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吹响,处刑开始。一把长长的镰刀被升降装置吊起来,悬挂在他的头顶。梁辰轻蔑地笑了,他觉得行刑也不过如此,便轻轻地哼起歌,任雨水浇湿全身。如果那时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害怕,他会胸有成竹地告诉你:有人会带我走的。一如他做出的所有预言那样笃定。
十二名体格粗壮的汉子拉住镰刀,嘿咻嘿咻地喊着口号,终于走到了既定位置,镰刀也升到了天罚之剑的最高处,像一轮弯月,现在,只要萨斯宾二世一声令下,昔日荣光无限的祝司梁师衡刹那间就会身首分离。
大帝抬起手,但他好像犹豫了,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这时,两支队伍分别从东、西而来,一支白色、一支黑色,在金甲中浩浩荡荡地撕开两道裂缝。东面,银鸽骑士杜纯风率领白色军团,他们来自遥远的东陆,长提跋涉只为了在最后关头救下梁师衡;而西方,黑色队伍,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连杜纯风都分不清那是敌是友。
只见猩红的旗帜在风中交缠,森森然长|矛林立,黑色骑兵排成马蹄阵冲入一片金甲,千军万马朝后退避。率领黑骑的男子身负一把长|枪,枪体由黑晶制成,剔透地流淌着寒光,尖峰在最顶凝为一点,尖得仿佛能够刺破苍穹,锋芒之处顶着一星光亮。
黑白两队在天罚之剑底下相汇,银鸽旗帜与猩红色旗帜正面相迎,杜纯风拉紧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叫。对面的领军者放慢马速,但没有停下,杜纯风注意到那根本不是一支正统军队,而是由蛮人拼凑起来的队伍,他们甚至没有铠甲,武器也全是从别处缴获的战利品,但具有一种特别的威慑力。
我是苍星。黑色军团的领军者与他擦身而过,手里抓着一块牌子。他有一双深深的黑色眼眸,容貌如他的长|枪一样俊挑,人们无法准确形容他的气势,只觉得像鹰的翅膀遮住了天宇,一切都在他面前黯然无光。
杜纯风不认识他,却认识那块牌子,他也有一块,那是梁师衡留给亲信们的信物。他们处于同一立场,都是为了解救祝司而来。
跟在我身后!苍星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甩缰绳,马儿便飞快地奔驰起来,黑骑兵发出呜呼叫喊,像一股黑色旋风跟随男人冲向刑场。
杜纯风楞住了,他第一次被人命令,东陆护国使、赫赫有名的银鸽骑士被一个来自北境荒原的蛮人命令,更何况他们之前素不相识。杜纯风犹豫片刻,还是挥手道:前进!带领骑士们追上蛮人的脚步,黑色与白色的队伍交织在一起,逐渐拧成一股。
杀!
身披金甲的皇家雍军潮水般朝他们扑来,刀与刀相碰,盾与盾相抵,而苍星骑着他的黑马一骑绝尘地冲出重围,仅一个人,提着一杆枪,已经杀到了刑场中央,萨斯宾二世注视着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起身下令道:斩!
镰刀从高处落下,杜纯风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近乎抓不住手中的刀。不要!他大喊,眼看着镰刀无法挽回地砸向梁师衡的脖颈。
然而,一道金色的弧光斩断了镰刀的轨迹,镰刀飞向天空成为一个黑色的斑点,接着哗啦一声坠向大地,直接把天罚之剑一分为二!杜纯风停了手,双方士兵全都停了手,他们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罚之剑的上半部分滑落下来,轰隆一声陷进土地。
这是法术......而且绝非来自梁师衡......难道是苍星?可是他怎么会使用祝司的法术?
我说了,有人会带我走的。
飞沙扬尘中,杜纯风好像听见梁师衡胜券在握的、带着轻轻笑意的声音。尘埃散去,一匹黑马从眼前倏地掠过,马背上有人冲他喊:纯风,该撤了!
于是杜纯风抬起头,看见了梁师衡,他手腕上还带着被折断的铁链,坐在苍星的马后,双手紧揽着前面那人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白袍在风雨中飞扬。杜纯风第一次见梁师衡露出那样的表情,幸福?快乐?温柔?他描述不出来,但他能看出他对苍星的信任,以及......一种无条件的偏爱。
苍星,那个被偏爱的家伙依旧目不斜视地紧盯前方,以长|枪荡开飞来的羽箭,黑眼睛里压着一股锐利。他在拼命保护身后的人不受伤害,而梁辰也把自己的全部托付给他。
抓紧了。苍星说。
嗯!
滚滚马蹄踏过泥泞土地上的汪汪积水,杜纯风也率领他的白色军团合上去,跟随他们驰往山坡下一望无际的平原。
3
/
祝司大人,他是您的什么人?
在杜纯风眼中梁师衡永远是个小鬼,一个聪明又厉害的小混蛋,多年不见,这个小鬼开始拥有了自己的秘密。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们终于来到一座隐藏在山谷里的城堡作为暂时避难所。梁辰解开束缚法力的镣铐,打发苍星先会房间休息,以便他单独面对杜纯风的质问。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杜老师。梁辰活动活动手腕,坐在一把扶手椅中:你看到他的吊牌了?
看到了。
那你应该知道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和你还有白麋鹿、夜蒲龙一样重要。
我看恐怕不一样。杜纯风也坐下来,扒了点烟草塞进烟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让我说实话的话......他笑了,好看的眸子在灯下闪烁:就是你最担心的那种关系。
第17章 POWER
1
/
谷间的空气带着雨后草腥,天未明,大约凌晨四五点的样子,近处笼罩着一团苍蓝,远处显出隐约的白光。星浅浅睡着,枕着衣服或是起了褶皱的床单,像孩子一样蜷成一团,手里握着梁辰的手,五指拢起。
冷风透过窗的间隙吹进来,吹响了悬挂在床柱上的风铃,轻纱床幔拂过星的脸,上面绣满雪白的花朵,和梁辰身上一样,有一股檀木的香气。星稍动手指,睁开眼睛,发现身边人已经坐了起来,金发披散在赤|裸的脊背上,脊背中间有一道迷人的沟壑。梁辰拨着一只小小的地球仪,机械滚动的声音在房间里空荡荡地回响,伴随着远处的布谷鸟啼。熹微的光浸着他的全身,肤色精研得像在云石里点了灯,窗外花草停泊在寂寞的雾气里,皆像折了帆的船一样低着头,而他的眼睛亮着像金钥匙。
你醒了,这么早?星揉揉眼角,也坐起来。昨夜的汗水已被吹干,皮肤光滑,他的手便顺着那人脊背间的壑抚上去,停留在颈后,摸了摸那里细碎柔软的金发,然后把呼吸声送到他的耳边,下巴抵着他的肩窝蹭了蹭。
你也醒了?
梁辰被他揽着,就顺势枕在他的怀里,膝盖弯曲,牵动床单窸窣作响,仅在腹上搭着一条金色的薄被。他手里依旧拿着那只地球仪,漫无目的地旋转,哗啦啦哗啦啦,于是星问他:你在做什么?
看一看这个世界。他说,把头埋的更深了些,食指挑着地球仪抬到星的眼前。星接了过来,梁辰便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么?
那是五年前了。
是啊,记得那时候是我旅途的最后一站,队伍经过雪山脚下的草原,我突然看见一些脸上抹了黑漆的蛮人骑着高头大马朝我冲过来。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