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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妃看着德妃那张典雅美丽的脸,和脸上的微笑,在心头升起一声叹息,一个后宫妇人都是这等果决狠辣心性,自己夫君那点本事,还是趁早算了吧!
她没有犹豫,站起身来,“愿为娘娘效劳。”
……
气场这个词语虽然眼下并没有被发明,但许多人在心里都会有这样的玄妙感受。
当成王妃站在昭阳宫前,就在心头感受到了所谓气场的存在。
按照规制,长乐宫和昭阳宫都是一品及超品的后妃居所;
荣升太后的德妃并未对长乐宫大动干戈,所以,看着陈设,两宫也差不多,甚至昭阳宫还更为奢华不少。
但对比起长乐宫中的欣欣向荣和一片祥和,如今的昭阳宫却仿佛笼罩在一片低垂的阴云之下,置身其中便让人在心头觉得压抑又晦暗。
曾经艳光四射,美艳动人的淑妃,如今虽然依旧顽固而执拗地穿着曾经那些鲜艳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容,挽起华贵的发饰,但这朵娇花所透出的感觉,不再是春日盛放的荣光,而是即将凌霜,强撑着不谢的倔强。
瞧见成王妃这个事变之后来此拜访的第一人,淑妃没有贸然起身,而是充满防备和警惕地盯着对方。
这是她的聪明,想明白如今的宫中除了德妃允许,是没人敢来;
这也是她的脆弱,若她依旧如往日般强大,她才不会在乎这背后的门道。
“娘娘,您瘦了啊!”
成王妃的第一句话,就让淑妃成功破防,眼眶登时红了。
成王妃主动上前,坐在她的身旁,柔声道:“无妨的,临江郡王只是被东方明那个逆贼蛊惑,太后仁德,今后娘娘也能以王太妃的身份安享余生,也不算太糟。”
被先前那一句暖心的问候卸下了心防,淑妃闻言,屏退左右,冷哼一声,“王太妃?那是本宫应得的!你不会真以为那个贱人会那么好心吧?”
“娘娘!”成王妃一惊,左右张望一下,“您还是收敛些脾气吧!这人在屋檐下啊!”
淑妃心头其实是知道的,但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虚弱和无助,以一贯骄横的口气强撑着道:“当了太后又如何?我吕家世代簪缨,开国公,免死金牌,什么都有,她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本宫动手不成?”
她哼了一声,“再说了!如今外有家父领精兵在外,内有勋贵满朝,她要想带着她儿子坐稳帝位,安敢对本宫及绍儿不利!”
成王妃点了点头,“娘娘的家世自是极好的,按说太后娘娘身后势力的确不强,要想坐稳大位,似乎还真多多仰仗厚待娘娘才是。”
说完她在心头一叹,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弟弟啊!
原本淑妃只是在人前伪装的色厉内荏,如今被成王妃这么一附和,倒也生出了几分实打实的相信,那股骄横自信的气质似乎也有几分悄然回到了她的身体。
成王妃看着淑妃的样子,轻声道:“那若是英国公起兵,这局势?”
淑妃得意一笑,“姐姐静观其变,若是事成,就凭你今日来看本宫之事,本宫定不会忘了这份恩义。”
成王妃叹了口气,“娘娘,今日妾身来,是得知了一个消息,想来告诉你的,如今看来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淑妃面色猛地一变,“什么消息!是不是他们把绍儿怎么样了?”
“临江郡王好得很,听说已经接受了陛下的赏赐,即将搬到宫外的府邸居住,为东方皇族继续效力。”
成王妃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看着被儿子的选择彻底打蒙了的淑妃,“娘娘还想继续做梦就别看,想得知实情就打开看看,妾身告辞。”
说着她起身走出,留下忽然从一段温情脉脉的谈话中被生拽出来的淑妃。
她看着桌上的字条,迫不及待地一把抓到手里,在打开的刹那又停了下来。
当成王妃走出昭阳宫的正门,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长长一叹,最是无情帝王家,那至尊之位,至尊之权,宝座下面,埋葬着多少野心,也埋葬着多少血泪。
……
中枢小院,众人刚在议事堂中结束了一场关于传召各州州牧入朝,以及为河北士族依附吕如松该当何罪的简单讨论,正待离开之时,夏景昀忽然开口道:“万相、杨相,诸位大人,下官还有一事。”
众人的坐姿都下意识地端正了起来,扭头看向他,万文弼更是主动和善地笑着,“在座的都是同僚,高阳就不必客气,直说便是。”
夏景昀开口道:“按照路程,今日晚间,或是明日,萧凤山和吕如松就将被押解到中京了,如何应对,咱们是不是需要拿个章程?”
听了此话,不少人心头都有几分疑惑。
这有什么章程?
回京之后,一杯毒酒赐死,或者腰斩于市不就行了?
毕竟若不能坐实他们大逆不道之罪,陛下登基的合法性可就存疑了。
难不成你身为陛下阿舅,这场政变的直接推动人,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卫远志如今是贯彻莽老二的策略,直接霸气道:“夏大人有何想法,直说便是,但凡有理,谁还能给你扯后腿不成?”
众人嘴角抽抽,夏景昀微笑道:“卫大人言重了,中枢议事,自当以议为重。集思广益,方能行稳致远。”
众人不禁颔首,觉得夏景昀年少奇才,却难得真是温文有礼,不愧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而看透了他们之间把戏的万文弼则是心头一叹,主动接话,试图振作自己的丞相之威,“高阳有话,但说无妨,中枢之内,无需拘礼。”
夏景昀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依下官之意,东方明、吕如松、萧凤山等人,弑君篡位罪大恶极,光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今既生擒,不如公审公判之,以彰其恶,以昭天理。”
众人听了,下意识的反对声就要随口而出,但今日朝堂之上的教训还很鲜活,一时之间,议事堂中竟没了声音。
副相杨维光斟酌着开口道:“夏大人,君王之死,不得与民言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你这朝廷天天宣传天子奉天命而生,代天抚育万民,如今将其怎么被杀的,别人怎么谋划的都摆出来,这不是损害君权之神圣嘛!
夏景昀点头道:“这场公审不对百姓公开,而是由朝臣参加,甚至可以进一步限定在五品或者四品以上。与其让这些人来胡思乱想,一知半解地猜测,不如直接将真相剖开公布出来,以正视听。”
众人都听明白了,夏景昀这是要为陛下登基继位的合理性彻底盖棺定论,他们若是想拦在面前,或许就是直接触及陛下和太后最根本的利益,接下来绝对讨不了好。
所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没有人再反对,杨维光也立刻道:“如此老夫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高阳啊,公审之事固然是好,他们怎么可能认罪呢?若是不认罪,咱们强压着他们认罪,这不是额外增加许多口舌吗?”
万文弼还是不能让夏景昀在这时候就在中枢都树立起威信,开口问道。
而且,这句话也的确问在了点子上。
公审自然是好的,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认罪,一切便自然盖棺定论,不论是朝野舆论还是青史后人,都无话可说。
但若是人家不认罪呢?
人家若是负隅顽抗,甚至说出些惊世骇俗之言,这不是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吗?
到时候再后悔不如早点直接将他们杀了,那可就晚了啊!
更何况,萧凤山、吕如松这些,无一不是久居上位之人,心智坚定,就连太子也是熬过了先帝十余年的打压而坚挺的,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认罪意味着什么,即使铁证如山,恐怕也是要信口雌黄,坚决否认的。
要想让他们当庭认罪,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