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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山看着声色俱厉的东方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陛下,臣知道,过去的这些年,你受了委屈,也受了惊吓。所以,先前你让你的贴身太监拷问先帝身旁的大太监,臣没有说话;你大肆搜捕德妃余党,臣也没有阻拦;甚至在你将那些为德妃、为夏景昀说话之人都拿进黑冰台拷问,臣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些人不算多,更因为如果这样能平了你心头的怨愤,让你能够更念头通达地治国理政,但这一次,不一样!”
萧凤山目光灼灼,“先前的行事,都有明确的目标,就算大家知道了,顶多说一句那些人倒霉,陛下和臣失之宽仁,但不会有太多其余的念头,因为自古权争,成王败寇,这是不变之至理。可如今朝堂上德妃的人几乎已被扫除一空,剩下的都是应该正常对待的人,而至于百姓,你身为帝王,更应该以宽厚之道,示之以宽仁。”
他语重心长地看着这位眉眼依稀如阿姊,神态却已有些陌生的外甥,“毕竟你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只要不让他们觉得难以忍受,他们又怎么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做一些灭族之大事呢!”
东方明微微抿着嘴,沉声不语。
所谓忠言逆耳,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那都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壮举,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的当面直谏之下,维持着心态的平和。
更何况这位已经在多年打压和隐忍下,心态有些偏激和扭曲的新帝。
萧凤山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不难解决,明日陛下在朝堂之上,就当此事是臣的主意,以宽仁之姿态,将臣怒斥一顿,再将被羁押之人放还,如此朝野之人心自可平息,区区一首童谣亦不足为虑。”
东方明心头不禁一暖,先前的不悦都烟消云散,“阿舅……”
萧凤山微微一笑,“陛下能当好一个帝王,想必阿姊也会十分欣慰的。”
萧凤山走后,东方明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
“陛下,商统领求见!”
董良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东方明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不过念在商至诚这些日子也算兢兢业业,自己还没来得及撤换这个统领,也不能不给面子,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很快,穿着铠甲的商至诚走了进来,“陛下。”
“何事?”
“今日禁军巡宫,发现有几个高益的义子聚集,言及其境遇,言语之中多有不忿之言,臣担心这些人心怀怨望,请立刻搜拿高益余党,以绝后患!”
商至诚沉声开口,杀气腾腾!
东方明皱着眉头,先前萧凤山的话在脑海中浮现,他沉吟片刻,看着董良,“高益怎么样了?”
董良连忙回道:“那厮骨头硬,都没剩下几口气了,硬是不开口。”
东方明缓缓道:“朕初登大宝不过几日,若先帝之近侍便暴毙宫中,恐遭人非议。送去让太医诊治,务必留其性命,慢慢审问。”
他接着看向商至诚,“用人之道,在于宽仁,朕能容天地,何容不下几句怨望,高益活着,他们便自然老实了。”
董良立刻俯身,“陛下英明!”
商至诚一脸愕然,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跟着一拜,“陛下英明!”
东方明哈哈一笑,得意地挥了挥手。
……
“这是何人,如此歹毒!若教老夫知道,定要他碎尸万段!”
英国公府,吕如松将手中抄写着那首童谣的纸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咆哮着。
一旁的亲信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对英国公而言,他还真不太在乎那些风评,他只在乎这最后一句。
他的好外孙刚刚封了太子,一句【后有弟杀兄】,这不是赤裸裸地挑拨离间嘛!
这是恨不得陛下明日就将太子鸩杀了啊!
等到英国公怒气渐消,亲信才敢小声提醒道:“老爷,您看您要不要进宫一趟,向陛下表明一下态度?”
英国公连忙反应过来,不住点头,“对对对,此言有理,不可让陛下心生猜忌,以为老夫真有此心。”
幕僚点着头,但心头却暗笑着,你到底有没有那个心,可不好说哦!
但当英国公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住脚步,“你说,陛下不会趁机夺了老夫的兵权吧?”
幕僚心头一凛,想到那童谣之中的言语,想到陛下这几日登基之后的行径,以及眼下的朝局,竟不敢说什么保证。
英国公眯着眼睛一想,“算了,老夫递个折子,你替我送上去。”
……
翌日。
朝会之上,东方明果然按照萧凤山的说法,将萧凤山劈头盖脸地一顿训,然后宣布立刻释放昨日因童谣之事被抓的人,并且明言,今后也不得为此无稽之谈,大兴牢狱,公道自在人心!朕问心无愧!
许多不明真相的朝臣们登时感激涕零,高呼明君在上。
当朝会散去,东方明心满意足回到御书房,坐了一阵无聊,便打算去找淑妃做一阵。
而就在此时,董良走进来,“陛下,有一道人来献祥瑞。”
“哦?”
东方明正为自己在朝会上群臣俯首的表现感到自得,没想到就有祥瑞送上。
对帝王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能够稳固法统的大事。
“快宣!”
不多时,一处偏殿之中,东方明见到了那个道人。
瞧见对方的面容,东方明忍不住一愣,“是你?”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契机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之前。
在中京城的东城,有一座新建不久的道观。
道观名叫乾元观,观中只有三人。
观主太乙真人,外加两名弟子,清风明月。
但就这么一个普通的道观,在经过了半月的经营之后,便已门庭若市,前来问道者络绎不绝,其中更不乏王公贵族。
皆因观主那一手神乎其神的道法,以及在公审钱公子一案时所积攒的名声。
今日也是一样,太乙真人高坐房中帘后,清风随侍一旁,明月在外维持秩序,门口的廊下,已经坐着不少的等候之人。
一个个的人走入观中,来到蒲团上隔着珠帘坐下,向太乙真人说着自己的苦恼。
他们毕恭毕敬,是对眼前神乎其神的道人的尊敬,更是对那虚无缥缈的天意的惶恐。
仙风道骨的道士手持拂尘,轻言细语,在赢得一阵阵千恩万谢和海量金钱供奉之后,送走了一位又一位客人。
“下一位!”
清风轻呼一声,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在护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清风也不奇怪,毕竟寻仙问道,对有些贵人尤其是文学大家来说有些不合适,所以,平日里他们这儿隐藏面貌的人也不少。
二人来到房中,清风站在一旁,就瞧着那人摘下了斗笠。
“啊……呜!”
他死死捂住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坐在蒲团上的年轻男人。
太乙真人也直接被震惊地站了起来,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之人。
他看似方外之人,实则有一颗渴望功名利禄的心,对朝局之事,知晓不少,他真的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眼前这位居然会出现在中京城中,而且还敢大摇大摆地来到他的面前。
夏景昀淡淡地笑了笑,反客为主般伸手轻轻按了按,示意对方坐下,轻声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去报官,或者直接让人告发我。你有九成八的几率可以从朝廷拿到一笔重赏。”
“为什么是九成八呢,因为当日你出现在中京城权贵们面前时,是我引荐的,这就看朝廷和太子会怎么选了。万一他选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就很遗憾了。”
夏景昀微微一笑,“你虽然有九成八的几率可以拿到重赏,但走不走得出这间道观,以及我还有没有后手让你在拿到重赏之后,暴毙街头的几率,你可能也要自己掂量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