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骑士汉汀》(2 / 2)

周宗明说话委婉,他放下筷子,注视着李丰义。

李丰义动作凝滞了一会儿,好像无法再维持故作文雅的吃饭姿态,他喃喃道:“你知道了什么?”

这声音轻得好似自问自答,他就在自问自答。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摆在台面上讲又是另一回事,眼下这件事是李丰义为人奴隶、遭人蹂躏的耻辱。

周宗明垂下眼帘:“我知表哥有苦难言。小齐王此前在朝中树敌不少,现在失踪多年后被找回,若是恢复小齐王的身份,难免有好事者走漏风声,编排生擒为奴的事迹……”

李丰义听出了不对劲,梗着脖子反问:“你说当今皇帝求贤若渴,那奴隶之身又如何?殷商丞相傅说、五羖大夫百里奚亦曾为奴,但他们辅佐皇帝的功绩赫赫。况且小齐王的名号舍我其谁,我为何要放弃这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宗明笑而不语,明明是温柔的眼神却看得李丰义后背发毛,他回忆莫不是方才一番慷慨发言的哪处措辞落了下风。

周宗明问:“表哥为何一时厌恨陛下赶尽杀绝,一时又抱怨陛下不识千里马?”

李丰义轻哼一声,抱臂侧头不看他,小齐王的傲气再次攀上他的脊梁。

周宗明自顾自地问:“委身外族为奴之事不足挂齿,若是恢复小齐王之名,表哥愿意效犬马之劳?”

周宗明同情、惋惜这位表哥,同时也明白若非这些年为奴的经历磋磨脾性,眼下小齐王早就暴跳如雷地用桌角砸烂他的头,换而言之,没有奴隶的镣铐就没有两人之间“心平气和”的交流。

周宗明劝说李丰义归顺当今天子,即便无法再现昔日小齐王的风光,但尚能保留李家门楣;如若不然,李丰义往后都是奴隶,李家就此断了传承——无人打理齐王李韬的坟茔,无人照料李家的家室子嗣……

周督尉眼睫微微颤动,所言字字真心,他为表哥谋划好了未来,然而李丰义没有屈服、妥协的意愿,可谓“神女无心”。

李丰义笃定周宗明他们待他比罗族人待奴隶仁慈,既然他能忍罗族人的凌辱,那便能与周宗明这等心慈手软的人物虚与委蛇,然后寻觅良机出逃。

那小人郑潇所言又有何所惧,要是他卷土重来,成王败寇,天下谁还会在意他的这段不堪往事。

身陷罗族人山寨的日子已恍如隔世,小齐王被买回来好生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养好了,精神慢慢回来了,心思也开始活络,或者说“仓廪实而知荣辱”,李丰义自从被救后一直怀揣的小心思如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仗着这份自信,李丰义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狗皇帝的走狗督尉的提议,当然他嘴上不会如此粗鄙,最多语气激烈。

周宗明没有再多说,起身离开,此后两个月他再没有出现在李丰义面前。

李丰义则是遇到了潜入周府的齐王旧部。那人自齐王溃败后隐姓埋名,混入了周府的仆从里,近来听闻周府后院来了一个奴隶,府内多方打听后才知道是小齐王,他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才冒险前来相见。

两人谋定了逃离周府、东山再起的计划,趁着周宗明赴宴的空荡,砍断了手铐脚链逃走了。他们打算投奔另一位齐王旧部,途中却被人当做逃奴截住。

来人骑着高头骏马,如玉的面庞被火把光亮和甲胄的光泽照得冷漠,居高临下地俯视手下败将,这时周宗明少了那股子被李丰义嫌弃的软弱温和,通身肃杀、冷酷,宛如一尊玉面修罗。

周督尉马旁立着的大汉握着弓,弓弦尚颤,满面胡须的面孔在火把下笑得可怖,他盯着被围起来的李丰义,一支羽箭直挺挺地穿过后者的肩膀,血染重了衣袖。

李丰义冷汗直下,协助他逃跑的齐王旧部被马踏出脑浆,正浑身冰冷地躺在不远处,自己则被这郑潇射穿左肩,周宗明亲自领兵包围了起来。

看着阵仗,自己出逃一事绝无可能小了。

郑潇上前踩着他的小腿,从箭壶里取箭,冷硬的箭头按在李丰义的脸颊上,轻浮地拍了拍,调侃道:“这哪里逃出来的奴隶,竟如此不知好歹。”

郑潇抬脚让部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拎着耳朵转过李丰义的脑袋,火把照亮了其耳后的刺青,他用罗族话大声念起刺青的内容,李丰义突然如坠冰窟般浑身颤抖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晓故作惊讶地赞叹:“竟然是从罗族村寨里跑出来,脚力不错啊!”

周宗明忽然出声制止了郑潇的戏弄,把逃奴脸上刺了字,然后带到牢里。

李丰义当即一怔,破口大骂,他逃窜时狼狈得很,肩上又血流不止,开口气势便弱了三份,他骂周宗明的长相阴柔、为人狠毒、为虎作伥,什么难听的词都扔到周宗明头上,倒是忘记了郑潇还射了他一箭。

郑潇听他骂的内容不禁笑得愉快,周宗明不动声色,似乎并不在意输者的垃圾话,只是吩咐郑潇尽快解决,说完勒马离去,此前“情深义重”的表兄弟情谊似乎就此断绝。

郑潇收敛笑容,俯身问李丰义愿意与否,还贴心地用罗族语再问了一遍。

李丰义气得脸通红,啐了一口唾沫,正中郑潇的胡须,惹得后者怒目横眉,专对着他的肚子踢了两脚。

身负重伤的小齐王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吐出一口血,发须缭乱,面容狰狞,胳膊肌肉虬结,一对招子亮得很,嘴里流着血还勉力做强梁,转而大声宣告自己乃是小齐王李丰义,指责周宗明他们逾矩。

郑潇笑出声,说:刺上军奴刺青后就要收编到营妓中去,若是他真是小齐王,兄弟们倒也想一尝小齐王的滋味。可现在他耳后的刺青明明白白写了,他就是罗族人的性奴,一个逃奴还自称小齐王——堂堂小齐王怎么会做罗族人的肉垫子!

周围的士兵也一同哄笑起来。

李丰义顿时哑口无言,面上肌肉抽搐,他面如死灰,忽然环顾四周,盯住方才拿住他的士兵佩刀,欲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潇时刻留意他的动向,一瞬看出他的用意,岂能这解脱的好事岂能轮到李丰义,于是即刻出手,用刀柄敲晕了李丰义。

人高马大的汉子径直倒地,血和汗混于泥土地,宛如荒郊野岭尸首分离的无名尸般,好生凄凉。

要是就此无名无姓地死去,于他倒也算是一件幸事。

郑潇背上弓,让人把那昏迷的奴隶扛起,他摸了摸胡须,跑到包围圈外向周宗明汇报情况,原来周宗明并未走远,远远地在马上听李丰义的咒骂

周宗明让他们把那奴隶捆了放在他马上,由他亲自带去周府的地牢。

约莫过了半月,周宗明再次踏入地牢,独自见那关在地牢最里间的奴隶。

健壮汉子躺于草垫上一动不动,套着一件粗布麻衣,衣衫半解,半边鼓囊胸膛若隐若现,其上刀疤、鞭痕也若隐若现。

这半月里除了入牢的一顿鞭刑和面上刺青,与之前相比,李丰义无非换了个更差的地方“坐牢”。

周宗明在栏外站定,温声唤道:“表哥,你可醒了?”

那汉子动了动手指,置若罔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宗明见他有反应,笑道:“三日前我去探望了李夫人,表弟们虽长了个,但没一个像表哥你这般气度。”

周宗明口中的李夫人自然是指齐王李韬的唯一在世的妻室,其下有两位幼子。李丰义随父亲征战时从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只当李夫人是侍奉父亲的姨娘,弟妹们是父亲生下取乐的小猫小狗,因为他是父亲正统的继承人,也是齐王的继承人。

周宗明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地牢与他聊闲话。

李丰义撑着一只手慢慢坐起,靠在墙边,目光如炬地瞪视栏外光鲜亮丽的表弟。

周宗明微笑道:“我实难看出谁配得上齐王的名号,可又必须从中出一个,表哥,你说选谁好?”

李丰义握紧拳头,他自认看穿了这位表弟的虚伪,外在衣冠楚楚,实则蛇蝎心肠,不过成王败寇,冷静下来后他也认栽,但这周宗明又是和他部下唱红脸白脸,又是故意引诱、挑衅、威胁他,说是要把他充作营妓,结果一醒来把自己关押在周府地牢。

自杀未遂的李丰义在地牢里琢磨了半个月越想越不对劲:之前自己刚到周府,周宗明把他关了半月有余,一见面给自己布菜,劝说自己归顺朝廷,到此都没问题,逃跑杀鸡儆猴也十分顺理成章,但那温柔可亲且面面俱到、若即若离且欲擒故纵的姿态,怎么那么像二世祖哄骗闺中女子就范,给颗糖又给个巴掌,若不是自己顺利出府也有周宗明的手笔?

李丰义越想越觉得他这个表弟心机深沉,害怕且期待他的用意和下一步计划。

看来那段罗族山寨为奴的经历给小齐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导致现在他经常为自己的后门担惊受怕。

李丰义也不知道自己这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竟能让周宗明也生出这等邪门心思。不过若是周宗明这样面容如花的男子心悦自己,李丰义倒感觉比那罗族人兄弟好得多,果然货比货得扔,至少他能勉为其难把周宗明当做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白被扣上龙阳之好的周宗明当然不知道李丰义这半个月内经历了何等波澜壮阔的思想转变,他见李丰义听到这消息依旧沉默,认为对方在生闷气。

周宗明打开牢门,李丰义下意识缩腿,脚镣哐啷地响,他立刻恼火自己的怯弱行径,故作豪迈地盘腿而坐。

周宗明在他对面自如坐下,两人仅隔一臂,他似乎不害怕李丰义会暴起伤人,继续说:“小齐王之名于表哥重乎?”

这是直接的询问,于旁人而言没头没尾,但李丰义的思考方式却能剑走偏锋地对上周宗明的考量:此前周宗明三番四次地暗示自己不要恢复小齐王的身份,难道——是为了将自己囚禁在身边?

目的正确,但原因南辕北辙。

李丰义看周宗明的神情有些复杂,答曰:“皇帝眼下的齐王?无权无势、名不副实,我才不上这当,‘出得龙潭再入虎穴’,去做那狗……那皇帝的奴隶,这等‘美差’还是让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担着吧。”

周宗明微笑,好似在他意料之中,他问:“那表哥接下来想做什么?”

李丰义见这美男子弯弯的眉眼,好看得紧,赶紧移开视线,凝神告诫自己莫被“美男计”迷惑,却压不住心里直冒出的忐忑和好奇,他反问:“我这面上刺了周大人的青,还能跑哪去?”

周宗明笑着摇头,解释刺字印在李丰义的额角,可用头发遮盖,或者往后他将功抵过,他亲自给李丰义去掉,虽然难免会留下疤痕。

李丰义狐疑地打量忽然做派光风霁月的周宗明:周宗明方才可是说将功抵过、去掉刺字?莫非还在给他机会?这要是为了他的屁股,可真是煞费苦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宗明不知道李丰义神情有一瞬难看、羞恼的缘故,他也不知道李丰义在心里如何编排他。

周宗明平静温和地笑待李丰义的回答,光这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就让李丰义没了脾气。

世人总对笑脸人三份好颜色,尤其又是笑脸美人。

周宗明解释何为“将功抵过”,即给李丰义新身份协助剿匪,既不浪费这一身武艺,又能建立功业、将功折过。

功业!

李丰义眼睛一亮,旋即垂下眼帘收敛眼中的兴奋之情,心里腹诽若不是落败,他何至于沦落给这狗皇帝建立功业,但他也不愿被困死在地牢里,白白蹉跎光阴,浪费这好身手。

李丰义认真考虑片刻,接受了周宗明的提议,末了还不忘放狠话,他不会放弃小齐王这个称号。

周宗明尊重他的意愿,给了他腰牌,说走出地牢后,李丰义就是讨匪将领“周义”,而小齐王这名号,只能两人私下称呼。

李丰义前倾上身,狡黠一笑,故意问道:“表弟想何时叫我‘小齐王’呢?”

周宗明眨了眨眼,莞尔一笑,没有回答,他欲起身离开,李丰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暗暗较劲了片刻,僵持不下。

周宗明蹙眉问道:“表哥可是还有不解?待你出了地牢,可于我厅堂一叙。”

李丰义拧紧眉头又很快松开,神情古怪地注视着周宗明,看得后者心里嘀咕:这位表哥性子当真难琢磨。

李丰义松开手,仰头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壮胆般大声问:“不做些什么了?”

周宗明低头想了片刻,问:“做什么?”

平常的一句话,却好似针般戳破了李丰义色厉内荏的掩饰,他一跃而起,手铐脚链响声不断,面上一片羞恼成怒的红,让周宗明赶紧滚。

周宗明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无奈一笑而过,遵照李丰义的意愿离开地牢,也不管后者在身后别扭的出言挽留。

李丰义方才试出周宗明对自己的屁股没有偏门心思,原是自作多情,一时没面子口无遮拦,可周宗明也并不恼他,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终是落了下风。

益州剿匪前锋郑潇最近多有烦恼,可惜这烦恼还无处诉说,与好友兼幕僚喝酒时长吁短叹,惹得对方好奇。

问是水土不服否,郑潇摇头;问是剿匪困难否,郑潇皱眉。一问都不是,好友不再探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郑潇憋不住满肚子苦水,向好友抱怨周督尉凭空插队进来的那叫“周义”的小子。

七尺大汉戴着面具遮遮掩掩,两人一照面就先给郑潇一个白眼,平日里礼节能免责免,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奈何他是周督尉安排的人,几次剿匪下来也能看出他能力非凡——又有人脉又有才干,所以郑潇只和好友私下抱怨对方目中无人。

郑潇还不能向好友透露这家伙正是当年的小齐王李丰义,他一看到那双令他拳头痒的眼睛就认出来了。虽然一箭之仇已报,但看着曾经的敌人在自己手下做事,郑潇难免手痒痒,想给隐姓埋名的小齐王穿小鞋。

前日周督尉来营地与“周义”单独相处时,郑潇嗅得一些不对劲的苗头。

那日傍晚周督尉和周义入了周义的帐篷,两人不知谈了何事压着嗓子争吵,而后没了声——郑潇也是听旁人叙述。半晌后,周督尉最先出来,他白净的面颊似因气恼而绯红,战袍上不知为何落了水渍,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营地,然后过了好一阵,周义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他腰带宽松,脸因戴着面具而看不出脸色,但看行走姿态似乎是因为出言不逊被督尉教训了一顿。

郑潇摸了摸胡须,暗示好友:周督尉和周义的关系不一般,他怀疑周义对周督尉别有所图。

幕僚好友说:两人是同姓,追根溯源也是本家,关系自然不一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能看出周义也是有情有义之士,时常挂念督尉的知遇之恩。

郑潇憋得内伤,他赞同好友的观点,但这不是他真正担心的事情,他总不能说他担心李丰义对督尉产生非分之想,而且这件事已经可能发生了……算了,说到底这事与他无关,何必自寻苦恼,不如与好友痛快畅饮。

想到此处,郑潇多日以来的担忧烟消云散,他与好友碰杯,庆祝益州剿匪取得阶段性胜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柔和、沙哑的女声在花园上空盘旋,好像挽纱的妖精翩跹飞过林溪,溪水得蒙苏醒而跃动如铃,宛如热烈的夏风慵懒拂过沙滩,晒得晶亮的沙砾悉索滚滚。

长椅上的栗发青年闭目倾听,幻想温热的海水漫过脚腕,淹过胸口,沉重的躯体被浮力托起,被浪推离岸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到那金色的岸岩、喧嚣的人群。

他是未系绳的船,被驱使着靠岸,悄无声息地离岸。

亲爱的妹妹,再见Aurevoir。

一股没有由来的寒意倏地包裹住青年轻盈飞翔的思想,有海鸥围聚在他漂泊的躯体上空,见证他的离去,等候他的死亡,恍若溺水、失重的恐惧、无力险些将他的神智拖入深海。

青年挣开浓密的眼睫,疑惑地环顾四周:穿着蓝白条纹的人零散走在花园的绿色草坪上,阳光照得每根草尖散发神圣、温暖的光晕,而这些人犹如界限分明的路灯,面上或是茫然,或是无聊,或是空虚,或是愉快;身着白色制服的人员站在草坪外的走廊阴影里,间或两三聚在一起聊天,有时看向草坪,他们模糊的面孔上闪烁着笑意和轻松;本地电台正走到午后音乐欣赏栏目,于此地工作许久的广播喇叭正在播撒美好旋律,它是电台的忠实拥护者,橙褐色的漆上凝固着白灰的鸟痕,那是它尽忠职守的勋章。

一切,一如既往。

青年眨了眨眼,试图减缓太阳漫射的光辉在眼中结晶。他继而仰头望向苍穹上镶嵌的那轮太阳,伸出手挡住直射眼睛的光芒,他不禁微笑,不禁感慨: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阳光照得青年眼睛发昏,他缓缓低头,忽略草坪后那堵高高白墙,怀揣着满腔欢悦之心,俯身观察在自己影子里摇曳的那簇矢车菊,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抚弄花瓣,他轻声说道:“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青年似餍足的猫,幸福地伸懒腰,眯眼瞧见一位白衣服自走廊来到他跟前,他认出了她。

蓝白条纹们叫她“戴维小姐”,白衣服们叫她“戴维”,她电话里的朋友叫她“洛雷达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总体来说,洛雷达娜·戴维小姐是一位友善和蔼的女性,于是青年友好地向她点头打招呼。

洛雷达娜点了点头,面上不同平日里那般放松,虽然她努力表现得平静,但隐约蹙起的眉头和反复曲张的右手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忧虑、焦躁和不安。

洛雷达娜说:“菲利斯,有人找你。”

菲利斯笑得开心:“是托斯卡拉小姐吗?”

艾拉·托斯卡拉是当地电台《秘闻录》节目的主持和编辑,从一年前开始,经常来休斯曼精神病院采访作为电台热心听众和来信粉丝的菲利斯,两人聊得十分愉快,她甚至在广播中提及了菲利斯的评论、感想。

播报那日菲利斯立在橙褐色喇叭下,虔诚地仰望着它,可惜除了洛雷达娜无意间提了一句之外,其他人毫不在意菲利斯出现在广播里:他蓝白条纹的伙伴们不关心彼此在哪里,他们通常都有自己的世界;白衣服的工作人员没有听广播的习惯,他们更爱在工作时间偷偷刷手机,放下手机后谈论白墙外的流行趋势——显然菲利斯也不在他们的世界里。

与之相比,托斯卡拉小姐视他若家人,三天两头来探望他,带来书籍和衣服,菲利斯乐于和她谈论自己和收听《秘闻录》的心得感想。

距离托斯卡拉小姐上次来探望他已过一个月,两人上次见面时谈论了近期甚嚣尘上的“巴尔摩亚杀人魔”的再次现身——距离他上次在约尔夏克州作案已过五年,至今未落网——而菲利斯认为最新出现的杀人犯是“巴尔摩亚杀人魔”的模仿犯,托斯卡拉小姐认为他的想法很有趣并在电台节目里谈论了此事。

洛雷达娜摇头否定来者是托斯卡拉小姐,她抿了下嘴唇,不悦道:“是一位警探。”

她提醒菲利斯谨言慎行,菲利斯理解地点头应允,心想:洛雷达娜可能也在烦恼那些偷东西的地精。

菲利斯与那位警探隔着玻璃对望,蓝眼睛凝视着灰绿眼睛大约两息之间,再往下观察鼻子、嘴唇和衣着,莫名的、淡淡的笑意慢慢攀上菲利斯的嘴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这般赤裸的打量目光自然会惹得对方不快,然而那警探仅仅是挑了挑眉,状似不在意地看了他几眼。

菲利斯低下肆意的目光,双手微微颤抖地握着听筒,缩紧肩膀,他说:“抱歉,好久没有其他人来探望我……我太兴奋了,原谅我的冒犯。”

菲利斯话语中的歉意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羞怯的模样好似青涩的少年,然而警探马蒂亚斯浏览了这个彬彬有礼的青年的档案:他八岁时父亲死于车祸,十五岁时母亲死于吸毒过量,十八岁时他杀死了寄养家庭的父亲,只因菲利斯可以忍受其施加己身的虐待和侵犯,但无法忍受对方将手伸向他的妹妹,案发现场鲜血四溅、十分骇人,仅仅是记录和照片就令警探马蒂亚斯印象深刻。这位青年“杀人犯”的律师在法庭上用精神疾病为他辩护,因此菲利斯现在在休斯曼精神病院进行为期十年的“药物治疗”,今年已经到了第五年。

马蒂亚斯向菲利斯展示警察证件,青年认真、仔细地比对证件照和玻璃后的警探:证件照上的黑发男人略显年轻,宽肩粗脖,嘴唇较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绿眸直视前方,神情威严、刚毅、郑重;现在玻璃墙后的警探马蒂亚斯较证件照上除了有些许成熟、换了件皮夹克之外,神情试图亲和友善,但他平常可能习惯不苟言笑,因此眼角的笑意并不明显,眼中还有试探和打量。

综上看来,马蒂亚斯·施瓦茨是一位典型的约尔夏克州布莱克仕顿硬汉警探。

那双澄蓝眼眸的焦距在两者之间移动,栗色短发于两鬓和额前轻轻晃动,宛如等候指令的拉布拉多德利犬。

马蒂亚斯望着青年这副模样克制住了笑意,他收起证件,安慰青年不必紧张,神态轻松地询问青年生活近况。

菲利斯从食堂统一配给的餐食谈起,一转谈到小时生父做的热狗、母亲做的土豆泥,又跳到兼职汉堡店时的工作餐,马蒂亚斯适时制止了青年过于旺盛的表达欲望。菲利斯愣了一下,从描述沉迷美好往事的幸福中抽回注意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忙不迭向马蒂亚斯道歉。

警探马蒂亚斯双手十指交叉,正襟危坐,进入正题,问:“艾拉·托斯卡拉是否在一个月之前——即3月15日前来探望你?”

