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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扫视众人,“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耶律石!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当先拍案而起的,就是皇室的大宗正薛丰华,从先前的错愕中冷静下来的他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耶律石。
接着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的,是慕容锤和宇文云。
作为薛锐登基注定的最大两个受益者,他们不可能同意让耶律石做成这样的事情。
“定西王,你要行废立之事,怕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些误会吧?”
“你若敢这般行径,就是我宇文家之死敌!”
两声狠话,也给大宗正薛丰华注入了底气,冷哼一声,嘲讽地看着耶律石。
而裴家家主,枢密使裴世胜则饶有趣味地看着面色如常的耶律石,亏他先前还觉得耶律石果然是国之忠臣,没想到暗地里还藏这样的心思。
老狐狸果然会演啊!
就是不知道这位定西王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说这样的话,敢做这样的事。
一旦不成,族灭不一定,但身死可是板上钉钉的。
而看眼下的局面,三个明确反对的,还带自己一个作壁上观的,能成吗?
他呵呵一笑,但下一刻,笑容就僵在脸上。
进入大帐时,落在最后面,而且自打进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元家家主,中书令元宪焘轻声道:“定西王,废帝之后,确定是另立景王?”
薛丰华、慕容锤、宇文云、裴世胜等齐齐色变,中书令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觉得此事可以商讨不成?
耶律石微笑道:“不错,景王殿下熟读文史,通晓诗书,必能重振朝纲,亦能继承先帝广兴文教的遗志。”
等耶律石说完,元宪焘缓缓点头,“那老夫支持定西王。这朝堂的确不能这么杀戮下去了。”
“元中书!你这是?”
“元兄,三思啊!”
“姓元的,你真要试试本将军手中长剑是否锋利吗?”
宇文云冷哼一声,试图用兵甲之利威胁。
但旋即,他的耳畔就听得一声冷喝,“吾剑也未尝不利!”
完颜达一拍案几,沉声道:“定西王之提议,本王深感认同,愿为定西王前驱!”
轰!
帐中众人如同在脑海之中,炸响了一声惊雷。
他们终于意识到,定西王真正的倚仗是什么!
正是这位名义上的敌人,平北王完颜达,和他麾下的两万白熊军!
如今的城外,三万控鹤军,两万白熊军,兵力足足五万,已经可以对城内形成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最关键的是,如今他们几个,性命皆在对方手中,真要闹将厮杀起来,前来保护的一千名怯薛卫够人家杀的吗?
你慕容锤控制京都卫又如何,薛家有怯薛卫又如何?
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有了完颜达支持的耶律石,才是整个北梁最说了算的人。
而到了这一步,众人才彻底明白了他们都中了耶律石的局。
完颜达必然是早就和耶律石勾搭好了,他的南下,不过是替耶律石造势,让他能够换取陛下的信任,成功入京。
今日这一场会,在他们走出城门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想到这儿,裴世胜扭头看着元宪焘,神色之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疑惑。
元宪焘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是共谋,只是比他们都先猜到些内情罢了。
当完颜达的一句话,让整个场中都安静下来,耶律石才微笑着缓缓道:“现在,诸位可以听老夫说两句了吗?”
众人不吭声了,用沉默表达着他们的不满和无奈。
耶律石先看着薛家大宗正,“老王爷,你是薛家的大宗正,不是薛锐的大宗正,皇位继续留在薛家,只不过换了一人,对你和薛家而言,有何不可?更何况我们谴责了暴行,杜绝了今后弑君上位的合理性,你薛家的皇位不是坐得更稳了吗?老夫想不出来你要反对我的理由啊!”
薛家大宗正看着耶律石,没想到他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新君必然是他的傀儡,名义上的皇权还在,可实际上的皇权却是旁落了。
但转念一想,耶律石的话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更何况耶律石可不像南朝的夏景昀,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蹦跶多久?
他如此威逼各姓,他们岂能不再心里埋下仇恨,等到耶律石两眼一闭的时候,不就是清算的时候嘛!
到那时,一切不就都又回来了嘛!
朝堂之时,需看长远,忍一手眼前之亏,徐徐图之吧!
他恨恨一扭头,“如今你兵强马壮,人多势众,还有什么好说的!”
耶律石也不多言,继而看向慕容锤和裴世胜,“安东王、裴枢密,你们二位呢?”
慕容锤和裴世胜沉默片刻,都认了输。
没办法,人家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同意还能如何?
对慕容家来说,损失了一个大好机会,但是终究家族主体犹在,未来也还有机会。
对裴世胜来说,选择就更简单了,元裴二家在朝堂上争斗,如今元家在他们家主聪明睿智的眼光下,第一个投了耶律石的票,耶律石能不记得对方的好?
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不答应得快些,未来怕是真的要被元家压着打。
于是,一番峰回路转之下,大梁七姓,已有六姓同意了废帝改立新君之事。
唯一还在负隅顽抗的是宇文家的新家主,宇文云。
他看了一眼耶律石,带着几分不甘和几分倔强,“我若是不同意,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耶律石神色不变,淡淡一哼,“我大梁不一定非要七姓,六姓也不是不行。”
一旁众人眼前登时一亮,眼中如饿狼般冒起光芒。
宇文云连忙道:“定西王别误会,我就单纯地问问。”
他莽撞,他跋扈,但他又不是傻子。
眼下对方胜券在握,自己要惹毛了对方,说不定真的就没有宇文家了,只得当即认怂。
耶律石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上面写着废薛锐立薛绎的盟约,拿出纸笔,让众人都签上了字。
至此,这场看似通了天的大事就这么荒唐而轻易地彻底落定。
但是摆在耶律石面前的问题,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换了皇帝,这各方的利益同样需要满足,若是这么单纯地威逼,待这六姓家主返回,不再受制于他之后,或许就又要生出波澜。
完颜达看着耶律石,这位在先帝时期就与他暗中结盟以防患于未然的盟友,信誓旦旦地在密信中说有办法解决后续,他虽然相信,但也有着几分好奇和担忧;
元宪焘同样看着耶律石,好奇这这位先帝朝第一宠臣,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来真正安定住人心。
如果拿不出来,只有兵戈之利的话,未来的路自己就要再想想了。
权力场中,支持和反对,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当然,也从来都充满着变化。
这两个算是支持者的人都这般想着,剩下四个被逼无奈才同意的人心里自然更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
此刻你的确最厉害,但是未来可不好说。
当龙游大海,虎啸山林之时,你的这点兵力可就不足为惧了。
耶律石坦然地承受着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笑,“诸位,老夫这儿,还有一封信,写信之人,是南朝建宁侯夏景昀,诸位可有兴趣听听?”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在镇南王饮马原惨败之后,他们对南朝的关注度比先前更上了许多。
对于这位和南朝杀神姜玉虎并称文武双壁的年轻人,在场每一个人都曾认真看过关于他的履历和情报,也都知道,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平凡,甚至极有可能执掌南朝权柄数十年的顶级人物。
这样的人,的确有资格让他们都郑重对待。
元宪焘呵呵一笑,“定西王,这等人才断然不会随意行事,此信若是能给我们看,老夫首先是愿闻其详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