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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夏景昀搓着手指沉吟道:“这件事,有两个可能。”
“第一,自然就是一个偶然的反贼作乱,他可能就是普通而纯粹的乱贼,过不下去便揭竿而起。但这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如果只是过不下去,他们占山为王,劫掠商旅即可,为什么胆敢占据郡县,杀官造反,并且毫不避讳?”
白云边补充道:“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这么大的声势。天下多少势力极盛的枭雄都不敢做的事情,他们没点底气,可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夏景昀点着头,继续道:“所以,这就牵扯出第二个可能,他们背后是有人支持的,他们在对方眼里只是炮灰,炮灰的结局是不会被人在意的,而这反贼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加上一点无知者无畏的心态,所以一拍即合。”
他看着众人,“有能力做出这么大的事情的,其实并不多。”
“四象州的大族、高官、梁郡本地的豪族都有可能,还有……”
因为有两个暂时还不知底细的幕僚在,他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白云边跟叶文和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名字:萧凤山。
如果是萧凤山的手笔,是完全可以达到的。
而且事发在四象州,表面上也与他没关系。
可是,对方的目的何在?这样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最关键的问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身在楚宁县,看似与叛军还隔着几百里的他们,应该或者说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众人看向夏景昀,夏景昀却抿了抿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地问了那两位幕僚路上的种种细节。
等到谈话完毕,夏景昀便又跟叶文和一起回了漕帮总舵。
白云边借口说要去找龙正清问一个田产数据,又跟上一起。
到了地方,他就拉着夏景昀问,“咱们到底怎么办?要不要做些什么?”
夏景昀勉强笑了笑道:“你身为县令,守土有责,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听朝廷和上官的指令,保境安民呗。”
白云边翻了个白眼,“不说人话是吧?”
夏景昀摇了摇头,“我也真没想好,让我再琢磨琢磨。”
白云边一愣,“你没想好啊?”
夏景昀疑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已经想好了吗?”
白云边无语凝噎,“那我跟着你们跑这一趟干啥?”
夏景昀笑着道:“我以为你真找龙长老有事呢!”
叶文和也在一旁窃笑。
到了晚上,苏炎炎和秦璃在鏖战了大半日之后,一时竟不分胜负,只得约好明日再战。
众人便声势浩大地回了县衙,苏炎炎理所当然地打算住进县衙,却没想到秦璃也问夏景昀她的房间在哪儿。
二女一对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持。
这时候,迎出来的白云边卖弄了个聪明,说鸣玉楼不是被盘下来了嘛,里面应该有住处啊!
原本苏炎炎是不想住进秦璃的主场,但转念一想,毕竟还未婚配,真要住在县衙里,对她们这种顶级世家嫡女来说,也多少有些不合适。
而一起住在鸣玉楼就没这种问题,正好还能监督彼此,不至于发生那种谁又偷摸跑回县衙的情况,便同意了。
秦璃自然无所谓,于是一段姊妹情深又在温声笑语中上演,让不知情的外人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随行队伍也一起住进了鸣玉楼,望着一行人远去,紧张了整整一天的夏景昀当场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拍了拍白云边的肩膀,“好兄弟,还得是你啊!谢了啊!”
白云边忽然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嘴巴,合着自己还帮了一手是吧?我多那句嘴干啥啊!
当天晚上,夏景昀便在屋子里,对着那张地图,苦苦冥思了将近一夜。
第二天早上,白云边瞧见夏景昀那愈发厚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样子,心头升起一阵明悟,就这样,哪个女的看了不心疼,又怎么好意思闹事,怪不得人家能够左拥右抱,琴瑟和谐呢!
啧啧,看来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啊!
不提白云边的胡思乱想,接下来的两天,众人依旧沉浸在繁重的工作中。
忙得秦璃和苏炎炎晕头转向,得空就趴在桌上睡会儿,连架都顾不上吵了。
再加上白云边架不住夏景昀的“软磨硬泡”,将两个幕僚也借了过来,终于将进度拉了起来。
中途,时不时有消息传来,什么朝廷决定让英国公挂帅平叛,彰显出了雷霆万钧,要震慑住天下敢冒头之宵小的态势;什么州牧府中依旧没什么动静,萧州牧整日忙于政务,一如往常;什么反贼聚众日盛,意图西进,英国公领精兵三万已经出征……
林林总总,但也没人太当回事,毕竟竹林的老人还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夏景昀在这两日间,时不时就把叶文和找来,两人悄悄嘀咕些什么。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忙碌下,这感觉跟小山一样的状子,终于要审完了。
夏景昀拿起手里的最后一张状子,刚抬眼看去,一阵匆忙的脚步便直接闯了进来,叶文和焦急道:“大人,出大事了!”
堂中众人皆是一惊,连忙抬头,夏景昀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出了何事?”
叶文和咽了咽口水,看着夏景昀的眼睛,“军神大人走了!”
“什么?”
不止是夏景昀,屋子里的其余人也都震惊得惊呼出声。
在几乎所有大夏人的心里,老军神就意味着和平,他还活着一日,这个天下就会和平一日。
他在一日,这天下的野心家就只能潜藏暗处,不敢冒头一日。
所以,哪怕先前四象州叛乱的消息传出,距离自己众人也就几百里,众人也都能不以为然地聊着天,说着那些反贼的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如今,这位擎天白玉柱倒了,大夏朝和它的子民们,几乎是瞬间陷入了一种慌乱和恐惧之中。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天性,而若是这种未知还带着一种必然的负面趋势,那就更是令人不安。
不论是来自顶级世家的苏炎炎、秦璃,还是来自普通人家,只是稍有见识的两名幕僚,以及堂中见识更少一些的陈富贵和护卫们,此刻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惊骇。
叶文和还未回答,又一个身影匆匆跑了进来,这是夏景昀的随行护卫,他颤声道:“公……公子,听来往商旅说,军神大人,仙去了!”
咚!
这句话就如同一柄重锤,将众人心头那丝残留的幻想,砸得粉碎。
夏景昀站在堂中,望着漕帮总舵外面的滔滔江水,脑中思绪纷呈。
他只与那位老人见了一面,但他的名字却听了无数次。
他也见过姜玉虎,按照姜玉虎自己的话说,他不及他爷爷年轻时飞扬意气的一成。
那是何等的恣意强大,强大到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倚靠,强大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死,他会永远地庇护着他的国度。
“高阳!”
正想着,一声远远的呼唤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白云边匆匆而来,带着满脸惊骇,“高阳!方才朝廷信使抵达,军神大人,薨了!”
但堂中众人也都呆若木偶,听了他如此令人惊诧的消息,竟无半点反应。
白云边一脸疑惑,“你们怎么了?军神大人没了啊!”
还是陈富贵开口道:“白大人,方才叶帮主他们已经将消息传过来了。”
朝廷信使抵达,那此事真的再无变化的可能了。
一个时代,彻底地终结了。
夏景昀长长地叹了口气,让两位幕僚辛苦处理剩下的状子,直接带着人赶回了县衙。
临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叶文和一眼,叶文和郑重点头。
路过街头,随着消息传开,已经有零星的百姓,开始自发地为老军神披麻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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