菲利斯眨了眨眼,疑惑马蒂亚斯这个问题询问他的意义,因为休斯曼精神病院一定有托斯卡拉小姐的来访记录——除非记录档案意外失火或者丢失,这在休斯曼并不常见。

菲利斯如实相告:“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问:“你还记得和她聊过什么吗?”

菲利斯回想了片刻,按耐住好奇心,将当天和艾拉·托斯卡拉的聊天内容和盘托出,毕竟这没什么好隐瞒,无非是菲利斯的妹妹近况和收听《秘闻录》的心得感想。

当时艾拉·托斯卡拉告诉菲利斯,他的妹妹在新的寄养家庭过得很好,但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来探望菲利斯。

菲利斯理解妹妹的想法,长大的人总在想办法回避幼时的伤害,也许他也被妹妹归到了“失败”的家庭成员一类中。

他是难以走出旧时光的一类人,常常梦回亲生父亲还在的时光,那时母亲也还在,他们一家四口人在父亲世代相传的房屋里生活,平淡而真实。

他能清晰地记得父母一开始对他的冷漠,但他能理解:菲利斯的出现让他们在十八岁就为人父母,打乱了他们的人生布局;除此之外,父亲怀疑菲利斯是否是他的血脉,不仅因为母亲是高中啦啦队成员,还因为菲利斯过于出色的容貌和一对异于父母的蓝眼睛。然而,父母的关系在菲利斯妹妹的出生后有所缓和——他的妹妹兼具父母的外貌特征——连带懂事照看妹妹的菲利斯也得到了父亲的肯定,那是一段多么好的时光啊!

菲利斯眼眶微微湿润,回过神询问马蒂亚斯:“警探先生,托斯卡拉小姐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可以告诉我吗?”

马蒂亚斯喜欢青年的礼貌,给予了回复:“托斯卡拉小姐上期《秘闻录》节目大受欢迎,杀人犯也成了她的听众。”马蒂亚斯蹙眉一瞬,斟酌了下用词,委婉地告知眼前同为忠实听众的菲利斯,“托斯卡拉小姐在节目里谈论了你的模仿犯猜测并以此调侃,可能是这个原因,他跟踪尾随她到家中,割下了她的舌头……”

菲利斯震惊地睁大眼,动了动嘴唇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问:“是死前还是死后?”

马蒂亚斯别有深意地望了菲利斯一眼,而后移开视线,语气平淡道:“死前。”

菲利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着听筒的手指小幅度蜷动,他声线颤抖着问:“他会来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神情沉重:“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休斯曼足够安全,你无须担心,警局也会派人保护你。”

菲利斯注视面前的警探,冷不丁问:“很抱歉警探,这也许有点冒犯,请容许我问清楚,我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人么?”

马蒂亚斯摊手,牵起嘴角:“警局会保证你的安全。”

这话听着不可信。菲利斯的食指指腹擦了擦听筒,心生不安:虽然过往的历史证明布莱克仕顿警局大部分情况承担不起这份责任,但是马蒂亚斯警探能扛起这份重担——菲利斯愿意相信面前这位看上去可靠、坚强的男人。

菲利斯下定决心后脸上的纠结逐渐消失,他说:“谢谢你,警探先生。”说罢,明媚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表现得不像是长期受虐的精神患者,也不像是制造惨烈现场的杀人犯,反倒有种意外、诡异的天真和乐观。

马蒂亚斯时刻在观察青年,兴味地看着后者的种种表现,青年太过热情,但根据他的过往经历,马蒂亚斯也能理解。

马蒂亚斯故意拖长尾音,他说:“还有一些问题——”

菲利斯立刻与他对上视线,期待探望者的下文。

马蒂亚斯没有躲避菲利斯的视线,大大方方地任他直视:“你是如何判断一月前出现的杀人犯是模仿犯吗?”

菲利斯抿唇腼腆一笑,声音从犹豫到自信,他回答:“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说,‘巴尔摩亚杀人魔’不会留下那样肮脏无序的现场,他不会虐待生前的死者,他将他们视若家人,但是他期盼的家人令他失望……”说着菲利斯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开始迷离,但他很快凝神,换了个话题,“我看过所有报道他的新闻和公开资料,而且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缘。”

马蒂亚斯眼神一凛却不动声色,引导青年继续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的蓝眼睛流淌过令人怜爱的忧郁,他说:“那天我在汉堡店工作,雨下得很大,店内没有客人,那个男人穿着雨披走了进来,他很高大、很矫健,兜帽口罩掩盖了他的面容,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梦里的呢喃。最后,他带着一份中薯和一个牛肉堡再次钻入黑漆漆的雨幕,只留下大堂地板上来去的水渍,前后滞留不超过十分钟。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天后在新闻上看到了‘巴尔摩亚杀人魔’在五十公里外制造了新的犯罪现场,我才知道那时的雨夜来客身份……”

马蒂亚斯眯了眯眼,似乎怀疑菲利斯满口胡话但碍于精神患者的身份不好发作,他反驳:“你怎么确定是他?”

菲利斯耸起双臂,夹紧肩膀,飞快地吐出他那无力的解释:“我的感觉。”

马蒂亚斯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鼻子缓缓吐气,又慢慢吸气,他颇为无奈地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向警方提供线索?”

菲利斯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鞋子,抬眼瞄了眼警探,说:“施瓦茨警探,你相信我的感觉吗?”

马蒂亚斯揉了揉鼻梁,他明白菲利斯的意思,若不是“模仿犯”的报复行为——艾拉·托斯卡拉小姐用她的死亡证实了一点——通常很难让人事前相信菲利斯感觉的正确性,但说不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马蒂亚斯说:“你能记得五年前的那些细节,已经足够了。”

菲利斯局促不安地摩挲着听筒,小心且憧憬地注视着马蒂亚斯·施瓦茨警探,好似希望他的回答和配合能令对方满意。

马蒂亚斯警探临走前公事公办地说了两三句安慰的话语,约定一周后再次来探望菲利斯。

仅仅如此简单的口头约定便让菲利斯的面颊染上兴奋、快乐的红色,看护他的护士洛雷达娜·戴维小姐忍不住询问青年因何高兴,又旁敲侧击警探探望他的理由。

躺在床上的菲利斯安静地看着推入静脉的治疗药物,放松、舒服地用后背拱了拱身下的被单,他懒洋洋地说:“他聊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他很关注我……”说着他渐渐合上眼,神情松驰,陷入松软、黑甜的梦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洛雷达娜同情床上这位消瘦的青年的同时也为自己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自己偷窃的行径已被菲利斯发现并且向警探告状。

这一个月以来风平浪静,马蒂亚斯警探每隔一周前来探望菲利斯,他已经完全代替了托斯卡拉小姐的位置,而与菲利斯的聊天内容无非“巴尔摩亚杀人魔”模仿犯、其他凶杀旧案传闻以及菲利斯这些天听到的、读到的趣事,偶尔马蒂亚斯警探会在菲利斯互相分享的请求下谈论出警遇到的奇闻轶事。

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使菲利斯不再寂寞,即便两人相隔一堵玻璃,即便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但他们在面对面的交流里是平等、亲密的关系。

可惜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马蒂亚斯警探在五月二十五日最后一次探望菲利斯,他解释:模仿犯极大可能已经对菲利斯失去了兴趣,警局需要去别处增派警力。

菲利斯安静注视着玻璃后的警探,澄清瓦蓝的眼眸。

马蒂亚斯尝试安慰青年,话术一般,不过对菲利斯有效。面对那双眼睛溢出的信任和欢悦,马蒂亚斯警探竟然产生了小小的愧疚——不过很快就被掐灭——每当望着那双蓝眸,想:一个精神患者的灵魂本该崩坏、混乱,休斯曼精神病院长期的药物治疗也不会容许此地的大脑清醒、亮堂,为什么这双蓝眼睛折射出来的灵魂如此完整、纯粹,菲利斯是特别的吗?

马蒂亚斯警探不敢妄加推论,他见过太多凶手,他们是狂妄的、恐惧的、偏执的、冷漠的,他们那扭曲、破碎、肮脏、无能的灵魂令人失望、厌恶——菲利斯会是特别的吗?

纵观其人生,菲利斯只能算得上常见的倒霉。

马蒂亚斯离开了,临走前只说了一句“再见”——明明方才告知再也不见。

菲利斯怀揣着马蒂亚斯的道别安然入眠,始终无法压下嘴角的笑容。

白色高墙之内的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菲利斯也同他蓝白条纹衣服的伙伴一样,也拥有自己的世界,而他是自己的世界里最幸福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警探告别的第五天,菲利斯和其他罪行较轻的人分批前往白墙外的医院体检,体检全程由几位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看护并通过休斯曼精神病院专用面包车接送,洛雷达娜小姐也在此列,她是位能四处搬运菲利斯的健壮女子。

意外发生在返程途中。

休斯曼精神病院地处布莱克仕顿边缘,坐落于山林、野地之间,唯有一条公路可以直达,鲜少人来往此地,所以发生车祸的概率微乎其微。然而就是如此低概率的事件,返回休斯曼精神病院的面包车在这条公路的转角和一辆越野车对撞,面包车被撞出公路,尖叫着侧翻,直至滚到树林跟前,不久面包车开始飘起死寂的黑烟。

菲利斯如今已记不清翻车过程的具体情形,有时能回忆起那时耳中庞大的喧嚣,一种庞大到可以容纳所有嘈杂的白噪音:车壳的挤压、玻璃的破碎、物品的翻滚以及洛雷达娜小姐的尖叫;还能回忆起眼中变幻无穷的混乱,一种仿佛发生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视野的倾倒、头颅的疼痛、诡谲的安静以及那只落在他脖颈上的冰凉皮手套。

有人找到了他,触碰了他。

菲利斯大脑尚且一片混沌,下意识抓住那只手,但落了个空,反倒摸到自己脸上湿热的液体,拿到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一看好像是血。

他的神智岌岌可危,竟没能理解脸上的血代表了什么,同时另一个念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本能——他迷茫地皱起眉头,努力寻找方才触碰了自己的人,最终在意识陷入昏沉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双乌黑发亮的雨靴。

耳朵先听到雨水敲打木板的声响,菲利斯的神智在睁眼许久后姗姗来迟,他呆呆地环顾周围木质房屋的地下室,懵懂而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无意牵扯到手上的伤,低头打量手上突然出现的纱布,后知后觉应该是有人包扎了他手臂上的车祸划伤。

菲利斯嗅了嗅纱布上的消毒水味道,整个人放松下来,随后他摸了摸身下的地铺和脚踝上的脚镣,颇为新奇地拉拽脚镣,发现末端被钉在柱子上,接下来菲利斯举着受伤的手慢慢躺下,躺好后再把那手放在合适的位置、摆出舒服的姿势,他听着一墙之隔的雨声,打了个哈欠再次入睡。

逐渐灼热、躁动的空气搅乱他安稳的睡眠,幼时美好的回忆被火燎似的退场,无边的黑暗席卷、吞噬他的梦境,仿佛再次回到寄养家庭的沙发上,一墙之隔是养父母、养姐弟和妹妹的笑声,他下意识地裹紧毯子,独自承受这份冰冷。

靴子踩在木地板的声音唤起菲利斯的一丝警觉和清醒,但也很快被如浪潮般源源不断的闷热拍下,肌肉若被杵碾碎般酸痛,喉咙似尖刀割刺般疼痛,菲利斯堪堪反应过来:原来是昨夜受凉生病了,也可能是伤口感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靠着那一丝蛛丝似脆弱、坚韧的神智记录自己发热时的种种感官记忆。

那双靴子的主人半跪在地铺前,身体的阴影完全笼罩住菲利斯,他一手抱起菲利斯的上半身,让后者靠在自己的胸前,一手量了菲利斯的体温。

菲利斯能意识到嘴里被塞入苦涩的药片,不锈钢水杯杯沿压着嘴唇送水进来,他忍着喉咙的疼痛费力咽了一口,旋即被呛到,抓着对方的衣服用力咳嗽。

靴子的主人移开水杯,皮手套蹭过菲利斯的嘴唇,拿来毯子擦去青年面孔、脖颈上的水渍,然后把他稳稳放下。

大概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是片刻——菲利斯已经没有时间观念——靴子的主人再次回到地下室,这次他拖起菲利斯抱入怀中,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将不锈钢杯里的吸管戳进他嘴里。

菲利斯本能地开始汲水,抬起双手想要掌控水源,因为被结实的胳膊拦住只好转而抓握那只胳膊,他像是旱季大草原的食草动物幼崽,明明察觉到身处“险境”,但还是要争一口水喝。

生存在当下还是未来,这是成长必做的选择。

除此之外,菲利斯的直觉并未如警铃大作,它在抽搐着、颤抖着,宛如恶魔在丝弦上跳舞,他应该见过这双靴子的次数寥寥无几,但他感觉和它们的主人是从未交心的挚友。

菲利斯喝完水后放松地倚靠着身后人,如他所想,靴子的主人肩膀宽厚,胸膛坚硬,呼出的热气带有浓厚、甜腻的咖啡味道,他们如此亲密无间,菲利斯能感觉到对方衣服和皮肤包裹的肌肉力量和血液温度,尽管这种“错觉”稍纵即逝——大脑浑浑噩噩的菲利斯被抓着肩膀放回地铺,不过这次地铺的毯子换成了被子,菲利斯嘟囔着卷起被子,脑袋埋进被子,露出打了结的栗发。

那双靴子不知何时离开,顺便带走了来时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幽幽醒来后一时半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看到自己身上卷的被子才缓过神来,他脸颊通红,一半是因为烧热尚未完全退去,还有一半是因为自己无意识的“冒犯”。他蹬腿起床,再次注意到脚上的脚镣,他不像正常人那般惊慌失措,反倒饶有兴致地摩挲脚镣的铁链环,也许他在思考铁链的材质产地,或者单纯一边思考一边手不能停。

到了第二天,菲利斯还坐在地铺上,丝毫没有逃脱的欲望,但是有了进食和排泄需求,于是他对着自己想象的监控方向挥舞手臂。

没过多久,同菲利斯的猜想一样,通往上层的地下室楼梯响起靴子的动静,那位靴子的主人一手拿着医用尿壶——休斯曼精神病院受了电疗的病人会需要这个,菲利斯也用过——一手端着一不锈钢盘,盘里装着一块尚且冒着热气的三明治、换药用的纱布和药水。

菲利斯伸出受伤的手臂,紧张地注视着停在三步远的男人,觉察到男人墨镜后目光不善,他迅速吞咽口水,怯怯地收回手,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尽管这笑容之下隐藏着害怕和渴望——至少有了点正常人的反应。

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菲利斯地铺三步远的地方,又从旁拉来一把椅子,椅子脚在地板上拖行出陈年疲老的尖锐刺鸣。

菲利斯面前这个男人裹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脚踏黑色雨靴,身着黑色雨衣,透出高大强壮的躯体,贴身高领黑打底衫上套了个黑色防晒面巾,一副墨镜在高挺的鼻梁上傲视群雄,如同其后眼睛主人的弄臣,无言嘲笑菲利斯意图试探、猜测的可笑。

这个男人,将菲利斯带出车祸侧翻的面包车,给他包扎伤口;也是这个男人,用脚链将菲利斯锁在地下室,厉声威胁他做一个诚实的人,选择死或者生。

男人的声音明显使用了变声器,仿佛带电颤抖的沙子,他说:“这些东西要靠你自己得到,别想我施舍你。”他指了指脚边的尿壶、食物和药物,“想离开这里吗?”

菲利斯犹豫不决,感觉被瞪了一眼后忙不迭点头。

男人俯下身,故意拖长尾音:“可你该怎么闭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即答:“我是休斯曼精神病院的病人,他们不会信我。”他仿佛等待这天已久,只需要抛出早已准备、打磨好的答案。

男人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说:“很好的理由,但不足够。”

菲利斯睁大眼,着急地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巴尔摩亚杀人魔’先生,我什么都可以做!”

此称谓一出,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菲利斯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但两人之间的氛围至少很平和。

菲利斯缩紧肩膀,小心翼翼地补充:“或者……巴尔摩亚先生?”

