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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是问你未出家之前的家。”
这一问,道姑似乎无从躲避,无如,她答时并未显得困难。
“离此不远,我原籍北京,寄居陕西。”
古兰美目凝注,紧逼一句:“陕西太大了点儿,总该有个小地名。”
道姑深注古兰一眼,答得更妙,但越见有意闪避。“出家多年了,我已经忘了那地方叫什么。”
古兰仍不放松。“人忘了住地名称,这倒是首闻。”
道姑笑道:“姑娘,我这情形就是姑娘生平仅见。”
显然,她不愿说。
古兰笑了笑,望着她道:“你似乎有很大的隐衷?”
道姑身形微震,道:“是么?人都有隐衷,司马君实所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说法,是有特定界限的事。本没有不可言的,那只在愿不愿言而已,我相信司马君实他也必有不愿对人言之事,对么,姑娘?”
这番话,高明无以,既说明人人皆有隐衷,不足为怪,又复籍司马君实为据,暗示她不愿对人言。
无奈,古兰仍不放过她,道:“不然,像我就没有隐衷。”
“不然!”道站摇头也做此同样吻,道:“姑娘有隐衷,只不过尽被我知,已不成其为隐衷而已。像姑娘倾心南宫大侠,不克自拔之事,若非我已知道,姑娘愿意轻易对我启齿么?”
道姑好辩才,古兰哑了,脸一红,无词以对。
好半天才淡然一笑说道:“我平常总以为自己舌还差强人意,如今才知实在笨拙得可以,面对高明,只有甘拜下风。”
“好说。”道姑嫣然笑道:“那是姑娘过奖,也是姑娘谦虚,更由于我所言皆事实,事实如铁,理当胜过任何雄辩。”
古兰美目凝注,异采闪漾,突然一叹说道:“我不再多问其他了,因为那是自讨苦吃,我也不想知道你的隐衷,只希望你答应我一点……”
道姑微笑接:“取下覆遗物,示人真面目,是么,姑娘?”
好厉害!
古兰一叹摇头道:“看来我处处落你后着,在你算中,不错,我就只这点要求,愿不愿全凭你,古兰不放强人所难。”
道姑一笑,说道:“姑娘才是真正好才,话已出,我怎好让人下不了台,你说是么,姑娘?”
古兰娇靥飞红,没开。
道站却一笑道:“姑娘,示你真面目未尝不可,但从此取下覆遮物,我碍难从命,懂么,姑娘?够么,姑娘?”
古兰懂,自然懂,不知怎地,心中一阵汹涌激动,她简直渴望已极,急不可待,猛地一点螓首,道:“懂,我懂,够了,哪怕是一眼。”
道姑美目深注,突闪异采。“姑娘当真那么想看我这张脸?”
古兰没说话。
道站自己却道:“这一问,问得多余……”
笑了笑,接道:“在姑娘想象中,我这张脸是什么样儿呢?”
古兰不能不开了,她未答先问,道:“一定要说么?”
道姑道:“我也有这么个要求,请姑娘先答我一问。”
古兰想了想,皱起黛眉。“我无法形容,至少,该使古兰自惭形秽,黯然失色。”
道姑笑了。“多谢姑娘,自惭形秽、黯然失色未必,无法形容倒是真的。姑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请姑娘镇定心神,别被我这张见不得人的脸吓坏了。”
伸手向耳朵边摸去……
陪腕一翻倏沉,庐山真面目顿时呈现。
只那么一瞥,古兰心神猛震,立即怔住。
美目圆睁,擅半张,要不是玉手掩得快,一声骇然惊呼非冲而出不可;还好,她总算及时掩住了。
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事实冰冷残酷,不容她不信。
那张脸,看它的周围轮廓,云鬓如绘,粉腮似雪,确是美到了极点。
但那本应风华绝代、清丽出尘的娇靥中央部位,自眼以下,却使人触目惊心。
鼻子,塌扁而斜歪,,朱唇翻裂,厚薄不一。
那本该吹弹欲破、娇嫩无比的粉面双颊,肉色赤红,像剥了一层皮,且疤痕斑斑、惨不忍睹。
想象中的西施、王墙,变成了无盐、嫫母。
丑而可怕!
是天仙化人,也是摄魂厉鬼。
望之,真能令人毛发惊然,不寒而栗。
但,眼以上,那双美极凤目,清澈深逐,一泓秋水般,放射着令人不忍不看,却又不敢正视的圣洁光辉。
一双远山般黛眉。
欺雪赛霜,代表着智慧的白皙粉额。
以及那一编贝般晶莹玉齿。
仍是美的,美得罕绝尘衰、举世无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