帝听出了言语中的区别,眉头一皱,“让他进来。”
很快靳忠便小步急走,来到了崇宁帝跟前,偷摸一瞧德妃娘娘居然也在,心头便是一沉。
“靳忠,朕让你宣的人呢?”
“回陛下!夏公子……夏公子他陈说了缘由,想请暂不入宫。”
崇宁帝眉头登时皱起,古井无波的面色让人瞧不出息怒。
德妃轻轻抚着崇宁帝的手臂,在无声地平息着崇宁帝心头可能的恼怒。
当着德妃的面,靳忠鼓起勇气解释道:“陛下容禀,夏公子说,他被京兆府都尉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鸣玉楼五花大绑带走,招摇过市,如果不清不白地入宫,岂不是坏了朝廷法度,也容易为陛下招来言官攻讦,而且更会让世人以为是德妃娘娘吹了枕边风,让陛下徇私,反倒是将一桩好事变成了坏事。”
“故而他斗胆请陛下谅解,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行入宫请罪。”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高高举起,“夏公子另有一诗,以表心志,托奴婢转呈陛下。”
崇宁帝朝着贴身太监点了点头,对方便走上前去,将那张纸拿了过来。
崇宁帝展开一看,眼神骤然一凝。
“来人啊!宣英国公!”
贴身太监小声提醒,“陛下,这会儿这么晚了,是不是……”
“晚什么晚!朕的忠臣,国朝的忠臣,还不明不白地被关在大牢里!朕也都还没睡!让他入个宫还嫌晚,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啊?”
崇宁帝,果断握住了夏景昀递上来的那把刀,并且还给它开了刃。
一句话,吓得包括德妃在内的所有人都连忙跪在了地上。
只有德妃敢抬头轻声说了一句,“陛下息怒。”
……
英国公府,吕丰泽回了家。
管家贴心地端上一碗热茶,“公子,老爷在书房等着你。”
吕丰泽一肚子气,端起茶来灌了一口,旋即恨恨地将名贵的茶盏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走向了书房。
英国公这等数百年的勋贵世家,尤重规矩,即使吕丰泽身为长房嫡子,此刻又怒火中烧,但也不敢造次,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停下,敲了敲门,等到了一声答应之后,才敢推门走进。
英国公吕如松端坐在书桌之后,看着儿子的脸色,“怎么了?”
吕丰泽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浊气,如愤怒的公牛,闷声道:“被人算计了。”
吕如松淡淡道:“去之前我便与你说了,给人当一回枪又如何,本就是一场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而已。”
吕丰泽摇头道:“不是石子俊,孩儿知道他就是想让我对付那个夏景昀,孩儿是被夏景昀算计了。”
“夏景昀?”吕如松在脑海中快速搜寻,终于想了起来,“就是那个德妃在泗水州认下的义弟?”
“是的父亲。孩儿瞧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想起二兄的死,不用石子俊多说,孩儿自己就想狠狠打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