男人问:“不是模仿犯?”他的语气中带着愉悦之情,但没有否认菲利斯凭感觉的猜测。

菲利斯双手紧握,连忙点头,面上神采飞扬:“是,不,不是!我读过所有关于你的报道,研究过你的所有犯罪现场记录……”说着他居然有些羞涩,好似近距离见到偶像的粉丝,“我们曾经见过——五年前的汉堡店,你点了一份中薯和一个牛肉堡——你在最后一次杀人后消失了,我听从了你的建议,我……”他肩膀颤抖起来,脸颊浮上不正常的绯红,眼中绽开奇异的神色,“我割下了那个男人的阴茎、手指、脚趾、舌头、耳朵和鼻子,他终于学会安静。”

男人没有回应菲利斯突兀的“粉丝表白”,他可能不在意菲利斯,也可能不想在意菲利斯。

最后,男人离开前向菲利斯展示了他的猎枪并留下了恐吓威逼之词:他会一直注视菲利斯,若是菲利斯离开后没有杀死第一个遇到的人,他就会杀死菲利斯,或早或晚——他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巴尔摩亚杀人魔”好似神话中的鬼怪精灵,突然出现答应实现主角的愿望却要求主角付出过分的代价,又好似惊悚犯罪电影里的神秘反派角色,负责给主角发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主角付出自己的器官或者他人的生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是古老献祭仪式通过新媒体传承的表现。

现在菲利斯是这个“巴尔摩亚先生”故事中的角色,是“巴尔摩亚先生”枪口下的猎物,他不得不按照“巴尔摩亚先生”的命令逃离地下室、奔跑在树林里、杀掉第一个见到的人。

菲利斯没有丝毫犹豫,尽管已知晓自己被安排的命运,可是他的命运何时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杀掉了寄养家庭的父亲,但也没有获得自由,他始终觉得缺少了什么,本该有人站在他身后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之后可以拍他的肩膀或者拥抱他——正如那位雨衣滴水的男人在那夜汉堡店里和他告别时说的那样,所以他必须让“巴尔摩亚先生”满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最好是无法忘怀的那种。

菲利斯卸了胳膊关节延长手臂,够到了“巴尔摩亚先生”留下的东西,再装回去,某个蓝白条纹的伙伴向他教授了这个技巧,可惜那位伙伴在一次电疗中丢了性命。

菲利斯解决了生理需求后迅速转向攻克脚链难关,然后他刚拿起不锈钢盘想要砸断铁链,抬头就发现脚链的钥匙被一截透明胶带贴在盘底,他手脚麻利地解开脚镣,没有丝毫思考地冲向楼梯。

楼上房屋空无一人,一看就荒废已久。

菲利斯在玄关看到了一双雨靴和一件雨衣,它们竟然是“巴尔摩亚先生”的同款。

菲利斯双手交叉着将雨衣披上身,沉浸在“巴尔摩亚先生”环抱自己的幻想中,一时无法自拔,过了半晌,他忽然发觉自己行为猥琐失礼,窘迫地左右看了一眼,咳嗽了一声穿戴整齐,手滑进雨衣的口袋,摸到了一把手枪。

这把手枪远比不上“巴尔摩亚先生”的猎枪,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武器。

菲利斯知道如何使用手枪,毕竟中枪死亡在这片土地上屡见不鲜,不过他惯用刀具,锋利的刀可以用来切菜、割肉,曾有一把刀还陪伴他进入犯罪档案,那把刀使他和刀下之人更加亲密无间、互相理解,紧密地体会鲜血和肉体的温热、黏腻以及冰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吞咽口水,没拿住手枪,任由它滑入雨衣口袋深处。他不安地掰手指,呼吸逐渐急促,最后咬牙推门冲出林间小屋,如同一只换毛期的梅花鹿,凌乱地跃入这鲜亮、静谧的世界,他是沉静、兴奋、残酷、活着的生灵。

地下室是囚笼,而外面是猎人和猎物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世界。

菲利斯绕了几个弯,走了差不多两小时找到了穿过森林的公路,这条路和通往休斯曼精神病院的公路一样人迹罕至。

青年裹紧雨衣,抱膝坐在路边,没考虑若是沿着公路逃跑的可能性,或者搭上顺风车离开,不仅因为“巴尔摩亚杀人魔”诅咒似的威胁,还因为菲利斯对这个在日思夜想的偶像面前表现的机会求而不得,这是“巴尔摩亚先生”给他的最终考验。

公路尽头驶来一辆灰绿色轿车,菲利斯站起身挥舞手臂,轿车缓缓停在距离菲利斯三米远处,一个身形威严的男人打开车门下车,那双熟悉的灰绿眼眸打量着菲利斯。

马蒂亚斯警探问:“你怎么在这里,菲利斯·德累斯顿?”他上半身套着T恤、皮夹克,下半身是牛仔裤和运动鞋,像是在休假。

菲利斯故作疲累地喘气,举起双手瘫坐在地上,眼眶里挤出眼泪,可怜兮兮地道:“施瓦茨先生,先生,我遇到了车祸,醒来就被关在地下室,那人说他是‘巴尔摩亚杀人魔’……”

马蒂亚斯神情严肃,听后示意菲利斯放下手,转身上半身钻入轿车。

菲利斯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警探拿出了一个对讲机说了什么,期间频频看向他,于是菲利斯表现得惊慌、茫然、呆滞,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马蒂亚斯退出轿车,关上车门,询问菲利斯是否能带去现场,当然这不是强制要求,说这话时他暗示自己裤兜里有把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转动眼珠,看向警探裹紧粗壮大腿的牛仔裤,心虚地移开视线,胡乱点了点头,在前面给马蒂亚斯警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一小时,菲利斯突然力不从心脚一滑,闷哼一声摔到坡下。

马蒂亚斯立刻上前查看,看到破坑落差半米不到,而菲利斯抱着头蜷成一团躺在一堆湿漉漉的树叶里,弱小可怜地像落入陷阱的幼鹿。马蒂亚斯皱眉跳下坡,伸手碰了碰菲利斯的肩膀,后者自手臂间探出脑袋,反握住男人递来的手,那手宽厚有力、饱经沧桑,只消三分力气,便能扼住菲利斯的脖子使其窒息而死。

菲利斯一手猛地将马蒂亚斯往下拉,另一手拿起树叶堆里的石头狠狠朝警探头上砸。转瞬之间,两人攻守易势,清瘦的青年将那人高马大的警探摁在树叶堆里,双手握紧石头往下位者头上砸,他白净的脸蛋上始终挂着忧愁和惊慌的神情,但他的眼中闪烁着凶横、兴奋的光,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寄养家庭餐厅,不过手中武器变成了石头,而身下人变成了马蒂亚斯警探。

菲利斯砸的位置选择得巧妙,这个技巧来自某位休斯曼精神病院蓝白条纹伙伴,他当着菲利斯的面用鹅卵石狠砸另一个伙伴的脑袋,因他以为他要害他,那位伙伴得意地向菲利斯炫耀自己医学专业水平——这位好为人师的伙伴后来在电疗中丧命——被砸的人没有死,只是有些“不大不小”的后遗症,而强壮如马蒂亚斯警探吃了两三下才不再挣扎。

被囚禁在地下室断了用药,菲利斯感觉力气在逐渐回到身躯的同时,精神终于有了释放空间。为了保险起见,菲利斯打算砸断了男人的小腿,可惜他长期营养不良、注射药物,加上不打算致男人于死地,这番所作所为只擦破了男人的小腿皮肉。

菲利斯摸遍马蒂亚斯全身,将搜来的枪扔到树叶堆里,背起男人往林中小屋慢慢走去。男人头颅的血自菲利斯的雨衣肩膀滑落,犹如一具尸体般毫无动静,菲利斯一路喃喃自语,面上交织着兴奋、期待、焦躁,最终自认完美完成了“巴尔摩亚先生”的最终考验。

回到小屋后,用小屋剩余的药物和纱布给马蒂亚斯做了一下简单的伤口处理,然后就把他放到地下室的地铺上,锁上脚镣,贴心地放上洗干净的尿壶和他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菲利斯在离小屋不远的溪水中洗干净“巴尔摩亚先生”送的雨衣、雨靴,望着淙淙流水洗刷去血渍,望着水面上泛着蓝光的太阳,幸福的笑容挂在嘴角。回去后他把雨衣雨靴挂在玄关处,那把枪仍放在雨衣的口袋里。

菲利斯在马蒂亚斯昏迷期间回到了公路边,拿着马蒂亚斯的车钥匙启动了轿车,一路开往警探手机地图显示的最近加油站。他用马蒂亚斯警探的钱加完油,在加油站便利店买了必需品,折返找了条路停在距离林中小屋最近的地方,下车抱着大包小包徒步返回小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端着放着食物的不锈钢盘下到地下室,蹑手蹑脚的姿态略显滑稽,生怕打扰地下室的人。待抬头对上那双绿灰色眼睛,菲利斯直起腰板,笑容灿烂,飞快走下楼梯,学着“巴尔摩亚杀人魔”隔着四五步的距离把盘子放在脚边,拉过椅子坐下,不过相较“巴尔摩亚先生”开放的坐姿,菲利斯稍显弱势、拘束。

马蒂亚斯已经坐起身,靠着身后的墙低着头,额前因血液黏连的头发狼狈地遮住眉毛,他看向不锈钢盘里冷掉的汉堡,沉默片刻,忍不住捂脸笑出声。

菲利斯紧张地握住双手,询问面前忽然大笑的男人:“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的口气像是好学的学生面对仰慕的教授,“巴尔摩亚先生?”

马蒂亚斯抚上额前碎发,不小心碰到头上的伤口,龇牙咧嘴了几个呼吸,立刻收拾表情,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菲利斯还是能观察到他疼得嘴角抽搐,纱布渗出了血,他问:“你的感觉告诉你的?”

菲利斯点头,说:“一开始我就向你坦白了所有……施瓦茨先生,你不相信我的感觉。我做了你让我做的一切,完成了你的终极考验,现在我……”

马蒂亚斯吸了口气,扬起眉毛,抬手打断了他:“我不信你,因为你他妈是个精神病。接下来,你他妈是要杀了我?”他屈膝将手臂搁在膝盖上,勉强维持放松、强势的姿态,眼神桀骜,笑容冷酷。

菲利斯豁然睁大眼,并紧膝盖,居高临下地望着仰慕之人,无措地眨眼,蓝眼睛悄无声息地湿润,宛如阴霾遮住晴朗天空。

菲利斯侧过头,给马蒂亚斯看他伤心的漂亮侧脸,轻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马蒂亚斯不知道这个青年的眼泪是真是假,因为正如他所言,菲利斯是个精神病患者,还他妈被关在休斯曼精神病院,他那天就该把这个该死的精神病留在车祸现场,解决了装作司机的模仿犯却给自己带回一个炸弹。然而自己给了菲利斯这个机会,菲利斯完成了前人未完成的考验,他不是耗材,他们是心灵相通的同类伴,他们——

马蒂亚斯脑内各种思绪激烈搏斗之时生理上的困倦和眩晕再次袭来,他脑袋上的创口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提醒他的“失败”,他的胃中涌上澎湃的恶心感,如同他的愤怒、怨恨和痛苦,然后他吐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望着地上的呕吐物面色铁青,一时经没有反应过来,思绪杂乱沸腾:他在这个年轻的后辈面前颜面尽失,对方的优秀令他黯然失色,他比自己做得更好。

菲利斯从椅子上跳起来,在马蒂亚斯僵在原地的时候扫掉呕吐物,又拿来抹布擦干净地板,但狭小、封闭的地下室依旧弥漫着一股酸臭气味,那是马蒂亚斯·施瓦茨的尊严。

马蒂亚斯双手撑地,抬起惨白的面孔,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菲利斯向马蒂亚斯郑重道歉,说自己第一次实践,可能砸的位置有偏差,说着掏出马蒂亚斯的手机搜索马蒂亚斯现在的症状。

马蒂亚斯五官几乎要扭曲在一起,精神上的疲惫无力和生理上的昏沉痛苦击垮了这个“脑袋有坑”的男人,他倒在地铺上,无序的思潮如阴暗流动的地下河:很好,很好,网上看病。瞧瞧,这就是自己带回来的麻烦。若死亡如潮水,他愿被淹没,被吞噬,安静、赤条地来去无踪——开玩笑!死在一个精神病的手里!

意志异常强大的“巴尔摩亚杀人魔”从床上猛然坐起,莫名其妙的肾上腺素让他暂时忽略了肉体的痛楚等负面影响以及自己昏睡了多久,他扒着脚镣铁链找到钉在柱子上的吊环螺钉,一拳砸歪了钉子,然后用力拔了出来。

马蒂亚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甩了甩手上的血,喘着粗气踢开摆着食物的不锈钢盘,完全没注意到盘底透明胶带贴着的钥匙,他赤脚爬上楼梯,小心谨慎地竖耳聆听上面的动静,慢慢推开地下室的门。他一路顺风地走到玄关处,看到雨衣雨靴,毫不犹豫地套上雨衣,穿上雨靴,倏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摸出雨衣里的手枪对准来者。

菲利斯一手拎着印着药店名字的塑料袋,一手拿着还站着泥土的铁锹,面容骇然地注视着脚上还戴着脚镣但走出了地下室的男人,他的目光移到男人流血仍握着手枪的手,再移到马蒂亚斯头上之前换过纱布现在还在冒血的伤口,目瞪口呆地感叹道:“天啊,‘巴尔摩亚先生’,你怎么不好好养伤?”

罪魁祸首真他妈不要脸!

马蒂亚斯面色阴沉,一边在心里骂道,一边扣下扳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枪发出一声咔哒,预料中的火药迸溅、子弹飞射并没有发生,两人面面相觑。

菲利斯指出了问题所在:“你给了我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

一个要求别人诚信的人居然出尔反尔:逃离地下室是陷阱,手枪是诱饵,公路的偶遇是预谋,布置这一切的猎人在戏耍猎物,这不符合菲利斯想象中的“巴尔摩亚杀人魔”形象和期待——他想要成为“巴尔摩亚先生”的家人,成为令对方满意的家人,现在告诉菲利斯一直以来想错了?不,绝不。

马蒂亚斯反驳道:“你扔了我手枪?!”说罢他扔开善良之枪,因腿伤踉跄了一步,凶狠地扑向菲利斯想要与他肉搏。

菲利斯神经质地尖叫了一声,塑料袋掉在地上,双手握住铁锹,面容狰狞地用力一挥,铁锹的背面与“巴尔摩亚杀人魔”的头颅发生了响亮的相对碰撞,杀人魔先生不幸败下阵来。

菲利斯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握着那把农具,惊魂未定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马蒂亚斯。

这是青年第二次打败“偶像”,如果一次还是侥幸,那么第二次就不仅仅是幸运。

菲利斯舒展开郁郁眉眼,目光移向地上的年长男人:这表明他该成为一家之主,教导家庭成员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人。

马蒂亚斯再次醒来,他逐渐清晰的视野看到了地下室楼梯、椅子和被他踢翻的不锈钢盘,接下来后一步恢复的触觉告诉他,他浑身上下哪里都操他妈的痛得要死,尤其是脑袋,但是他的老二湿热得要命,他缓缓转过头往下身看,一个栗色头发的脑袋埋在他的下身,抬着眼注视着他,眼睛主人的嘴里含着他那根老二。

马蒂亚斯惊吓得没忍住爆粗口,菲利斯慢慢吐出他的老二,笑容明媚地说:“马蒂亚斯,你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铁着脸,他没想到这个精神病还是个死基佬,喜欢含男人的老二。

菲利斯见状解释:“我的养父喜欢这个,我猜你也喜欢,所以恕我冒昧……”他脸颊微红,羞涩中带着情欲,他故作无辜地眨眼,像是抱怨,“可我没法唤醒它,还是蔫蔫的……”青年熟练地抚慰马蒂亚斯的阴茎柱身,后者好似阳痿般不为所动。

马蒂亚斯头脑昏沉,他的脑袋在这一天里已经遭受了两次袭击——不得不承认,“巴尔摩亚杀人魔”体质强悍——他受够了这个毛头青年的冒犯。

马蒂亚斯气恼地鼓起胸膛,试图重振雄风,理直气壮地辩解:“我喜欢大胸大屁股女人。”他抬起手象征性地推了一下菲利斯,因为他的老二还在对方的手里。

这样平静的反驳让菲利斯愣怔了一下后忍俊不禁,青年的笑不带嘲讽意味,但足够刺痛“巴尔摩亚杀人魔”脑子有坑版的脸皮。

菲利斯的漂亮脸蛋贴上马蒂亚斯的阴茎,热情洋溢地说:“没关系的,我们的家庭,我是爸爸,你是妈妈,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马蒂亚斯气得脸通红,额上爆青筋,头疼欲裂,脾气更糟,吵嚷道:“草你妈的!什么过家家!谁他妈在说这个!”

菲利斯自顾自地接上他的话题,安慰这位刚才被通知纳入他家庭的“夫人”:“阴茎无法勃起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他撕开便利店买的避孕套,套上一根手指,那根湿漉漉的手指滑过马蒂亚斯的阴囊和会阴,直奔他两臀间的那条缝去,“虽然我的经验不是很足,但这是诞生孩子的必要途径。”

即将被一根手指捅屁股的“巴尔摩亚杀人魔”本尊意图暴起伤人,可惜他脑袋上的伤不允许他再大幅度动作,于是他直接晕了过去,因祸得福,免去了体会被基佬做前戏的羞辱,但这种幸运不会持久,正同五年前最后一次杀人后无意遇到的汉堡店服务员成了他连环杀人犯职业生涯耻辱的来源。

马蒂亚斯被晃醒,一睁眼就听到自己叫得像个骚女人,比汽车旅馆不隔音墙后的妓女叫得还骚——后者多少还有点表演成分。马蒂亚斯本能地捂住嘴,瞪大眼回过神,原来不是世界在晃动,而是他被人捅屁股捅得晃来晃去:插在屁股里的那根肉棒又粗又长,裹着黏腻湿滑的液体在自己的肠道里进进出出,好似农场打梗机推田埂,顺顺当当,一看这棒和道是研磨熟络的好搭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不敢想自己被这个死基佬捅了多久,怒火中烧。

专心通渠的菲利斯第一时间发现身下人醒了,他掐着马蒂亚斯的腰放慢了节奏,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说:“过几天再通一通,这样你生孩子也方便。”

马蒂亚斯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面对这个思路跳跃的精神病,他第一次体会到普通人的力不从心,于是马蒂亚斯·传说中的“巴尔摩亚杀人魔”·施瓦茨打算奋力一搏,结果他支起身体,话还没开口,先脑袋突然眩晕、胃里一阵反胃,痛快地吐了自己和菲利斯一身。这次呕吐物比较少,有些吐在了菲利斯的脸上,有的吐在了两人的连接处。

菲利斯也呆了一会儿,尽管如此,他的阴茎仍恪尽职守,充血堵住了马蒂亚斯的肛门,留住了他为这个家庭做出的工作成果。

马蒂亚斯向后倒下,望着地下室的天花板,他觉得自己要被这个精神病搞死了。

堂堂“巴尔摩亚杀人魔”竟然死在一个死基佬精神病的老二上,他会成为犯罪历史上最搞笑死法最有望夺冠的候选人。

菲利斯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感谢天上父亲、母亲的保佑和祝福,马蒂亚斯孕吐了,他们快要有孙辈了。

马蒂亚斯不再挣扎,任由菲利斯脱下避孕套内射,他只负责咬住嘴唇防止泄露饱含情欲的呻吟。

菲利斯离开地下室后,马蒂亚斯也不管自己肠道里还在挤出乱七八糟的液体,他脑袋痛得想要割下来,又浑身发烫。昏迷的他感觉到清凉发苦的水杯渡入口中,滑入食管,通身的潮热慢慢退去;有人脱下他仅剩的衣物给他擦身、处理下半身的污糟。

马蒂亚斯还活着,或者说,暂时还没死。他醒来发现换了身衣服,身上包扎的纱布都换了药,地铺旁还放着止痛药片、半杯水和加热不久的牛肉汉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尔摩亚杀人魔”一把抓起药片扔进嘴里,一鼓作气喝下半杯水,表情难看地擦了擦嘴边水渍,对着牛肉堡犹豫再三两口吞下。他找到掉在地铺附近的钉子,之前这颗钉子负责固定脚镣,现在他在盘算这颗钉子最适合呆在哪,当然是青年的脖子。

菲利斯突然兴奋地冲下楼梯,一手抓住扶手,一手向爱妻炫耀手里的手机。

慌乱间钉子滚进地板缝里,一时半会难以取出,马蒂亚斯回头注视精神病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发现什么端倪。

马蒂亚斯自然十分眼熟菲利斯手里的手机,那是他的手机。

此刻手机正在循环播放一个短视频,欢快嘈杂的配乐搭配上甜蜜卡通的特效贴纸,素材是菲利斯和昏迷中的他。

菲利斯点开评论说:“我找便利店的店员教我的,一个小时前发布了我们的寻子公告,现在有三百个评论和一千个喜爱!有十几个人给我留言想要做我们的孩子!马蒂亚斯,我们家庭好受欢迎!”

马蒂亚斯颤抖着高大身躯,难以置信地望着楼梯上的青年:“那是我的手机……我的账号……”

菲利斯站直身体,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漂亮的脸蛋含羞带怯:“这样的喜事当然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家人和朋友,我没有我妹妹的联系方式,之后我再告诉她,她一定很高兴我找到了你这样好的伴侣,哈哈,其实我现在也没准备好,但是总要面对嘛,毕竟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马蒂亚斯,马蒂亚斯?你没事吧!”

死亡有时突如其来,有时来得异常缓慢,缓慢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熊爸爸和熊妈妈于雨天树下一见钟情,于森林深处搭建爱巢。

“熊宝宝不久后诞生于世,熊爸爸和熊妈妈将其视若明珠。

“猎人找到了他们的巢穴,掳走了熊妈妈卖入马戏团,熊宝宝因为被熊妈妈藏入树洞逃过一劫。

“傍晚归来的熊爸爸看到满目狼藉的巢穴,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熊宝宝,他安抚道:

“‘宝宝,宝宝,不要怕,我去找回你妈妈。’

“熊宝宝在熊爸爸的怀抱中沉沉入睡,等待明日睁眼一醒来,就能看见熊妈妈。”

瘦长的身影起身轻手轻脚走向房门,关灯后侧身缓缓道了一声晚安。那身影关上门,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卧室仅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

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倏地起伏,本该入睡的“熊宝宝”睁开眼。

暗淡的路灯光倚着窗帘,夜风自窗缝溜入此间,它于窗帘上跑动、翻滚,那光便也翩跹,也短暂自由。

尚未入睡的男孩注视着静谧之景,一动不动,宛如与夜晚融为一体。他正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常生忧郁愤懑,又因际遇坎坷,眼下无法自已地滑入温柔、沉静、神秘的感情泥沼,如同清晨被困于床铺,午后饱腹又昏沉。

男孩从杂乱的思绪里捕捉到一封信件,信的落款是他的名字“宣”。当他意识到这封信为何物时,自然而然地任由这一块记忆碎片沉入脑海。他的脑内紧接着响起方才男人讲的睡前故事,熊爸爸、熊妈妈和熊宝宝手拉着手在他头顶转圈,今天是少年宣的生日,所以他请求那个男人在离开前给他讲一个睡前故事——实际上这算是“无理”要求,因为宣和那位名叫“菲利斯”的男人不过相识三日,甚至不到三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日前,菲利斯在名为“马蒂亚斯”的账号上发布了一条短视频,意在炫耀自己的“妻子”的同时招揽家庭成员,同州邻市的宣刷到视频后即刻给菲利斯私信,长篇大论地表达自己想要成为他们的家庭成员的强烈意愿,宣本以为是什么同性恋秀恩爱的恶作剧,没想到很快得到了菲利斯的热情回应,成为“德累斯顿”家族正式成员、菲利斯·德累斯顿和马蒂亚斯·德累斯顿的第一个儿子。

菲利斯在找到完美的“妻子后渴求一个孩子,组成心目中的完美家庭。宣·贝克则渴望一个完整家庭,无论家中长辈是怎样奇怪的人,他们必须是和谐、相配、恩爱的璧人。

网线两端的两人一拍即合,一个父子仅相差五岁、夫妻相差九岁的家庭就此诞生。

宣知晓菲利斯异于常人,对方种种行为逻辑乃至在那条视频里展示的“妻子”状态都令正常人脑内警铃大作,但菲利斯拥有一具看着亚健康的身体和一张楚楚可怜的年轻脸蛋,栗发末端柔软地蜷曲,蓝眼映照出一片纯净和真诚,时常微微佝偻,说话温吞,似乎是不习惯与人交流,可能童年遭逢不幸,如今境遇可怜。

宣不在乎新认的“爸爸”性情乖张、举止怪异,甚至可能威胁自己的人身安全,因为两人位相识不到三日,菲利斯仅因为看到宣账号个人资料里的生日就提出给宣过生日的请求,当天他拿着便利店买的小蛋糕和蜡烛从邻市布莱克仕顿赶到怀特雀。

两人围坐在桌旁,纸杯蛋糕上的蜡烛光小小一团,照亮了他们的脸,轻盈、甜蜜的光仿佛照亮了整栋房子,驱散了大而空的冷清和孤独。

这栋房屋是宣妈妈的新丈夫贝克先生赠予母子两人的住所,然而贝克先生鲜少来此,妈妈也时常夜不归宿。

过去十几年,宣和妈妈吃一顿饭都是奢望,不过今年生日他倒不用空耗时间和情感去等待一个不归家的家人——三周前,他的妈妈车祸离世,骨灰被带回家安置在大厅书架上,就此,少年终于能每次放学回家就看到他的妈妈。

宣·贝克情到深处,偷偷湿了眼眶,余光看向凝神盯着纸杯蛋糕的菲利斯,少年心想:若是今日死,也好——他帮菲利斯挂雨衣时看见了大喇喇躺在雨衣口袋里的手枪。

两人一人两口分完了蛋糕,聊得不多,大部分时间是菲利斯在描述他妻子的英俊优秀、描绘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前景,他承诺宣会带回自己的妻子、宣的“妈妈”——那人名为“马蒂亚斯”,同之前短视频的账号名称一致——他们解开误会后会回来找宣,三人将会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其他幸福的家庭一样。

宣不会当面否认“父亲”的美好展望,因为那实在太具有吸引力,尽管他明白——从各个方面的细节来看——菲利斯的展望更像是幻想,视频里的“妻子”并非如菲利斯所言那般爱他、爱这个家庭,要不然马蒂亚斯也不会逃离菲利斯并且杳无音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收拾完餐桌,拿出自己格式化后的旧手机送给了菲利斯,帮助他学习智能手机的常用功能;菲利斯像块海绵一样汲取知识,学得飞快。

回到熄灯后的当下,宣从床上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目送路灯下的男人渐行渐远,被街道尽头的黑暗吞噬。

宣躺回床上,辗转反侧,他伸手摸到床柜上的手机,打开短视频应用,情不自禁地点开关注列表,情不自禁地停下滑动的手指,留在界面中间的用户头像是一位金发少年在学校储藏柜前的自拍,笑容自信张扬得僵硬,短视频个人空间是激情的体育赛事、受人追捧的校园生活以及炫耀热辣身材的啦啦队队长女朋友,而宣只能在幽暗房间内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偷偷窥探仿佛与他两个世界的另一人。

宣咬住指关节,忽觉眼角湿润,呼吸慢慢从激烈到平静,脑海中再次飘过自己寄出的那封信——那封宁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的表白信。

少年宣的心渐渐下沉,沉入胃中,回过神来他打开手机相册,其中最新的照片是点燃蜡烛的小蛋糕,但不知为何没有一张照片拍到了“父亲”的面貌。

宣不以为意地准备在短视频应用上发布今日记录并圈了“父亲”菲利斯名为马蒂亚斯的账号,但是圈人的自动连接并未生效。宣保存了草稿,退出界面搜索该账号无果,打开私信发现那个账号已注销,那条视频自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宣回到草稿界面,删去无效圈人语句,给照片套上生日视频生成模版,特地视频简介写上自己十分傲娇成为德累斯顿家庭的一员。

他在发布视频后如释重负,心尖产生一丝久违的甜蜜,掺杂着胡思乱想的辛酸,闭眼入睡。

翌日早晨,宣看到自己昨日发布的生日视频观看数量寥寥,但却有一条私信留言,来者一位名为约翰的同城陌生人:

“你见到本人了!你是德累斯顿家的一员了![激动][激动]”

宣确认对方是在凌晨三点发出的私信,顺手回复:“是的!德累斯顿先生现在是我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翰没有立刻回复,宣便暂时把这事置之脑后。

宣放学时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一眼注意到约翰私信回复的提示,然而还没看仔细内容,一阵力撞在后背,宣猝不及防地倒向柜子,索性及时用手撑住,免得受面皮之苦。

倒走撞到宣的男生不再和他人嬉笑,转身跟面对储物柜的少年道歉。

那朝思暮想的熟悉声音让宣尴尬、害怕,他匆匆取出书包,关上柜门,一边低头摆着手说没关系,一边风似的窜出去。

那位少年正是宣·贝克的爱慕者、表白对象,名为埃莫斯·莱文,一年前转来怀特雀公立高中,三个月成为怀特雀高中备受瞩目的橄榄球新星、啦啦队员的梦中情人,这届公认的未来舞会国王。

宣不过是埃莫斯众多爱慕者中最不起眼、最难以启齿的一员。

两周前宣鼓起勇气偷偷把表白信塞进了埃莫斯的储物柜,没过多久埃莫斯独自一人找上他,在他面前撕了那封信,他说:“……我们不该再见,挺恶心的。”

宣低头没敢看埃莫斯,脸憋得通红,神魂游离,也许他反倒该庆幸埃莫斯没有当众揭穿自己、嘲笑自己。注意到埃莫斯离开后,宣蹲下身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撕碎信纸吞入腹中,他想要把这份“罪证”毁尸灭迹,把不容于世的感情毁尸灭迹。他终于确定两人的现实关系,即便埃莫斯曾经与他在网上畅聊游戏、音乐等等兴趣爱好,甚至互诉衷肠,然而线下两人绝无可能成为朋友,谈何恋人。

埃莫斯因为宣的头像和网络言行误解了宣的性别,宣因为同为“外来者”的身份误解了埃莫斯的处境,他们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宣回到家后打开了约翰的留言,后者说:

“我也想成为德累斯顿家族的一员,我可以成为你的弟弟吗?[渴求][渴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恍然如梦般答应了约翰的请求。约翰头像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金发碧眼,皮肤白皙泛红,身材瘦长苗条,笑容自负狡黠;他的身材和宣类似,外貌是宣的理想外貌,笑容让宣自惭形秽,而这样精致如娃娃的男孩竟愿意主动成为自己的弟弟。

宣不由得挺起胸膛,在镜子前生疏地扎起及肩的黑发,望着镜中那张酷肖母亲的平整面孔,镜中清秀面容的嘴角欲扬又止,一瞬笑得诡谲。

约翰在两天后敲响宣的家门,背着包入住客房。

往后一周,宣基本每天早上坐在餐桌前就看到金发的约翰打扮花哨地离家,傍晚归家两人又十分巧合地在门口相遇,偶尔约翰像是宣母亲一样夜不归宿。

宣没按耐住好奇心,在晚餐时询问约翰这一周去了哪里,因为作为约翰的短视频互关“家人”,他刷到了约翰这周到处跑的网络日志视频,每条视频都充斥着热闹的音乐节奏和炫酷的视频特效,地点集中于音乐节、演唱会和夜店,他在某条夜店视频里看到了同校同学——尤其是埃莫斯的啦啦队队长——他们表现得像是约翰的老友,头亲密地靠在一起拍摄,他们的身后就是舞台,这无疑抓住了长久龟缩家中打游戏少男的心。

约翰瞪了眼涂一坨酱的干瘪面包片,一边推开餐盘,一边冲宣挤眉弄眼:“哥哥,这只需要一点小技巧……和金钱。”

约翰详细讲述了自己构筑德累斯顿家族的计划,他的账号在一周前发布了好友征集:公开于网络征集怀特雀同龄人一道参加演唱会,路费、住宿、门票全包。为了增加说服力,约翰在怀特雀最高档的酒店拍摄的征集视频并且购买了短视频推送,仅仅一天名额爆满,他包下一晚夜店来筛选这些报名者,那夜酒水全免,不少怀特雀高中的学生报名参加,其中便有埃莫斯的新女朋友,一位宣不记得名字的啦啦队队长。

约翰财大气粗和轻松惬意的表现震撼到了宣,于是进一步笃定约翰是一位叛逆离家、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举手投足是宣所佩服、向往的自信、魄力。

约翰上身前倾,认真道:“哥哥,我们应该给父亲和母亲一个惊喜——成为德累斯顿家族一员是多么的荣耀和幸运——为了振兴德累斯顿家族,你也该出一份力。”

宣一怔,回过神:“我能做什么?”他开口时雀跃、期待,但话一出口又即刻感到后悔和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翰摆了摆手,面上笑容不改,他说:“等我好消息。”

宣略感失望地点了点头,心情忐忑地继续枯燥无聊的高中生活,没过三天,他才意识到约翰干了一票大的。

宣瞪大了眼,看着啦啦队队长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冲沙发上的黑发少年挑逗地抛了个媚眼,像橄榄球赛前向观众席拉动氛围那样。

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离开,灵光一现想起她名字是“安吉尔”,继而忽觉浑身一阵发寒发毛,迟钝地想起这栋房子是他家。他胸腔升起一股愤怒,转头正对上倚靠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俯瞰的约翰,这个擅自将无关人士——还是啦啦队队长安吉尔——带到家中的“弟弟”。

约翰正摘下墨镜乜他,穿着棕榈树短袖衬衫和沙滩裤,宛如刚刚从沙滩露天音乐会赶回家,他嬉皮笑脸地摊手,明知故问:“你怎么这副表情?”

宣抽动嘴角,说:“你怎么把她带回家来,你们……”

尴尬的质问堵在宣的喉咙里不上不下,他没有立场质问弟弟和一个他不熟且不愿了解的女人之间的暧昧关系。

约翰收起笑容,抱臂道:“她想成为怀特雀的女明星,而我声名鹊起,为何不顺水推舟,做个好人?”

宣羞恼得涨红了脸,支吾道:“这,这不好,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约翰冷下脸反驳:“你想多了,我可不稀罕送上门。”他瞥了宣一眼,走下楼梯,在最后一级台阶跳下时表现夸张得像体操运动员的落地展示,挺起胸膛,高昂头颅,“她喜欢在我的镜头前表现,那就让她多表现;她想要快速成名的捷径,那我就慷慨赠予。大部分俗人刷视频对陌生人第一眼最感兴趣的是什么?是皮囊,何况一具可供观赏、年轻、性感的皮囊。”他那头耀眼的金发得意地颤动,笑意扯起嘴角时露出尖锐的虎牙,“这是短视频热度的规则,是获取名声的付出,也是我们交易的规则。几张大尺度照片罢了,这是她肤浅灵魂妄图依靠德累斯顿家族赚取名声的代价。别活得像个保守小老头,哥哥。她甘之若醴,我们宾主尽欢,这事办得无可指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呆愣、被动地接受金发少年灌输观念,自认自己的舌头比不上对方的银舌头,他能勉强理解约翰那高贵唇瓣里蹦出的那些同莎士比亚般的华丽辞藻,而他做不到无理取闹,只好沉默地低下本就不高昂的头颅,望着拖鞋里看久了不像生在自己身上的脚趾,思绪游离。

约翰揽住宣的肩膀,将墨镜戴在后者的头顶,耳语:“你难道不讨厌这个金发蠢女人吗,你不想知道她向我抱怨她有多嫌弃她的男朋友吗?”

宣应激似的弹起,跌坐在地,抬起手臂下意识防卫,抬头对上金发恶魔得意洋洋、掺杂着一丝轻蔑的神色。

宣立刻站起身,闭着眼,愧疚又愤恼地吼道:“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你,你不可以……”说着气势如泄气气球般瘪下去,“……别和她扯上关系。”

约翰耸肩,举起双手后退两步承诺:“抱歉,哥哥,我不会再打扰这位金发大妞了。”说完他向宣递手,“胆怯无法惊扰你的心魂,恐惧难以阻拦你的脚步,哥哥,我没有血缘的哥哥,德累斯顿家的人各个非凡,未来掌管家族的你将会凌驾于众人之上,首先——你要相信你会成为怀特雀高中的‘国王’。”

很难想象这话来自刚刚大放厥词的约翰,但调性底色都是类似的肆意和疯狂。

这是约翰的秉性。宣自一见到他就意识到了,他决计想不出如此大胆、倨骜的计划,结识网络上的陌生人并将其耍得团团转,所以宣羡慕约翰,明明两人年龄和身形如此相似,上天却没有赠予宣理想的外貌和性格。

宣摆了摆手,很快忘掉了和约翰的不愉快,但仍对自己家人和啦啦队队长安吉尔扯上关系惴惴不安,如果埃莫斯知道了这件事——宣不敢细想——如果埃莫斯气得想杀了自己,那也正常,如果他能注视着埃莫斯的蓝眼睛死去,那一定是最幸福的一天。

“我的朋友”。

宣一边走回卧房一边复盘对话,上面这句话倏地击中他的心,使他怦然心动:自己竟然无意间说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的好朋友。

泄露迷幻笑声的想象宛如阴云盘旋于宣的头顶,这段时间时常困扰他的昏沉再次攀上他的手臂,如此冰冷、柔软,似母亲尸体的怀抱。

校园传闻不胫而走,女友“另寻新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埃莫斯的耳朵里,准确来说,这个八卦隔天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宣没亲眼看到埃莫斯听到这消息时的表情,但猜想校园明星的心理活动一定很精彩,因为埃莫斯无疑会因为感情失败成为笑话——一个被未来舞会“皇后”抛弃的“国王”。

宣在角落里听到有人说看见埃莫斯和安吉尔当众吵架、不欢而散,他心中蔓延的苦涩不安遮盖过丝丝酸甜:弟弟约翰的所作所为具有非同凡响的影响力,接触到他发布的视频并为之着迷的人都好像染上了他的激情和狂傲。

埃莫斯放学后在校外拦下了宣,再次立于少年宣面前的他踌躇片刻,鼓起腮帮子吐气,挠着后脑勺,表现得烦躁、迟疑。

宣抬头谛视跟前高大青年,相较之前两人面对面那时,金发男孩又长高了,身躯健壮结实,阴影几乎能完全罩住宣,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遂,淡金粗眉下嵌着一对蓝眼睛,一如宣记忆里、梦境中那般清澈、明亮,却没有温柔、深情。

一切如昨,却不复当初,现实没有如果。

埃莫斯嗓音略显沉闷,他说:“你认识网上这个叫约翰·德累斯顿的家伙?”他拿出手机,向宣展示约翰的短视频空间。

宣一怔,经过埃莫斯提醒才发现约翰的账号居然冠以德累斯顿的姓,他回过神来后紧张得吞咽口水,眼神从埃莫斯的下巴飘到对方运动短裤下壮实的小腿,估摸不可能跑过校园橄榄球健将,于是他突发奇想,打算模仿约翰的巧舌如簧劝走埃莫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说:“我不认识他。”

埃莫斯拧紧眉头,点开了约翰账号的关注列表,滑到最早关注,底下赫然躺着宣的账号,还是互关。

宣焦躁地握紧双手,回避似的移开视线,耍赖道:“你不是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么,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和别人的关系!”

宣一说出这幼稚的反驳马上感到心虚又悲伤:他们的确是“闹矛盾”的朋友,可仅凭他一人无法化解矛盾,两人关系不尴不尬,甚至不如陌生人。

埃莫斯没有像宣设想的一般大发雷霆,反倒轻笑一声,旋即摸了摸人中,收敛笑意,他收起手机说:“你让他离安吉尔远点,别搞什么手段。”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留下莫名怅然的宣。

宣呆在原地半晌,回头冷不丁对上约翰戏谑的眼神,约翰不知何时鬼鬼祟祟躲在距离宣五米开外的拐角墙后,被发现行踪后大大方方地走出躲藏地点。

约翰的食指推上墨镜,遮去那双相似而不同的蓝眼睛,他另一手插在卫衣兜里,调侃道:“不介绍给弟弟认识一下?”

宣猛然清醒,嘴唇几近绷成一条线,憋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该斥责还是反驳。

约翰见他这副苦大仇深的神情,摊手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

宣试图给约翰挑刺:“刚才那人是安吉尔的男朋友,你不怕被他发现揍你一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翰歪头道:“安吉尔?噢,那位怀特雀的啦啦队队长。你怕他迷上我?”

宣不高兴地抱臂,不再理睬他那招摇的弟弟,一路上却也没人认出约翰给宣带来社交压力。

宣不禁思考一副墨镜竟有如此好的伪装效果。

约翰开玩笑道:说不定他和其他结社成员有两条不能提及组织的规则。

宣若有所思又惊讶约翰真的在为德累斯顿家族发展子组织,震惊地聆听约翰讲述结社成员在自己浑浑噩噩度过高中生活时的精彩生活。

约翰说: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的规则和仪式,当然每个家族都会有异类,这是家族的传统。

宣越来越清楚约翰的说话艺术,约翰是在点宣是德累斯顿家族的异类,他之前还说宣是“保守小老头”。

不过目前,宣对这个德累斯顿家弟弟尚无不满,除了时常羡慕、嫉妒约翰方方面面的优异,但谁让他们是家人呢——只要约翰不触碰宣低得可怜的底线。

约翰习惯得寸进尺,擅长制造惊喜,惊喜的效果是蜜糖还是砒霜因人而异,对此宣保持若即若离的憧憬和警惕,世上只有一个约翰就足够了。

那个周六凌晨,不知何时归家的约翰敲响了宣的卧室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宣打算整个周末除了吃喝拉撒外闭门不出通关游戏,他一开门就看到约翰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心有灵犀,面颊肌肉不住抽动,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约翰开花似的展开手掌:“Surprise!”

那双蓝眼中沉淀某种未知欲望,精致面容搭配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格外诡谲,飘渺梦幻的音乐自虚掩门的客房贴着地板匍匐蠕动而来,此刻门外的金发男孩犹如爬出阴影诱惑他人沉沦地狱的恶魔。

约翰见宣半个身体躲在门后,额前长发间那对眼珠不停打量自己,其身后游戏背景音乐打着激昂鼓点,约翰暂时歇了逗趣心思,拉下嘴角道:“和我们一起玩吗?”

宣心里一恶,抗拒地合上门。

约翰扒住门,不正经地劝说宣打开房门,走出封闭卧室,享受开放心灵后恣情的欢愉。

也许约翰出于好心,但宣选择狠狠关上门。

宣背靠着门,听着约翰在门后大声抱怨,没多久脚步远去,然而那迷幻的音乐并未消失,反而在宣打游戏时仍萦绕耳畔,甚至钻入耳道,敲击他的鼓膜。

情况愈演愈烈,宣也没心思打游戏,倒在床上闭眼睡去。

翌日醒来,宣感到浑身酸痛,更是头疼欲裂,好像昨晚专门跑了十几公里去被驴踢一脚,他摇摇晃晃坐起身,缓了片刻感觉好些才下床洗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离开卧室,向客房看去,昨夜虚掩的门大开:窗帘翕开一条亮光,床脚散落着凌乱衣物,贴脸明示昨夜客房内发生的荒淫之事;床上一双小腿也在门框画面之内,那双小腿结实有力,绝非宣和约翰的可比,也不像啦啦队队长的腿。

胸腔里的心突突跳,宣眼前滑过约翰昨夜似笑非笑的面孔,那些似梦般的暗示和诱惑流淌过宣的指尖,冰冷而轻薄。他步伐沉重又情不自禁地靠近,妄图推翻自己的离谱猜测,而当真相落地,他浑身颤抖,别过头逃似的跑下楼梯,试图用肚子饿的借口转移注意力,他看到了厨房岛台上的披萨盒,约翰在其上给他留了便签,上写“给你留的惊喜”。

宣此刻很想打电话骂一顿惹是生非的弟弟,进而他发现自己没有约翰的电话。他无处发泄这份无力和愤怒,顺手把便签扔进垃圾桶,从洗碗机里拿出干净盘子,放了三片披萨,慢慢挪到客房。

宣把盘子放到客房桌子上,弯腰捡起地上衣物,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生怕惊醒床上熟睡、赤裸的人。

宣收拾一番后真饿了,他端盘坐到床边,认真地吃起第一片披萨,仔细感受食物在口腔中被咀嚼、慢慢滑入食道、稳稳沉在胃袋的感触。

宣第一时间察觉到床上人因为闻到了香味或是感受到了他而开始挣扎,约翰使用尼龙扎带把那人手捆在背后,还戴了个滑稽的眼罩,导致这个被扒得一干二净的人现在像条煮熟的鱼一样扑腾,嘴里含糊嘟囔,看来还没过昨晚的劲。

宣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酒味,顿时明白他浑身泛红又神志昏沉的原因,也难怪瘦弱的约翰能制服跟一头小牛差不多壮实的橄榄球运动员。

宣把一片披萨递到埃莫斯的嘴边,后者愣了一下,张嘴伸出舌头试探片刻,然后咬着披萨尖一点点拖入嘴里,飞快地大快朵颐。

宣帮忙托着披萨边,近距离观察日思夜想的“好友”:这次他们没有发生不快,埃莫斯需要他的帮忙,他们平等了吗?

宣忍不住揭开埃莫斯的眼罩,金发青年闭眼后退,感觉没什么动静后睁开一只眼,继而是再睁开另一只眼,他的脸上没有出现宣预想的震惊和失望,唯有平静和麻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埃莫斯用力吞咽下披萨,不舒服地扭动手臂,于是宣走到他身后,指甲扣住卡扣,解开扎带前他忽然问:“打游戏吗?”

埃莫斯背对着他,绷紧肩部肌肉,他转过头,几缕金发黏在鬓角和额头,湿润、湛蓝的眼睛掠过不解和茫然,他讷讷张嘴——嘴边还沾着披萨酱料——青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宣解开了扎带,余光瞥见埃莫斯手腕一圈红印以及健美如古希腊雕像般身躯上的水痕斑迹,他不愿深究那些痕迹是何物,低头吩咐埃莫斯洗澡穿好衣服。

两人打了一下午游戏,宣虽然已经记不清细节,更不记得埃莫斯何时离开,不过他牢牢记得紧靠着那条胳膊传来的温度,在激昂游戏背景音乐下逐渐澎湃的心潮。

那天下午他们玩得很开心,宣找回两人尚未见面前网络游戏联机的快乐。

晚上宣简单加热并吃掉了最后一个冷藏三明治,迷糊但幸福地躺回床上,半夜半梦半醒睁开眼缝瞥到床边隐隐人影,直接将他惊醒,呼吸停了半秒,再凝神看去,床边人影轮廓酷似约翰。

宣假装若无其事地揉揉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询问约翰一整天去哪了。

约翰打开床头灯,挑眉直入主题:“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宣思考了几息,捏紧拳头一边打量约翰的表情一边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约翰摊手,不以为意地坦白“罪行”:昨天晚上埃莫斯闯进他和朋友们寻欢作乐的夜店包厢,嚷嚷着为他女朋友讨说法。约翰只不过尊重德累斯顿家族另一位成员的意见,远离了这位麻烦、无趣的金发大妞,谁想到这番举动加速了安吉尔和埃莫斯关系的崩溃瓦解,所以埃莫斯专门来找约翰麻烦。约翰提出以酒论英雄,喝倒对方为胜者,而胜者可以满足对方一个愿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埃莫斯急吼吼地想要自己的女友回心转意,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许什么愿望,再加上一副傲慢、急躁和要面子的模样,他不经思考便全数应下约翰提出的规则,哪怕约翰派出座下大将车轮战也绝口不提约翰耍赖——约翰的银舌头也功不可没——最后他理所当然闷头醉倒,不禁让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是来蹭酒浇愁。

约翰十指交叉,不怀好意地微笑道:“……难道不可爱吗?可爱得我都想吃了他。”

他抱怨昨晚花费了大力气才把喝醉的埃莫斯带回家,手舞足蹈地描述金发大高个结实又不失柔软的胴体,着重介绍胸脯和臀部;绘声绘色地讲述埃莫斯醉时欲拒还迎的骄傲,软绵绵的反击和甜腻的呻吟;这家伙虽然醉前嘴硬得不得了,但是柔韧、温暖的后穴全然包容了约翰的阴茎,一被操到深处敏感点就紧绷浑身肌肉,绞得他险些丢盔弃甲。

约翰意犹未尽地回味片刻,继而低头看向宣,故作惊讶地询问宣莫非没有好好享用他留下的惊喜,劝说宣应该试试这盘名为“埃莫斯”的珍馐美馔,别整日闷在卧室里打游戏,像个小老头。

宣咬住后槽牙,他气恼、羞愧得肝脏几乎要爆炸,但他不可能在约翰面前暴漏自己肮脏的小心思,也不可能像约翰那般心安理得地视人为美食,成为目中无人的强奸犯,于是他短暂地恼恨约翰、痛苦地嫉妒约翰。

宣没有在周一校园里看到埃莫斯的身影,但埃莫斯周末于夜店的鲁莽行径一如既往迅速传播。第三天还是没有看到埃莫斯,宣直接找上教导主任,从后者那里得知埃莫斯请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宣没有片刻犹豫,即刻向教导主任请假。

教导主任答应了他的请假申请并且告诉宣,贝克先生之前致电她关心宣的近况,她关切地叮嘱宣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她。

宣感谢了教导主任的好意,没有放在心上,他按照约翰“好心”给的地址开车找到了几百公里外埃莫斯的家。

埃莫斯一家是农场主,世代继承的农场规模不大,拥有十二只羊、八头牛、七窝鸡鸭、五匹马、一片草场和一片田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也是第一次知道埃莫斯的家庭背景,因为此前埃莫斯似乎讳莫如深——他的家庭背景确实和埃莫斯的校园橄榄球新星身份格格不入。

宣背着包站在农场栏杆外,看到一位高个子拎桶背光走来,刚举手想打招呼问路,定睛一看,居然是埃莫斯,他戴着草帽,穿着白色背心,脖子围着毛巾,简朴而淳厚,与橄榄球运动员的气质大相径庭。

埃莫斯也认出了栏杆外的外来者,拎着桶一时进退两难。

埃莫斯妈妈扛着钉耙从牛舍大门后走出,嚷嚷埃莫斯磨磨蹭蹭,抬头看到陌生人时立刻警惕地把钉耙举在身前。

宣很快连比带划地向她解释自己此行目的,乐于见到儿子交到城里朋友的母亲热情将宣迎进家门。

宣送上一瓶高档红酒作为登门礼物,埃莫斯母亲双手接过,步伐也变得轻巧谨慎,当面赞叹宣的用心。

宣的脸颊浮上红晕,他很久没有听到来自他人的肯定。

埃莫斯咳嗽了一声,快速推进寒暄步骤,和母亲聊起劳作情形,他如数家珍地描述每头牛的情况,偶尔会和母亲大嗓门地“争吵”一两句,但很快和好如初。

埃莫斯母亲一边和儿子说话一边在田园风格厨房里腾挪身躯,没过多久端出一盘热腾腾的派、一盘圣女果点缀的熟牛肉、一碗薯条和一大瓶柠檬水。

那派由烤箱烤制,酥脆边沿裂开了一条缝,缝里流淌下牛乳般芝士,甜蜜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得人食指大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抿了抿嘴唇,喝下一口柠檬水,清凉酸爽得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埃莫斯父亲大约一刻钟后回到农舍,他是一位憨厚壮实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洗得发白的鸭舌帽,面孔晒得红黑,一对碧蓝的眼睛不住地瞧着突然到访的客人,声音跟老牛似的洪亮厚实。

这对夫妻在宣和埃莫斯面前谈笑间互呛了几句,还没等宣反应过来,埃莫斯父亲拉过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热切地询问埃莫斯的校内表现。

宣能闻到男人身上的农场味道,汗水、粪便、干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不怎么好闻。

宣求助地看向埃莫斯爸爸身后的金发高个男孩,后者接收到宣的信号,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说别吓到客人。

宣听这话心里有些不乐意:他看起来那么像易碎的瓷娃娃么。

宣猛灌一杯柠檬水,努力模仿能说会道的约翰,描述埃莫斯在怀特雀公立高中多么受欢迎,自己能拥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是多么幸运。他特意没讲埃莫斯的女朋友,不对,现在应该是前女朋友——这是他的一点私心——看埃莫斯的神情,他也不希望父母知道并追问他的失败恋情。

天晓得宣竟然开始感激“弟弟”约翰。

宣努力吃完一块派,再也吃不下其他,其他三人分完了这顿丰盛午餐,埃莫斯父母吃完午饭就要出门劳作,临走前吩咐埃莫斯好好陪远道而来的宣逛逛农场。

埃莫斯挠了挠后脑勺,农场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方圆十几公里也没有其他民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看出了他的窘迫,从背包里掏出掌上游戏机和卡带,邀请埃莫斯来一场惊险刺激的游戏。

埃莫斯眼前一亮,欣然同意。

宣在农场住了三天,这三天也并非全用来打游戏,毕竟埃莫斯还有农活在身,这时宣会跟着埃莫斯,顺手帮拿农具、干些轻松活计,因此宣初步认识了农场里每一只动物,尽管还不能很快说出它们的名字。

宣最喜欢小羊,埃莫斯说它今年夏天刚出生。每次宣走过,那小羊就会追着顶他小腿,发现顶不动就咩咩叫唤;宣一坐下来,小羊立刻靠过来跳上他的肩膀,压得宣差点喘不过气,还好埃莫斯及时抱起小羊,瘦弱的黑发男孩逃过一劫。

宣顺过气,盘腿支着下巴,望向抱着小羊玩耍的埃莫斯,世界阳光灿烂,他的心平静而幸福。

宣离开农场的前一晚,埃莫斯忽然向宣坦白:那天晚上他起初很害怕,害怕自己成为异类,害怕失去万众瞩目的光芒,沦为笑话,但那晚最后他也享受其中,此前他一直在逃避真实的自己,背叛了宣。

宣脑子一片浆糊:他不懂埃莫斯在说什么……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吗,埃莫斯居然认为自己和约翰是一伙的?

宣出离愤怒,愤怒化作悲伤和忧愁,沉默似墓园墓碑。

宣忽觉口齿干渴,虚弱地问:“你很喜欢……那样?”

他也许早该想到,埃莫斯和他的前女友安吉尔一样,都是为了名声而不知廉耻、自甘堕落的混蛋,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徘徊于这个放荡妓子门口,既不舍得面对现实一刀两断,又不敢破坏美好的往昔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那个大而空的屋子,同之前千百个日子一样。

宣在房子里奔跑疾呼,寻找约翰,农场生活的快乐几乎让他忘记了这个德累斯顿弟弟。

可哪里都没有约翰,客房甚至还是宣离开前整理好的模样,约翰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宣突发奇想给贝克先生打电话,电话那头果不其然是贝克先生的秘书,后者委婉表达贝克先生很忙,又莫名叮嘱宣节俭花销:前些日子宣时常旷课、请假,而且银行卡流水不正常——那张银行卡里的钱是宣母亲的积蓄——贝克先生注意到了这些异常现象并且打算采取管制措施。

宣赶忙打印出银行流水,然后就发现自约翰搬入他家后出现多笔巨额支出:门票、油费、餐饮费、租金等等。

宣瞪大眼,紧盯着账单某条支出:约翰竟然瞒着他租了一条游艇!

朝夕相处的人疑似针对自己布局阴谋,哪怕仅为浅显猜测也让宣难过了一阵,引狼入室全是他的错。

宣冷静片刻后疑惑约翰如何获得自己银行卡密码,因为银行卡一直在自己身上,而且只有自己知道密码。

宣掏出手机再次意识到约翰没有电话联系方式,点进约翰的短视频应用空间,账号名“约翰·德累斯顿”,最新更新日期在一周前,翌日宣出发前往埃莫斯家。

真相犹如夜晚虚掩房门后走廊上似是而非的光影,猜不透是谁的影子、何处偷窥的光,但至少近在咫尺,只消求知若渴的人打开那扇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翰·德累斯顿JohnDresner,初次聊天的账号名称是约翰·卡贝尔JohnKaber。

宣记得很清楚,因为姓氏和贝克Baker很相近。

相近?

几乎一模一样,仅仅调换了辅音的顺序。

当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个异样呢?

因为他太孤单了,渴望有人搭理他。

所以,约翰·卡贝尔出现了,顺理成章地同宣成为一个新家庭下的新家人。

又因为他不再孤单。

所以,约翰·德累斯顿暂时消失了,这也能解释宣在农场时没有遭受约翰骚扰。

以上的猜测需要证据,不然只是宣因财产损失而精神错乱的异想天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宣鬼使神差地看向客厅里母亲的骨灰盒,在骨灰盒里找到了一部被封在防尘袋里的手机,他摁上指纹,解锁了屏保,熟悉的短视频应用默认登录账号名赫然为“约翰·德累斯顿”。

宣失魂落魄地来到浴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本一头及肩黑发在农场时剪短了不少,倒不像自己,更像约翰,他拿出镜柜里的染发剂,熟练地染上金色。他注视着镜中金色短发的青年,默默遮住眼睛,下意识扬起嘴角。

镜中的约翰对宣说:“好久不见,哥哥,农场玩得开心吗?”

宣沉默许久,问:“你是假的……德累斯顿先生是假的吗,埃莫斯是假的吗,农场生活的三天是假的吗?我的悲伤、快乐、痛苦、幸福……难道都是幻觉?”

这是一个没有回应的问题,幻想的约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约翰冷笑道:“呵,没有我,你能再和埃莫斯面对面说话?当时我留了那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珍惜——没关系,我替你尝过了,他嫩得很、鲜得很!哦对了,他还在床上喊你的名字……”

宣双手捂脸大吼一声,约翰的声音不再出现,而他再次陷入静默,犹如被判处终身监禁,那个期限是千百年。

他是自负、傲慢的玩咖,他是厚颜无耻、恣意人间的纨绔,他是万众瞩目、挥金如土的网红,他是控制狂、强奸犯、烂人、渣滓。

他羡慕那样的自己。

他嫉妒那样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渴望那就是自己。

他希望那就是自己吗?

自卑一面渴望又恐惧自负一面。

他不是约翰·德累斯顿,不是约翰·卡贝尔,甚至不是宣·贝克。

他只拥有“宣”这个名字。

宣紧闭卧室门,缩在被窝里浏览约翰账号里每条私信和留言,注视自己曾经幻想过的“理想”生活,他试图通过消灭约翰存在的痕迹消除自己的错误——从约翰的账号开始。

约翰·德累斯顿粉丝已达几十万,粉丝里不乏奇怪的人,比如每日向他问好、自言自语的人,疯狂发送爱慕之语的人,诅咒、辱骂他的也不再少数,看来约翰懒得搭理,也懒得正确使用软件提供的拉黑功能。

说起来,宣和埃莫斯线下见面后,埃莫斯也没有拉黑他的账号,这是否说明……

宣泄了气,他误解了埃莫斯,离开农场时也没有好好告别,不正常的人明明是自己,他却总在责怪他人,尤其是埃莫斯。埃莫斯可能还不知道宣郁郁不快的原因,可自己又该怎么和埃莫斯解释,而且要不破坏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

宣决定继续浏览并删除约翰账号收到的私信留言,而一个现已注销账号进入他的视野,对方私信约翰的第一句话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孩子,你要谨言慎行,家族荣耀正系于你一身。”

宣看得一头雾水,当时约翰显然也不明所以,回了一个问号。

“你是否承认你代表了德累斯顿家族?”

约翰承认这一事实,毕竟他又是改名,又是连发几个视频介绍德累斯顿家族,寻常人只当青春期男孩愚蠢的幻想实践,难得见一个较真的人——他是不是不该这么数落约翰,因为约翰是宣自己的幻想朋友、家人。

那个奇怪账号继续自顾自地发言,哪怕再没有得到约翰的回应:

“我代表受你口舌玷污的家族,不日前来拜访。”

宣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是约翰结社的时候,他认为对方不过是表演欲旺盛的网络过客——网络更易激发人的激情和欲望——更何况这个账号已经注销,宣很快将这无足轻重之事抛在脑后,删除了之。

浏览信息让他的认知更加全面,清理错误让他的焦虑暂时歇息。

一束光穿过卧室窗帘,宣眯着眼用手挡住,懵然发觉昨夜不知何时悄然睡去,他伸手拿起自己手机,锁屏上提醒埃莫斯发来了十几条讯息。

“埃莫斯回到怀特雀可是高中体育明星,不再是农场的傻小子,你觉得他会和你说什么,他该和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位受人欢迎、备受瞩目,是众人的“国王”,一位无人问津、不受待见,是盘旋的苍蝇。”

“国王会爱上盘旋王冠的苍蝇吗?”

“你难道爱此人,而不爱他拥有的外貌、代表的地位?”

“你这些所作所为幼稚无比,妄想能杀死我?”

“你杀不了自己!”

约翰愤怒、刻薄的言辞不依不饶地于宣脑海里回荡,看来他搭建的幻想岌岌可危。

宣受不了脑内无休无止的幻想,头疼欲裂得捂着脑袋,心中本就破败的高塔摇摇欲坠,只需一根稻草便可顷刻坍塌,化作名为“宣”的坟墓。

宣跳下床奔跑到镜子前洗了一把脸,抬头看到镜子中明晃晃的金发大叫了一声,他一拳打向镜子,镜子安然无恙,头上的疼痛转移到宣的手上,他表情痛苦地捂着受伤的手,看着镜中金发约翰龇牙咧嘴地模仿他,嘲笑他的自作自受。

宣打开镜柜,拿起一把剪刀,发泄似的将自己染成金色的头发剪得七零八落,跟狗啃似的,接着逐渐清醒的他扶着台盆缓缓跪下,惊恐地看着地上随处散落的头发,满足又后怕——好似剪了金发他就能消灭约翰最后一个存在过的痕迹。

宣爬回卧室,靠着床沿伸手摸到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埃莫斯发来的讯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埃莫斯在宣离开农场那天晚上问宣是否到家,回去是否会给他发讯息,然后他借着每日问候希望得到宣的回应,这样的行为持续了自言自语五天。中间埃莫斯回到了怀特雀,他问宣为什么不给他发消息,又关心宣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最新一条信息发送自昨天下午,埃莫斯说要来找宣,看望他。

宣后知后觉他从农场回到家中再到现在居然已经过了五天,他这五天的记忆浑浑噩噩,能回想起来的事情仿佛同时发生,仿佛又间隔了一两天。

他大约是病了。

约翰是病症,埃莫斯和自己是病因,但他已经痊愈了,大概痊愈了。

他已经杀死了约翰。

是的,约翰不再出现于他的脑海里。

那他大约是死了。

楼下响起门铃声,宣倏地回神,仅着睡衣赤足跑下楼,他兴冲冲地打开门,“埃莫斯”的呼唤尚未出口,他抬头望向门外身材高大、穿着密不透风的陌生人,后者将他击倒在地,进门厅时顺手掩上门,掏出匕首一刀划破宣的喉咙和尖叫,一刀刺入男孩的大腿,再大力拔出。

宣顿时血流满地,捂着喉咙抽搐腿,他瞪大眼迷茫地望向恍若脱轨撞入他家的肇事列车,恐惧已冲过他的身躯,一去不回。

发生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孩失血过量,艰难地驱动逐渐僵化的大脑。

他的嘴无法言语,他的感知逐渐模糊,唯留一条眼缝,一丝细若游丝的意识。

男人收了刀,跨过失去行动力的受害者,胡乱翻找柜子抽屉,他在二楼找到一部手机,回到门厅用男孩的指纹解锁,确认是“约翰·德累斯顿”的手机后自后门离开。

门铃似钟声响起,空旷、悠长,宣告某时终结于此。

是半分钟,是一小时?

是今天,是昨天?

宣已无概念,因他已为尸体,已无存在。

不能动,不能说,冰冷,柔软。

同灵柩中的母亲。

混乱中,生命里,他见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对蓝眼睛。

一只流泪的蓝眼睛。

那刻,他很幸福。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早上好!这里是‘晨间时光’广播电台,为您带来约尔夏克州最新新闻资讯。

“……

“昨日,怀特雀市某社区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入室抢劫杀人案。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犯罪嫌疑人于昨日下午四点闯入受害者家中,抢劫并残忍杀害一位未成年男性,受害者的同学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并报警。案件发生后,警方迅速展开调查,全力追捕犯罪嫌疑人。在此,我们呼吁广大居民,如发现可疑人员或线索,请立即向警方报案。

“……

“瑞德沃德森林周边居民反应森林地区出现野兽踪迹。据目击者称,这些野兽行动迅速、攻击性强。针对这一情况,瑞德沃德森林区域管理人施瓦茨先生已经增派人手,加强森林地区的安全巡逻。我们在此呼吁广大民众减少前往瑞德沃德森林附近活动,请森林附近民居提高警惕,出行时尽量避免单独行动,不要随意丢弃食物和垃圾;遇到野兽不要惊慌,尽快逃离野兽的视野,向附近巡逻猎人求救,请勿接近野兽并和野兽交流,野兽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最后,请大家保持冷静和理性,不要恐慌,不要传播不实信息。

“感谢您的收听,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1、庄园

一座蓝瓦褐墙的庄园坐落于瑞德沃德森林深处连绵绿地间,庄园造型方正典雅、端庄肃穆,宛如某位贵族遗孀遗失于森林的珍宝盒。

三个孩子于庄园前草坪上奔跑嬉戏,两对男女坐在遮阳伞下聊天,他们起先分享行业趣事,不屑竞争对手,再是谈论其他家族成员的逸闻轶事。

一道林子后更远处的草坪则有几人在打高尔夫,球如银亮云边忽地去往球洞,看不见是否一杆进洞却遥遥飘来男人们的欢呼声。

庄园主人施瓦茨先生站在餐厅落地窗后,绿眸凝视窗外景象,良久无言。

管家立于其身后,亦是无言,他既不看窗外,也不看主人,唯独楼上传来动静时微微转动眼珠。

孩子们的笑声飘来,施瓦茨先生动了动手腕,低头瞥了眼时间,头也不回地问:“时候到了?”

管家递上名单,见施瓦茨先生无动于衷又默默收回。

施瓦茨先生整理袖口,同时昂起下巴吩咐:“通知孩子们,准备晚间狩猎。”

2、农场

菲利斯·德累斯顿直起身子,一手支着钉耙,一手抖了抖围裙,拍去其上黏着的干燥牛粪,接着他昂起头颅,下意识眯起眼抬起手遮挡,阳光掠过帽檐直刺眼睛,照得他脸发烫、心发热。豆大的汗水滑过脖颈,消失于围着脖颈的毛巾,汗水溻湿了青年的前胸后背,整个人好似被涂满酱料架在烤炉上的火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菲利斯第十二份工作。

菲利斯和他的“妻子”马蒂亚斯·施瓦茨曾经即将开始一段远离世俗的美好生活,然而不久后菲利斯外出置办日常用品,回到小屋发现妻子凭空消失。

马蒂亚斯的失踪无疑让菲利斯深信精神病院白墙之外的世界险恶,于是他不得不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妻子的踪迹。

中途菲利斯远远看了眼妹妹,他不打算过早与妹妹想认,他想带着爱人马蒂亚斯站到妹妹面前,告诉她:他的哥哥也获得了幸福。

菲利斯确认妹妹活得幸福,又和在短视频上相认的未来家人见了面,然后继续寻找他那骄傲的爱人马蒂亚斯,他有种预感:邪恶的“猎人”想要分开熊爸爸和熊妈妈,他们藏起了马蒂亚斯。菲利斯坚信这一点——尽管他也不知道谁会来破坏他和马蒂亚斯的“幸福生活”——如同他坚信马蒂亚斯同样在乎、爱着自己。他们之间有过误会欺瞒、经历分离,但“恋人总在旅程终点相会”。

一周前,菲利斯在便利店听到了约尔夏克州广播电台播报入室杀人和森林警告的新闻。那则广播最后播报了瑞德沃德森林的主人施瓦茨先生警告周边居民注意野兽出没,菲利斯听到了熟悉的姓氏——“施瓦茨”。

菲利斯跑黑网咖上电脑,搜索到一篇警察学院发布的毕业典礼报道,报道照片上是那届优秀毕业学员马蒂亚斯·施瓦茨MatthiasSchwarz和他身旁的舅舅克劳斯·施瓦茨KusSchwarz,报道介绍克劳斯·施瓦茨是约尔夏克州受人尊敬的社会名流。

菲利斯拿手机拍下屏幕上的照片,截出马蒂亚斯的单人照:警察学院毕业典礼上的马蒂亚斯高大帅气,尚且青春,嘴角上扬公式化的角度,直视镜头的灰绿眼睛看不出笑意,令人生畏的板正笑容在菲利斯眼里却是故作严肃的可爱。

菲利斯一下便有了目标,即刻辞去中餐馆的外卖工作,赶往瑞德沃德森林并在附近大农场找到一份工作,他打算一边打工一边找机会接近瑞德沃德森林里的施瓦茨家族。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菲利斯寻妻之旅困难重重。其一,虽说农场毗邻森林,但农场占地近千亩,森林更是占地万亩,菲利斯想要上门问问也过于高看自己的体能和野外生存技能;其二,农场工作涵盖补充草料、清洁食槽、清理牛粪、补种种子、采摘果实等苦活,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大脑浑噩是家常便饭。

可怜菲利斯之前常年躺精神病院,意外出院后在外活蹦乱跳满打满算半年不到,前面十一份工作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和教训,肉体和精神都有了实足的磨练和成长,但还是险些吃不消这份高强度工作,裸露在外的皮肤晒得通红发痒,整个人变成了小红人,不过菲利斯也慢慢适应、熟悉了农场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来菲利斯曾惊讶农场工作的大部分同事竟然和他一样没有身份凭证,他一时想不出他们从哪里来、为何来此劳作,也没那么多出逃而且都跑到这座农场工作的精神病人吧。

菲利斯实在憋不住好奇心问了一位比较熟悉的同事,后者古怪地瞪他片刻,嗫嚅道他们背井离乡走水路来的。

菲利斯理解同事们的掩饰,毕竟自己通过森林里偷跑出来,而他早已记不清童年房屋模样,唯余模糊遥远如同太阳光斑的鲜亮幸福,寄养家庭的房子昏暗而压抑,之后的岁月他在白色高墙里踱步打转。

这一路的每个关键节点,都有马蒂亚斯的身影,他指引菲利斯奔向新的可能:先是身为汉堡店顾客鼓励自己拥有勇气,所以菲利斯杀了虐待自己的寄养家庭父亲;然后帮助他离开精神病院、奔向新生活,所以菲利斯想要和马蒂亚斯组建家庭,眼下苦苦追寻失踪的爱人。

菲利斯这些偷渡的黑户同事们闲暇休息时乐于向菲利斯分享或是徒步森林或是藏身船舱的经历和教训,他们嘴上抱怨着眼下被苛待和轻视,总体上希冀并担忧未来。

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下来,菲利斯认为这些同事们虽然口音偏僻、习俗迥异,但大部分待他友好。

实际上,他们中的部分同情菲利斯,因为他的年轻、真诚和脑子不太正常;部分嫉妒菲利斯,得天独厚的出身却沦落至此;部分人鄙夷菲利斯,认为他干活太拼命,显得他们不出力,又顶着一张俊秀无辜的面孔“献媚”农场主;一小部分害怕菲利斯,因为他们看见菲利斯跟着一个骚扰他的家伙出去却独自一人回来。

那不知所踪的家伙没多久被发现摔死在山坡底,身体多处骨折,据说是撒尿滑倒摔下坡,坡底石头撞破了脑袋。

农场主把尸体拆了撒上石灰就地掩埋,然后集结众人大骂了一通,警告他们要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

菲利斯若无其事地认真聆听农场主的训话,深以为然。

对于农场同事以上的偏见,若是要菲利斯辩解,他大概会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一,菲利斯不在乎他们的同情,认为自己再正常不过,并且自从离开休斯曼精神病院,他感觉头脑越发清晰、灵光。

第二,菲利斯在农场里时干活积极,哪怕是挖坑埋尸这种任务也甘之若饴,因他自认身负未来三口之家重担,已经考虑到攒钱买房子和皮卡,好与马蒂亚斯安居乐业。

至于第三点,菲利斯和那色眯眯的家伙当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那家伙转身见他像见到鬼,吓得被自己的尿滑倒滚下坡,而菲利斯只是拄着干草叉袖手旁观——他往日兼职打工也碰到过类似的流氓——菲利斯认为那些同事们是因为身份特殊而敏感多疑。

03、巡逻

这天农场主召集众人,宣称隔壁施瓦茨家族的瑞德沃德森林巡逻队伍空了七个位置。

众人犹豫不决,因为森林巡逻的工作听上去远离人烟、十分危险。

菲利斯立刻报名,他等待这刻已久。

他的预感越发强烈,渴望也越发强烈。

他想念他的“妻子”马蒂亚斯·施瓦茨,想念他迷人的灰绿眼睛,想念他的嘴唇眼窝。

他想要亲吻,想要拥抱,想要和马蒂亚斯结合、永远不分离。

菲利斯一想到不久后可能会见到马蒂亚斯的家人,他难掩亢奋激动,发誓要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农场主靠高额报酬集齐了剩余的人,他开着皮卡把他们运送到瑞德沃德森林某处猎人小屋,施瓦茨庄园的管家带人早早在那等候,负责分发巡逻装备,例如手电筒、电池、医疗包、防熊喷雾、铲子等用具。

有人问:“森林里有熊吗?”

管家笑说:“森林不设界,可能有其他地方跑过来的熊。”

有人问:“为什么没枪?”甚至也没刀。

管家解释:“你们负责协助,不需要枪,给你们会误伤。”

管家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诸如铲子用处之类,他很快不耐烦地赶他们进屋,让他们收拾好就开始准备工作,到点会有配枪的巡逻队员到猎人小屋领他们巡逻。

菲利斯被分配到晚间巡逻时间段,他偷偷把行李深处雨衣包裹的手枪揣在怀里,夜间巡逻时借口方便找了地方埋好,他想:带手枪去和马蒂亚斯家人见第一面?太不像话、太冒犯,他真心与马蒂亚斯结为夫妻,所有的流程要严肃正式。

以上当然可能是菲利斯的一厢情愿。

瑞德沃德森林的巡逻工作辛苦且枯燥,和菲利斯一道前来的同事私底下时常抱怨手机没有信号、制服闷热不透气以及居住环境恶劣,但没有引路人的他们没法独自离开瑞德沃德森林。

期间菲利斯想方设法打听施瓦茨家族的消息,然而那些正式的巡逻队成员对此或是知之甚少、或是守口如瓶,他也没能再见到那位庄园管家。

正当菲利斯打算找机会离队去寻找瑞德沃德森林深处的庄园,一次夜间巡逻的意外中断了他的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约在菲利斯他们七人上岗协助巡逻的一个月后,一个同事想换到夜间巡逻,于是和菲利斯商量,以一包口香糖交换了两人的巡逻顺序。

那天晚上菲利斯正和马蒂亚斯在梦里一起逛超市买日用品,一声模糊、遥远的响声宛如惊雷刺破了他的好梦。

菲利斯起身环顾四周,其他人鼾声四起,那响声仿佛是他的梦中迷音。

菲利斯思考片刻,笃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将塑料餐刀放进口袋,再躺回到床上,竖耳聆听屋外风吹草动。

夜晚的森林吞噬了一切,没有告诉菲利斯答案。

翌日清晨,昨晚巡逻的人没有准时回来交接,前来领队的巡逻队正式成员没有解答菲利斯日班巡逻队协助队员的疑惑,他们说:要么工作,要么滚。

偷渡的黑户们只好忍气吞声、背上装备,被巡逻队正式成员监督、催促着走在前列。

菲利斯隐约有不妙的预感,他摸了摸昨夜的口袋,塑料餐刀的形状隔着袋子给予他亲切的力量和鲜明的自信。

04、异类

一只手撩开卧室密不透风的厚重窗帘,这只手宽大粗糙,清晰可见青筋攀附皮下骨肉,想来应当是温暖、有力。

手的主人贴近窗户,朝楼下草坪看去,依稀可闻孩童欢快的吵闹声,他的嘴角如铁焊似的,没有一丝放松和欢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敲响卧室门,躲在窗帘后偷窥的男人立刻回头,驱动轮椅来到门前,亲自开门。

施瓦茨庄园的女仆端着可口热乎的食物站在门口,优雅地略倾上身,说:明天下午休斯曼医生再次登门问诊。

男人伸手接过托盘放在大腿上,眼神冷冰冰地注视着管家,一言不发地关上门。

女仆怀揣着寥寥同情、尊敬和一贯的冷淡,注视门缝里好似施瓦茨庄园幽灵的男人。她能看出这位名叫马蒂亚斯·施瓦茨的家族成员厌烦施瓦茨先生和这个家族,哪怕施瓦茨先生把他从荒屋地下室救出,让仆人擦拭去马蒂亚斯肉体上的污秽,找来最好的医生诊治精神创伤,然而马蒂亚斯对此的反应同这间卧室一样死气沉沉。

哪怕施瓦茨先生还帮马蒂亚斯的荒唐事扫尾。

几月前马蒂亚斯被绑架至他处森林荒屋地下室,以他为主角的下流视频甫一登网便引起施瓦茨家族的注意,索性该视频在广为传播前被扼杀传播路径、消除传播源头,但施瓦茨派出的人手至今没有找到那位挑战施瓦茨家族权威、绑架伤害施瓦茨家族成员的“凶手”,倒是中途解决了一个借着施瓦茨家族“丑闻”做文章的小孩,彻底让后者闭了嘴。

时至今日,马蒂亚斯仍不愿亲口讲述荒屋地下室发生的事情,他一如既往拒绝参加家族活动,如今甚至拒绝离开卧室,好像试图以此激怒他的舅舅施瓦茨先生,令其失望、难堪。

幸好马蒂亚斯救回来后因应急性心理障碍PTSD而无法感知双腿成了瘫痪,需要借助轮椅行动,不然他的处境大概率会和他罹患癔症的母亲一样——被拘束在床接受治疗——施瓦茨先生不会给他侄子这个机会,任其某天挣脱束缚从二楼阳台一跃而下。

屋内马蒂亚斯把托盘放到卧室书桌上,桌后立着一块白板,其上绘制着简单的人物关系图,桌上放着一册档案、几叠凌乱的纸张以及一堆书。

桌子正中央摊开的档案材料是一份休斯曼精神病院入院填报表:黑白复印二寸照上的青年紧张地直视前方,面貌清秀俊美、人畜无害,眼中带着迷茫与天真,而正是照片上的青年用刀割开了养父的喉咙。

青年名为菲利斯·德累斯顿,马蒂亚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这个令他遭遇滑铁卢的青年,遇到他后马蒂亚斯的人生急转直下,警探生涯无限搁浅,连环杀手身份险些暴露且成为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潦草吃完食物将托盘推到桌角,一边揉大腿,一边继续翻阅菲利斯的档案。他后仰靠着轮椅椅背,翻看着手中几页资料,有菲利斯的小学、初中入学申请以及参与校园活动的合照,合照边缘的男孩长相精致、面容忧郁,低像素的黑白照片也不容马蒂亚斯进一步探究男孩的心思。

接下来是几份工作合同,根据马蒂亚斯之前利用工作之便调取的案件档案显示,菲利斯在十四岁之前就开始兼职打工,以供养他那因吸毒浑浑噩噩、痛苦苟活的母亲和无人照料的妹妹,而在失去监护人送入寄养家庭后,他将大部分工资上交给养父母。

按理说,菲利斯理应是个过早成熟、沉默寡言的可怜虫,极大概率因过度操劳而早衰,亦或是常年郁郁寡欢而自杀。

什么改变了他?

马蒂亚斯把菲利斯的档案翻了不下几十次,因而最近他经常梦见菲利斯,倒也算是另类的“思念”。

菲利斯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精神病人——这话听着奇怪——哪个精神病人在脱离了精神治疗药物后还能像菲利斯一样活蹦乱跳?

身为警探的马蒂亚斯清楚约尔夏克州某些精神病院治疗药物的滥用情况和病人的戒断症状,所以明天需要和休斯曼医生“争取”更多休斯曼精神病院时期资料。

之前休斯曼医生登门问诊时,面对马蒂亚斯的质问,他直言菲利斯·德累斯顿是个善良聪明的小伙,再经治疗五年,菲利斯就可以出院回归正常生活,然而医生缄口不言休斯曼精神病院的治疗方式并且推辞马蒂亚斯查看精神病院详细材料的要求。

休斯曼医生那时瞥了眼坐在轮椅上的马蒂亚斯,看得出他仅看在施瓦茨先生的面子才登门问诊。

休斯曼医生的态度令马蒂亚斯气恼不已,过去他以警探身份接触对方时医生的态度说不上恭敬,至少也是同等地位的尊重;等他再次回到施瓦茨庄园一觉醒来,除了家族成员不时冷嘲热讽,他竟然还要受休斯曼医生的冷眼,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马蒂亚斯现在因为一事无成而脆弱、敏感,气得马蒂亚斯扫下桌上所有物件。

可有人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想法闪过马蒂亚斯的脑海。

菲利斯那双浸满委屈、忧郁的湿润眼睛猛然闯入马蒂亚斯的心,是在地下室那会儿,也许是精神病院隔着玻璃那会,青年剖心般递上热烈虔诚的自白。

难道真如他所言,是马蒂亚斯改变了他?

因为距离地下室“绑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马蒂亚斯现在能冷静下来思考,不再同当时那般气急败坏。

马蒂亚斯回想菲利斯口中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巴尔摩亚杀人魔最后一次犯案、雨夜公路旁的汉堡店、面容忧郁的年轻服务员……

六年前,马蒂亚斯那天结束狩猎就地处理了七十公斤左右的“猎物”骨肉,回过神来已入夜,这次的猎物依旧让他兴致缺缺,加上晋升在即,于是他决定暂停狩猎活动。他浑身裹得严实,外头套着黑色雨衣,任由雨水冲刷身上的血迹,雨水会将犯罪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沿着附近公路走回停车地点,中途确实买过吃的——马蒂亚斯只记得发生过这件事,但具体细节一概不知,就如同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面包。

谁能想到无意间的相遇带给了马蒂亚斯那么大的“惊喜”,菲利斯那张无辜、温顺的漂亮面孔下居然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第一个在马蒂亚斯的“狩猎”活动里令他受挫的人,一个被自己无心插柳而依恋孺慕他的男孩,第一个真诚直率向他表白的人,一个不谙世事的怪力精神病,他妈的,果真横的怕不要命的。

马蒂亚斯心头滋生些许恍惚与尴尬,一向高大冷峻的男人拿这个死缠烂打的青年没有办法,他接不住那股自青年体内爆发的炽热情感,连想也不行,脸颊会难以自已地微微发烫,于是马蒂亚斯把所有难以启齿的软弱情绪归咎于自己被菲利斯砸坏了脑袋。

要不是被菲利斯猝不及防砸了脑袋,他怎么可能会输,还被按在地下室地铺上受辱,眼下还对一个较他弱小的男人念念不忘,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恶心感情。

马蒂亚斯的舅舅施瓦茨先生在马蒂亚斯苏醒后承诺要让冒犯施瓦茨家族的菲利斯·德累斯顿彻底消失,可至今没有听到他们找到菲利斯的消息,乃至于菲利斯的死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不得不另眼相看菲利斯,产生一种别样的欣赏,当然他很快对这种反应感到恶心。他拒绝承认自己的感性,拒绝思考自己对菲利斯的好感已有几何,更拒绝承认自己已迷上菲利斯——要不然如何解释疯狂收集菲利斯相关资料的行为。

年长者对于后辈怀揣着包容之心,这份包容多是居高临下的优越;一旦年轻人僭越,便引起年长者的激烈反应,这份激动多是色厉内荏的敏感。

马蒂亚斯身上流着施瓦茨家族的血,同他舅舅施瓦茨先生一样倨傲,即便瞧不起家族狩猎弱小猎物的传统娱乐活动,但更视人为鱼肉,唯有比他强的人能入他的法眼。他想要承认菲利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犯罪能力,期待菲利斯挫一挫施瓦茨家族的名声,但因为菲利斯犯罪的对象是自己,马蒂亚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马蒂亚斯不由得内心暗骂:妈的,他要撬开菲利斯的脑壳看看他漂亮脑袋里是不是充斥着“FAMILY家庭”和“SEX性”。

菲利斯若是知道了马蒂亚斯的想法,定会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反驳:他的脑袋里还有“MATTHIAS马蒂亚斯”。

05、狩猎

马蒂亚斯从管家口中得知近期要开展家族狩猎活动,他再一次以沉默应对管家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冷淡劝解,这是管家的任务,无关马蒂亚斯。

马蒂亚斯对追逐、猎杀“绵羊”没有兴趣,砧板上鱼认命的挣扎无法取悦他,他喜欢猎物自以为握紧马车缰绳但是临近悬崖才发现死路的绝望。差不多的绝望处境几个月前也落在马蒂亚斯身上,期间所受的侮辱大大折损了他的自尊和名声,所以现在他宁愿窝在卧室里整理资料也懒得应付家族成员的阴阳怪气,他有更具挑战性、更有趣的目标。

狩猎最后一日傍晚,马蒂亚斯于窗帘后目送家族成员,他们各自带雇佣的狩猎帮手,清点完人头和装备后一如往常向瑞德沃德森林深处进发。

森林吞噬了下沉的夕阳,血红晚霞如同稀释的鲜血浸入森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森林逐渐褪去白日的喧嚣,偶有猫头鹰飞过,响起树叶窸窣声。

庄园前草坪虫鸣连绵不绝,越发聒噪不安。

女仆皮鞋在一楼的地板上行走,收拾家务的动静传到马蒂亚斯耳中,令他烦躁不悦。

今天空气异常燥热,不久后大概会有一场大雨。

他们收尾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

马蒂亚斯驱动轮椅来到书桌旁,没心思继续看档案或者书籍,于是选择早早洗漱就寝。

马蒂亚斯通常都是自己解决洗浴问题,眼下一个人坐在淋浴间地上,仰望着放水的花洒,热水洒在裸露的皮肤上,褪去他的烦躁不安,温热的平静同羊水般包裹他,舒服到阴茎半勃起。

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健壮修长两腿间的阴茎,男人一边套弄撸动,一边低低呻吟,不时用指腹抵住马眼摩擦,渐入佳境后慢慢软下身体,倚靠着背后玻璃门,臀部紧紧贴着微凉的地面瓷砖,甚至忍不住磨蹭,冷热交加催动情欲迅速增长。快感登上顶点后男人眼前闪过白光,龟头喷出一股浓稠的精液,带动小腹前后摆动、剧烈起伏。

马蒂亚斯一动不动地缓了一阵,热水淌过他的眉眼、胸膛,沿着人鱼线色情地滑入股沟,他坐麻了想要调整姿势,猛然发觉屁股底下一片黏糊,伸手摸去竟从他的直肠里流出,两片屁股瓣中间的肛门一翕一张好不可怜,谁知那括约肌热情地嘬食刚抵住穴口的手指,放肆淫荡地勾引手指“深入交流”。

马蒂亚斯面色发青,在手指即将滑入肛门前收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着黏液的手指,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于是他难以避免瞧见两粒略微发黑的乳头傲立胸前,它们俩仿佛不长自己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即刻低喘了一声,明明已经发泄了一通的阴茎再次勃起,他满脸通红地呆坐半晌,手忙脚乱地将花洒调到冷水模式,无情压制愈演愈烈的荒唐情欲。

马蒂亚斯不得不承认:旧日“创伤”在他身上有着不可逆的影响,用人话来说就是,被菲利斯在荒屋地下室肏了后,他的身体变敏感了。

凌晨四点,马蒂亚斯自梦中惊醒坐起,他梦见自己同母狗般被菲利斯按在床上后入,完事后菲利斯抱着自己激情舌吻。

醒来后的马蒂亚斯懵懵地摸着嘴唇,仿佛回味梦中感触,随即他面露羞耻和厌恶,狠狠擦了擦现实中无辜的嘴唇。

回过神来的男人忽然感觉庄园安静得仿佛像是墓地,他看向床头闹钟确定时间:这点女仆们应该起床工作,但他没有听到熟悉的皮鞋跟声。

马蒂亚斯绷紧脑内的一根弦,直觉催促他尽快起床,他一个人将自己转移到轮椅上,大腿盖上毛毯,瞥了眼挂着链条的卧室门,驱动轮椅来到窗帘后,掀开一条缝观察外部景象。

远方天刚蒙蒙亮,今日的太阳即将诞生,黑漆漆的森林仿佛旗帜林立的骑兵队伍,送去黑夜的死亡、守卫天地的苏醒。

昨日傍晚出发的人还没有回来……

马蒂亚斯垂下眼帘,眼睫遮去灰绿眼睛的光彩,冷不丁被敲门声打断思绪。

敲门声很快消失,马蒂亚斯曲背昂首,警惕周遭任何异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裹着潮湿树木、闷热泥土的咸腥味。

门把手被慢慢扭动,又在门翕开一条缝时噔的一声复位,门链有效阻止了门继续敞开。

门里门外安静得要命,草坪原先叫得狂的虫子也早已歇息。

施瓦茨庄园的木质门在铁锹的猛击下不堪一击,形变、破裂时发出酸涩、刺耳的嘎吱声,暴力破门的巨大声响回荡在仿佛空无一人的死寂庄园内。

马蒂亚斯的呼吸声逐渐粗重,手指尖竟不能自己的稍许酸麻、胀痛;他听见心于胸腔怦怦跳动,如同渐响的命运鼓点;他滑动喉结,发觉喉咙干涩得紧。

这种触感鲜活生动,提示他仍是自己身躯和精神的国王。

诧异、恐惧、兴奋、期待混作一团,堵住了喉咙,又充盈大脑,让他欲罢不能,仿佛重回巴尔摩亚杀人魔的时光——角力、抗争、宰杀——猎物误将猎人当作猎物,亲自步入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饱受摧残的门没一会就败下阵来,任命地敞开,门前门后的两人得以直视彼此。

马蒂亚斯发出短促的轻笑,如他所料,菲利斯像只粘人的小尾巴,自己找上了门。

菲利斯·德累斯顿穿着瑞德沃德森林巡逻队正式队员的制服,手里拿着马蒂亚斯眼熟的铁锹——马蒂亚斯可没忘记荒屋时自己被菲利斯用铁锹攻击过,还是照着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新站在他面前的青年依旧是令人一眼难忘的漂亮面孔,皮肤晒得微红,气质成熟不少,减轻了刚出休斯曼精神病院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疯劲,看得出特意洗过脸和手,还擦过鞋底。

菲利斯带着森林的气味侵入这间原本封闭的卧室,一如他不容商量地侵入马蒂亚斯的人生。

那双瓦蓝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真挚、深情、疑惑地凝视着轮椅上的马蒂亚斯,看得后者心里热乎又警铃大作。

马蒂亚斯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在颤抖,原来他如此期盼菲利斯的到来,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他平稳情绪后问:“你知道我在这里?”

菲利斯停下脚步,回答道:“我听到他们在议论你。”

马蒂亚斯挑起一边眉毛:“是什么人?”

菲利斯说:“听声音是两男一女,五个森林巡逻队正式成员在周围保护,巡逻队成员口中他们是施瓦茨家族的人。”

马蒂亚斯继续问:“他们在议论什么?”

菲利斯如实相告:“我听不懂。”

马蒂亚斯一愣,自己一时忘了菲利斯少得可怜的常识和知识储备,他的视线在菲利斯身上的装备停留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顺着马蒂亚斯的视线低头看了看不合身的装备制服,自顾自解释:这是他从巡逻队正式成员身上扒下来的。

“你杀了他?”

马蒂亚斯难以按捺激动之情,音调不由自主地拉长变高,他一看就知道菲利斯这身装备的来处,不知道他怎么搞来巡逻队正式成员的制服,应该还有一把猎枪——菲利斯没有携带这么显眼的装备——按理说正式巡逻队员一般不会单独行动,菲利斯竟然能用铁锹对抗配枪的巡逻队正式成员?

马蒂亚斯在疑惑的同时,稍稍释怀了昔日与菲利斯两次荒屋交锋都失败的挫败感。

面对不要命的小家伙,不能用常见手段应对。

菲利斯摇头,他递进阐述巡逻伙伴莫名其妙一个个倒下的迷茫、用铁锹击倒一名落单正式巡逻队员的亢奋、从对方口中挖出施瓦茨庄园具体方向的喜悦,他承认扒下了对方装备并把那人绑在树上,但否认自己杀人。

马蒂亚斯觉得有趣:菲利斯居然坦然否认自己的“指控”,把一个浑身上下几近赤裸的人绑树上任其自身自灭,那条可怜虫最好祈祷其他人能在肉食动物之前找到他。

马蒂亚斯面上镇定自若,转而询问菲利斯来时是否碰到庄园仆人。

菲利斯捏紧铁锹手柄,姿态扭捏,他似乎在向马蒂亚斯撒娇,这般动作配上那张脸倒也赏心悦目:“我害怕他们阻挠我……来的路上我想清楚了,我刚出精神病院,眼下一无所有,你的家人看不上我很正常,但之后我养你,打工赚钱、买房买车,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人……”

青年整个人放松下来,天花乱坠地描绘一家三口的美好未来图景,神情沉醉而愉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一时语塞,他之前多次后悔将菲利斯带出休斯曼精神病院,也许任青年被巴尔摩亚杀人魔模仿犯杀了也好,眼下他的无奈和懊恼被菲利斯这一番语出惊人放大到极点。

菲利斯见马蒂亚斯面色不悦,连忙补充:“我没有杀他们。”

马蒂亚斯不想再纠结,甚至感到精神上的头疼,他摸了摸额头说:“够了,菲利斯·德累斯顿,我不是你他妈的,他妈的家人……”马蒂亚斯实在不愿从自己口里吐出“妻子”这个词,“更不是你的救世主——我不记得你说那家汉堡店,啊哈,你说我们在那里初遇,就算它有吧,我当时说的话,他妈的,我不在乎……”

菲利斯睁大眼,懵懂地歪头,脸颊贴在铁锹上,那对蓝眸渐渐染上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惨模样,好像马蒂亚斯是他们关系中可耻的“背叛者”。他张了张嘴,好似试图挽回失败婚姻的妻子般欲言又止、怯弱可欺

马蒂亚斯对此简直无语凝噎,也不想再多费心思,生怕愈陷愈深,他清楚这副楚楚可怜的外表下是怎样可怕的“禽兽”——操他妈的只专门针对自己,比一条疯狗更可怕的是一条只追着自己咬的疯狗。

“我错了,马蒂亚斯。”菲利斯沉默片刻后开口,他挺起胸膛,清秀面庞沾上几道铁锹的血渍污痕,衬着眼神凌厉稍许,“但我们彼此都犯过错,我原谅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菲利斯所言是指马蒂亚斯哄骗菲利斯参与几乎不可能赢的狩猎游戏,让他不知情地拿把没子弹的手枪干掉马蒂亚斯;而菲利斯的错误显而易见,马蒂亚斯一回想就犯恶心,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被一个年轻精神病肏到高潮,至今身体仍能回忆起荒屋地下室的激烈媾和。

两人半斤八两,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十分相配。

马蒂亚斯平复情绪,缓和语气,状似无意地问:“你想要我的原谅,那为什么站在门口?”

菲利斯浅笑,面容明媚开朗,眼中好似盛放矢车菊,他说:“我担心我笨手笨脚得惹你生气,站起来揍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眼角略微跳动,直视菲利斯,似笑非笑:“站起来?”

菲利斯晃了晃手中的铁锹,笑道:“我一直在收集、研究‘巴尔摩亚杀人魔’的资料,日思夜想都是你,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真实一面的人——”青年大言不惭,但十分真诚恳切,“我们会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说着菲利斯瞥了眼卧房书桌后白板,上面的内容一目了然,全是关于自己的信息,他害羞地低头,“你很骄傲、自恋、残酷,所以绝不会容忍一个害你瘫痪的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菲利斯对马蒂亚斯的评价都不是什么好词,但偏偏马蒂亚斯的确吃这一套,前提是菲利斯有实力挫败他的自尊心。

马蒂亚斯等待菲利斯说出那个答案,于是菲利斯响应了他的愿望。

“你在伪装,为什么?”菲利斯自问自答,“你瞒着你的家人吗?”

马蒂亚斯勉强没有笑出声:菲利斯说出了一部分原因,但丝毫没有身为犯罪者的自觉,遗漏了他自身这个的原因。

马蒂亚斯置于大腿上的右手食指微微颤动,这个位置刚好能摸到藏于扶手毛毯堆叠处手枪的轮廓,而这个位置恰好被大腿挡住,以马蒂亚斯的技术他能在这个刁钻的角度一发射穿菲利斯的脑壳。可是他没有,他眼看着菲利斯从兜里拿出一把枪,一把令马蒂亚斯眼熟的警用手枪。

菲利斯看向面无表情的马蒂亚斯,展示手中的手枪:“你很喜欢手枪,所以我把你‘落’在森林里的那把手枪带过来了。”

菲利斯撒谎的姿态如此自然,宛如遗忘了曾在森林里不择手段地攻击马蒂亚斯,菲利斯的不确定性也让他跳出了马蒂亚斯布置的狩猎游戏,“反杀”了猎人马蒂亚斯——令后者不得不服。

马蒂亚斯安静片刻,双手撑着轮椅扶手起身,拍了拍酸麻的大腿,一边借折叠毛毯藏起枪,一边转头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菲利斯,他说:“我的家人不赞同我和你这段……不健康的关系。”年长者神情意外平静,“毕竟你我年龄、身份摆在这……你刚上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蒂亚斯险些没控制住表情,藏在毛毯里的手已经握住枪。

菲利斯的蓝眼流露忧郁、悲伤之色,他轻轻吐气,语气坚定地说:“我要带你走,打断你的双腿也能带你走,消灭所有阻碍我们的人,哪怕是你的家人——一切都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

一个操字卡在马蒂亚斯的喉咙,同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自胸腔铺开、弥散,耳尖发红,唇舌苦涩。

这算什么情话。

屁的情话。

但为什么不试试,试试呢?

马蒂亚斯松开了握枪的手,眼看着菲利斯的枪口就要对准自己的腿,他又连忙接上菲利斯的话茬,将矛头转移向自己的“家人”,例如他的舅舅克劳斯·施瓦茨。

菲利斯问:“他阻碍我们家庭团聚?”

马蒂亚斯说:“如果你能杀了他,我就跟你走。”

这次马蒂亚斯出自真心,但若菲利斯不幸失败,他也毫无损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将手枪退膛放入兜中——马蒂亚斯惊讶他居然有这种安全意识——兴奋的红晕浮上菲利斯的脸颊,菲利斯两步并一步朝马蒂亚斯飞奔而来,后者伸手接住这个拥抱,险些没站住往后退。

菲利斯在他耳边呼吸,急切地问:“离开前我能亲吻你吗?”

还未等到回应,青年生怕男人反悔,立刻抬头脸贴着脸,毫无章法地亲了脸颊两口,弥补了荒屋地下室的遗憾。

马蒂亚斯双手僵硬地环住青年,生涩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赶紧放手,没想到菲利斯得寸进尺,轻轻咬住马蒂亚斯的嘴唇伸入舌头,同时双手伸入年长者的衬衫,沿着脊椎往下滑,滑入股沟。

马蒂亚斯顿时寒毛直竖,荒屋地下室的荒淫经历卷土重来,然而这次青年漫长、黏糊的亲吻搅乱了他的思考,令他情不自禁放松身体,皱着眉头无视菲利斯摩挲他后穴的手指。

两人喘着粗气分开嘴唇,涎水拉出银丝滴落马蒂亚斯的衬衫。

菲利斯脸蛋通红,小心、羞涩地抬眸偷瞄马蒂亚斯,他说:“好软,吃进去了……”

马蒂亚斯听闻下意识夹了一下,感受到了半个指头,方才自己却没察觉到异物进入的不适感。他张了张嘴意图反驳,但旋即意识到事实胜于雄辩,舌头仿佛沾了麻药般无法动弹:他妈的,他的身体似乎适应了这种“屈辱”,甚至希望更深入、更亲密。

菲利斯见马蒂亚斯有动摇的迹象,立刻用吻堵上马蒂亚斯毫无防备的嘴,另一手探入他的下身,握住那根半勃的阴茎,按照之前手机下载的学习资料卖力疏导,直至马蒂亚斯阴茎完全勃起射出精液,他的后穴已经完全能容纳三根手指。

马蒂亚斯贴着菲利斯,因此能切身感受到对方阴茎已经硬得顶上自己小腹,他推了推菲利斯,让青年去洗个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注视的眼神太过热烈,惹得马蒂亚斯口干舌燥、心慌意乱,他眼神乱瞟,嘟囔道:“速战速决。”

菲利斯兴高采烈地拉着马蒂亚斯走向房间里的浴室,手脚麻利地脱光了马蒂亚斯,又飞快地脱光自己。

两人赤条条地面对面,一时有些尴尬,主要是马蒂亚斯——菲利斯跟看到肉骨头的狗一样亢奋激动。

马蒂亚斯深吸一口气,抓着菲利斯的胳膊拽到花洒下,给青年洗头擦身,暗中对比两人的身材差距:菲利斯的大腿跟他小腿差不多粗,自己一双手就能扼住他的脖子……菲利斯该好好练练了。他擦到下半身,盯着那根肏过自己的阴茎看了一会儿,察觉到后穴不安分地缩了缩,于是他侧过头咳嗽了一声。

菲利斯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阴茎慢慢充血,离马蒂亚斯的脸只有几厘米远,他曾在梦里梦到过马蒂亚斯给他口交,跟那些小视频的演员一样,但没想到眼下他离幸福那么近。

清理完成后,马蒂亚斯推倒菲利斯,让后背贴着浴室墙,两腿跨坐在其身上,臀缝贴着青年梆硬的阴茎摩擦,后穴几次浅浅吃了半个龟头又吐出,饥渴难耐地翕动。后穴的主人脸红得能滴血,低低喘息呻吟,撑着墙的手几次无力滑下几厘米,又被强撑起。

菲利斯抓着马蒂亚斯的屁股,饱满丰厚的屁股肉溢出指间,留下几道红印,两人几乎是脸贴脸,他能近距离注视年长者失控动情的面孔,这是他长久追寻的奖励,愉悦和满足的笑容使他面容明艳美丽。

马蒂亚斯一时看得失神,未能阻止青年人血气方刚的冲动,昂扬的阴茎一下子半根滑入后穴,肥厚的龟头破开原先贴合的直肠内里,滚烫柱身紧随其后,紧致肠壁仿佛要烫上阴茎青筋的纹理和肉质的触觉,让其午夜梦回还记得它的模样。

“操,操!你他妈……”

马蒂亚斯一下软了身体,又酸又痛,妈的还有点爽,他上身靠着菲利斯隐有啜音的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前是菲利斯强奸他,这次他自愿献身,不一样的心态带来了非同凡响的羞耻体验,而且要不是做了前戏,这种下身撕裂感保不准会让马蒂亚斯会一脚踢开菲利斯,当然踢不踢得开另说。

菲利斯一边红着脸小声道歉,一边扶着的马蒂亚斯的大腿迫不及待地耸动腰肢,后者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他咬着下唇同老牛耕地般奋力,努力犁开这块“坚硬”还会咬人的田。

菲利斯一手捂着肩膀上的牙印,蓝眸委屈、可怜地憋出一滴眼泪,看着突然凶神恶煞捏着自己肩膀抽插后穴的年长者,乖乖配合对方节奏,末了在辛勤耕作的田地上灌溉浓稠的精液,同时马蒂亚斯也射了出来。

两人亲密地依偎彼此,没过一会儿马蒂亚斯跪地起身,转身拾起一旁的花洒,他那直肠夹不住的一屁股精液沿着臀缝、大腿肌肉滴落在浴室地面,一边皱眉嘀咕一边手指好不怜惜地抠挖出菲利斯的劳作成果。

高大强壮的身躯配上一朵惨遭蹂躏、楚楚可怜的“花朵”,如此色情的画面让菲利斯血脉喷张,他黏糊糊地从后面抱住马蒂亚斯想要再来一轮。

年长者受不起折腾,他拿起花洒给青年淋了一头水,面红耳赤地呵斥他冷静。

菲利斯抱住马蒂亚斯的粗壮手臂,犹如雨夜被抛弃的可怜幼兽仰面祈求男人的爱怜,但被马蒂亚斯残忍拒绝,他说:“滚。”

菲利斯穿上装备,眼睛滴溜溜地注视穿衣服的马蒂亚斯;被凝视的年长者略感不适,但又故意挺起胸膛放慢节奏诱惑青年,把握玩弄的尺度;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临走前,马蒂亚斯招呼菲利斯靠近,不由分说地给青年一个额头吻,彰显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权力,虽然一开始不尽如人意,但是之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菲利斯摸了摸额头被吻的地方,勾起嘴角,无法令人看穿那双明亮眼睛的背后是否是明白这一吻涵义的自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斯带着承诺离开,马蒂亚斯环顾一片狼藉的卧室门,扶着额头还要考虑如何伪装成入侵未遂的现场。

祝他的勇士,一路平安。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早上好!这里是‘晨间时光’广播电台,为您带来约尔夏克州最新新闻资讯。

“……

“近日,瑞德沃德森林发生一起狩猎意外事故。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瑞德沃德森林的庄园主劳伦斯·施瓦茨先生在参与狩猎活动时不幸中弹身亡。

“事故发生于当地时间周三凌晨五点左右,当时施瓦茨先生与其家人在瑞德沃德森林进行狩猎,一位森林巡逻队员误将追逐猎物落单的施瓦茨先生认作熊而进行射击。事发后,施瓦茨先生的家人立即拨打直升机救援电话,然而施瓦茨先生由于伤势过重,在转运途中不幸离世,而施瓦茨先生的家人拒绝接受采访。

“马蒂亚斯·施瓦茨警探表示,警方正在检验事故现场枪支痕迹,确定事故现场细节。同时,施瓦茨警探提醒,最近棕熊频繁出没瑞德沃德森林,已造成多例人员失踪案件——本次事故的巡逻队员就亲历这样的惨案。森林巡逻队队员为保护周边居民出行安全而日夜巡逻,心理压力巨大,施瓦茨警探呼吁社会关注巡逻队员心理健康、改善他们生活环境以及提供法律援助。

“……”

“感谢您的收听,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网络连载名:《王小月历险记》

出版名:《月娘逢异录》

作者:龙曲

系列类别:少女漫画

图书分级:限制级

内容简介:在爷爷奶奶家过暑假的小学生王小月意外来到名为“龙晴”的奇异树中世界,展开了一段精彩纷呈的冒险故事。王小月在找寻回家方法的途中结识各类朋友,发现巨大的危机即将降临树中世界“龙晴”,最后王小月和伙伴一同拯救了“龙晴”,顺利回到自己世界。

【正篇情节简介】

第1话王小月的暑假

小学生王小月到爷爷奶奶家过暑假,同住在爷爷奶奶家的堂哥打成一片。

王小月在堂哥展示昆虫标本作品时神游天外,偶然对一只翅膀破损的蝴蝶标本颇感兴趣,但她完全没听堂哥自豪的介绍——一旁的武侠连环画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

堂哥见此言称后院菜圃藏着一只珍奇异兽,王小月信以为真,陪堂哥菜圃里捉虫子、逗蚂蚁,直至奶奶喊吃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夜王小月于侠女美梦中惊醒,抬头发现一只美丽的白蛾停在窗前。

白蛾振翅飞舞,吸引王小月来到今夜月光照得亮堂堂的菜圃。

白蛾停在菜圃果树的树干上,王小月刚想凑近观察,它扑腾翅膀撒了她一脸粉。

王小月猛打喷嚏,震得大脑混沌,失重向后倒去,身体越来越小,树木越来越高大,下降速度越来越快,幸而有人救下了坠落的她。

一位通身雪白的美男子接住了王小月,他浓密的白色眼睫眨动间隐现一对浅棕眼眸,顾盼生情;他身着西域服饰,饰品琳琅,飘带翩跹,背后一对缀着波光粼粼黑色边沿的雪白薄翅,张合间飘洒亮晶晶的粉末,美得不似人。

美男轻盈落到树节疤处,放下王小月,他慢慢倒退着飞离树节疤,连同他恍如呢喃的话语一道融入月色:

“愿月神庇佑你,女孩,去改变这个世界……”

王小月来不及问对方为何将自己带来这里,最后她左右搜寻,自节疤附近洞口进入树内,奇异的树内洞天闯入她的眼帘。

第2话树中世界

王小月偶遇一对背负盾牌的兄妹,兄妹及其村庄村民以为她是迷路的异族幼崽,于是友善热情地接纳王小月。

这对兄妹原本打算出门游历,邀请想要回家的王小月一道同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村庄长老向王小月科普树中世界的常识:这里是树内世界“龙晴”,龙晴是哺育树内众生的母亲、庇护树中众生的神明。现在龙晴由玄驹国掌控,玄驹国之王的兵卒遍布龙晴上下,他们严加看管资源开采和食物汲取,因而大多原本赖以此生存的村民被逼至这个世界的贫瘠角落里,负盾兄妹离乡远行的目的便是开辟新的宜居地。

王小月和负盾兄妹整理好出远门的干粮,踏上了未知之路。

第3话露珠池塘

第4话怪风峡壁

王小月和负盾兄妹游历树中世界各地风土人情,王小月沿途询问离开龙晴的方法却无果。

第5话濒根关隘

玄驹国守关士兵拦下三人,与负盾兄妹言语间起了冲突,大打出手。

负盾兄妹想要靠身形优势冲关,引起关隘骚乱,被源源不断的双刀士兵拦下,最后两人体力不支倒下,被士兵拖走。

王小月被推出混乱的人群,一路躲藏至无人的树节疤,她看着自己收集的树枝和石块,想办法制作武器解救伙伴。

白妖精悄然落在王小月身后,收起翅膀,立在她身旁微微俯身。

王小月抬头看到白妖精时眼前一亮,连忙询问白妖精能否救出她的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妖精反问为什么王小月不先问回家的办法。

王小月毫不犹豫地说:她不能接受没有朋友的送别,所以她要在回家前救出朋友,。

白妖精笑着注视她,眼神温柔又闪过悲伤,他感慨:做她的朋友很幸运,做他的朋友总是遭逢不幸。

他把回家办法告诉王小月:她只有尽早脱离树中世界龙晴,才能在被同化前回家。

他又说:如果王小月有足够的勇气,去告诉那些士兵,她要用白妖精的情报换取她的朋友。

王小月瞪大眼,询问白妖精是否是玄驹国通缉悬赏的怪盗。

白妖精微笑着摇头,精致美丽的面孔犹如照着层朦胧月光似的面纱,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真实情绪,他淡然说道:“我是玄驹国的敌人,他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大啖我的血肉……说起来,你得加紧脚步,不然你的两位朋友很快就要被分而食之,成为玄驹国士兵的储备粮。”

王小月听得面色发白,继而气恼得通红,头脑一热,带着自己方才磨好的树枝剑奔向濒根关隘。

王小月临走前感谢白妖精的提醒,说下次见面他们也许就是朋友了。

白妖精愣在原地,似笑非笑,恍惚间回到昔日花朵芬芳的枝桠间,浮动的叶影模糊了他朋友的面容。

那人递来手,郑重其事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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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1:你这个朋友,是偷摸大鸡么。

网友2:根据作者偏好,白妖精的配对肯定是黑色系。

网友3:不要被漂亮女人骗,更不要被漂亮男人骗。

第6话大闹关隘

王小月趁着关隘士兵换班间隙成功潜入关押负盾兄妹的地牢,她把她的计划告诉负盾兄妹,让他们安心。然而地牢内早已暗流涌动,犯人们正在谋划越狱计划,王小月跟负盾兄妹被卷入犯人们的越狱行动中。

王小月忘掉了白妖精的建议,跟犯人们一道大闹了一场。

眼看犯人即将占领濒根关隘,城墙上的玄驹国士兵吹响紧急号角,不消片刻一位黑甲将军率领数百玄驹国士兵奔袭关隘,来势汹汹。

王小月见这跟古代战争片似的场景震撼不已,一时呆愣在原地,周围的犯人都在惊恐呼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将军来了!”

这领头的黑将军比其身后玄驹国士兵大一个个头,浑身上下包裹严实,乌黑重甲层叠晃动,头盔金穗扬于风中,枪扛在肩,盾负于背,腰挂铁剑,手缚红绳,尘土飞扬间杀来好一位威武大将军。

黑将军挥舞长枪指挥手下小头领率队分批追击,犯人们顿作鸟兽散,士兵们追捕到犯人立刻就地格杀。

负盾兄妹把王小月甩上背,忽然从盾牌下弹出透明薄翅,嗡鸣着尝试飞离关隘。

玄驹国士兵当即扔出绳索捆缚妄图飞离的犯人,绳索浸着麻药,抛绳牵制之外的几个士兵握拳捏刀等候犯人落地。

王小月眼看着负盾兄妹失力坠落,想起白妖精的话马上深吸一口气闭眼大喊:她有白妖精的情报。

玄驹国士兵围起落地的王小月三人却不动手,静静等候。

王小月听到耳边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好奇地睁开一只眼,正瞧见包围他们的士兵如流水遇石般分出一条道,黑将军款步而来。

王小月僵硬地抬头,直视面前这尊宛如鬼神金属塑像般密不透风的将军,他臂弯夹着长枪,枪尖血渍正巧滴在王小月的腿上,粘腻而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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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网友1:我说为啥是限制级少女漫,作者多画点战损。

网友2:出现了!黑色系盔甲覆面角色!

网友3:别看到两个角色就配对!

第7话黑将军

王小月晃晃悠悠站起,浑身麻痹的负盾兄妹想要制止她,又因黑将军的瞪视害怕得退缩。

士兵包围圈外传来砍杀之声,而这厢一个小学生人类鼓起勇气面对远比她高大、健壮的“敌人”:她的小腿在颤抖,但不敢松懈眼神的较量——她已经开始思考黑将军的头盔开眼位置。

“是你说,你有白妖精的情报?”

黑将军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醇厚、温柔,王小月听着像电视上自然纪录片的旁白,令人不合时宜的安心。

王小月回神,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说:“我有白妖精的情报,但是你们得先放了我的朋友。”

黑将军半跪,放低身体重心,勉强平视王小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小月平时和负盾兄妹说话都得抬头,但她和大部分玄驹国士兵的身高差不多,竟是这个世界的平均身高。

黑将军循循善诱,颇有生活老师风采:“你知道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王小月点头回复,大声道:“我最近见过白妖精。”

黑将军问:“你知道白妖精在这的名声吗?”

王小月犹豫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玄驹国的敌人?”

黑将军沉默片刻,撑在腿侧的右手横放在大腿上,认真地说:“他不仅是玄驹国的敌人,也是大树‘龙晴’的敌人。”

王小月眨巴眼,一时无法将记忆中那位衣带翩跹的雪白美男子和恐怖分子联系起来。

黑将军见状无奈站起身,说:“外来的异乡人,我带你去面见玄驹国的王,你自会思考明了。”

王小月见黑将军一语道破她外来人的身份,立刻想问对方是否知道回家的办法,但因为朋友尚未安全离开,她忍住递给黑将军把柄的冲动。

王小月待亲眼看着负盾兄妹离开并且得到黑将军的承诺,她才放心跟黑将军前往玄驹国王宫,面见黑将军口中的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玄驹国王宫建立在大树龙晴上层,由全副武装的士兵层层包围,守卫严密、戒备森严。巍峨瑰丽的飞檐长廊很快摄住王小月的眼睛,令其目不转睛、内心惊叹连连,甚至没注意到黑将军把她送入大殿后默默离开。

王小月收回思绪,看向大殿之上垂下层层纱幔的王座,纱幔上倒映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女人挨着小山似的垫子,模样十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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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1:罐头哄小孩,爱看,多出。

网友2:我的基雷达嗡嗡作响——是宿敌吗?是故人吗?是素不相识但可干柴烈火的**吗?

网友3:不愧是限制级,评论区出现了被屏蔽词汇的限制级发言。

第8话玄驹国的王

第9话王的盛宴

第10话王夫与王女

王小月与玄驹国之王谈话,遮遮掩掩告诉王自己所知的白妖精情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玄驹国之王挑明自己知道王小月来自外界,警告她不要插手龙晴的事情,不要相信那群害虫的话,不要信任白妖精,离开龙晴会涉入更大的危险,说罢不愿再谈。

玄驹国之王放松聊天时透露,玄驹国和黑将军才是龙晴的盟友。

王小月半信半疑,之后在玄驹国王宫住下,认识了王的王夫们并和玄驹国王女成为朋友。

第11话迷障危机

这日迷雾笼罩大树龙晴,王小月同王女趁机偷偷离开王宫。

王小月想去去军营寻找黑将军,想私下底询问他离开龙晴的方法,中途听说最近多有害虫聚集闹事、破坏环境,因此黑将军不久前带兵前往龙晴下层支援。

王小月和王女回宫途中,树内世界迷雾愈盛愈浓,直至一米开外不可见,迷雾中漂浮着尘土大小的怪异结晶。

两人不知行至何处,巨大的冲击波猛然冲倒她们,也顺道吹开迷雾,远处的玄驹国王宫正在火光中熊熊燃烧。

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落于王小月身边,他的翅膀抖落晶亮粉尘,缓缓贴着背脊收入衣服,那张完美无瑕的美丽面孔挂着喜悦的笑容,眼角却流露悲伤。

王小月和王女从地上爬起,狼狈难堪、惊恐万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远处王宫再度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吹打白妖精的头发、衣裳,他身上饰品急促、惊惶地拍打响动,好似面对狂岚、曝晒依旧巍然不动的高原石像,壮烈、坚韧。

白妖精对玄驹国王宫发生的灾难置若罔闻,转而低头看向王小月,轻轻说:“你的朋友正在找你。”

王小月下意识挡住王女,迟疑一会儿问:王宫的燃烧是否是白妖精的手笔。

白妖精浅笑,兀自抬头,喃喃道:“还不够……”

玄驹国王宫上方原本封闭的“天”突然破开一条缝,其上积攒的露水迅速挤出、倾倒而下,不消片刻浇灭了王宫大火,但损失依旧惨重。

白妖精面上还挂着笑容,然而瞬间目光凝滞,不解歪头,面上显露失望之色。

一道黑影从那露水口子里跃下,荡着藤蔓、踩过树壁最后平稳落地,他身后几队玄驹国士兵攀岩树壁而下,整齐划一、灵活矫健。

王小月暗自惊呼:是黑将军!

第12话光暗交错

黑将军远远大喝一声,人未近,枪先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枪划破空气,尖啸而来,枪尖连带五寸枪身没入地中,横断白妖精和王小月。

白妖精轻盈扭腰躲闪,及时撕裂被钉入地的衣摆,迅速脱身。

黑将军大步跃至,腋下夹着长枪借力拔枪,顺势扫过白妖精的方向。

白妖精腾跃而起,展开翅膀盘旋,俯视地上无能为力的敌人。

黑将军与其一边对视,一边腾挪步伐,瞅准白妖精准备开口,立刻一手扔掉长枪一手抽出缠在腰上的绳索,干净利落地甩向白妖精,险险缠住后者脚踝,见此招见效他即刻发力,欲将白妖精拉至地面。

白妖精哪能束手就擒,疯狂扇动翅膀,晶莹透亮的白色粉尘飘扬而下,落在黑将军盔甲上如蒙一层薄雪,继而倏地燃烧。

王宫大火的始作俑者当下分明。

可惜黑将军即便沐浴火光仍旧不惊不惧,他坚定地收拢绳索,火焰无法在黑色重甲表面留得长久,最后一点火星也被黑将军抖掉。

白妖精摔在地上低垂着翅膀,衣带、裙裾如今沾染尘土,轻盈不再,翅膀也沉重,他混乱擦了擦精致的面孔,神情一时忿忿不平,一时灰暗无光。

黑将军见此情此景却不落井下石,拾起长枪的同时拦下想要撕了白妖精翅膀的王女,压下她拔他佩剑的手,俯身压低声警告:“这是我与玄驹国之王的约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小月无意间听到了他这话,没懂意思。

黑将军直起腰杆,朗声道:“王女殿下,玄驹国需要你。”

白妖精笑得苦涩,不甘地攥紧拳头,捏了两手的泥,虚弱道:“何必假惺惺……”

黑将军反倒转头安慰他:“你说话也费力,暂且休息吧。”

王女恨恨地瞪了眼地上的白妖精,放下“下次见面大卸八块、大快朵颐”的狠话,奔往玄驹国王宫,留下王小月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黑将军看到她这副尴尬模样,话里带着笑意:“你和王女离宫所为何事?”

王小月坦白想问离开龙晴回家的方法,黑将军摇头道:“离开龙晴并不能回家,龙晴之外是更加危机四伏的丛林……”他这番说辞和玄驹国之王不谋而合,“你还记得你如何来到这里么?也许返回之道就在其中。”

王小月小眼神滴溜溜滑到地上躺着的白妖精身上,又迅速转头,支支吾吾颇为为难,最终在黑将军无形的视线压力下一五一十讲述自己来到龙晴的过程。

“……他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改变世界。”

黑将军叹了口气,王小月能听出这口气还在头盔里回荡了一会儿,他轻手轻脚把白妖精从地上拉起,理了理对方的头发和衣裳,对上白妖精迷惑、警惕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将军义正词严道:“你不该把她牵扯进我们的世界。”

白妖精垂下头,沉默不语片刻自言自语道:“是的,是我不该,来吧,来吧,孩子,将你的手交给我,我带你回家,回家……”

白妖精伸出如同白玉般温润洁白的手臂,微微抬起的眼中却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他笑着,又像哭着。

王小月即便听着他似呓语般的话感到害怕,但还是情不自禁送去手。

还未待黑将军阻止,白妖精瞬间挣脱绳索的桎梏,拉着王小月飞上半空,以她为要挟全身而退。

白妖恣情往龙晴下层飞去,与其说是飞翔,倒不如更像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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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1:Yooooo~约定~

网友2:【总计三百字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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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3话高空坠落

被挟制的王小月一动也不敢动,在白妖精的提示中睁开双眼,差点吓得昏厥过去,引得白妖精连连大笑,他说:

“你看看你的朋友们,他们为了救你游说、集结、率领害虫们,连日来攻陷、占领了一座又一座关隘、地区,如今大半龙晴都脱离了玄驹国的控制;玄驹国王宫爆炸,玄驹国之王死亡,我已清晰明见龙晴的未来,凋零、荒芜、枯萎、衰败——还需要一场大火!火!燃烧这个世界!燃烧我……”

王小月反驳:“是你在从中做鬼!”

白妖精贴在她耳边说:“是你改变了世界,这也是你朋友们的愿望。”言毕,他松开手,任王小月自由落体,坠入下方泥沼。

索性这是一个奇幻世界,王小月没有受到身体伤害,尽管避免不了精神伤害。

王小月仰头望去,头顶天般高的洞穴投下一圈光,她掉到了龙晴最底层。

第14话地下黑暗

第15话庞然大物

第16话荒废地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7话荒废地宫下

第18话旧友相逢

第19话异象频发

第20话迷雾村落上

第21话迷雾村落中

第22话迷雾村落下

第23话再遇王女

王小月逃脱泥沼,沿着空气流动方向走去,一路心惊胆战,亲临奇异景象,思考过去、现在和未来。不知过了多久,风餐露宿的王小月遇到了移动的“墙壁”,惊喜发现那竟是活物,她与偶然相遇的一位地下活动居民成为了朋友。这位新朋友和王小月聊起最近地下根系活动异常,警告她不要汲取大树的汁液。

新朋友带王小月离开地下,途中他们穿过地宫,他向王小月介绍地宫的历史,而地宫和朋友口中的地宫主人的特征无一不对上玄驹国。

新朋友把王小月放在濒根关隘,道别后转身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小月在濒根关隘遇到了负盾兄妹,他们正在组织村民通过关隘离开龙晴,问王小月是否要跟他们一道离开。

王小月询问他们离开龙晴的原因,负盾兄妹说大树龙晴内近来气候异常、异象频生,不少人或是中毒死亡或是发疯自杀,他们要离开龙晴,在外界寻觅新家。

王小月问他们是否见到黑将军,负盾兄妹说黑将军有天杀疯了后再也没有消息;她又问他们是否见过白妖精,负盾兄妹却一脸讳莫如深,让王小月避开龙晴迷雾地区,那里集结着一帮月神信徒,其首领正是神出鬼没的白妖精。

王小月目送负盾兄妹和他们大批族人离开,她即刻出发前往玄驹国王宫。

王小月于路途中目睹龙晴凋敝、荒凉现状:食物资源寥寥,水源几近枯竭,路有饿死骨,空气中弥漫着不安、恐慌,而至今没有碰到玄驹国的士兵。

王小月误入迷雾区域的村落,与月神信徒斗智斗勇成功逃脱并且打探到这些信徒们打算燃烧龙晴,迎来新世界。

王小月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龙晴上层,终于见到玄驹国士兵,被带入玄驹国王宫大殿。

王宫虽然经过修缮但不复昔日辉煌,王女同她母亲一样隔着帘幕跟王小月谈话,态度强势但难掩疲惫:近来玄驹国的事务和龙晴异象让她焦头烂额,她告诉王小月有关黑将军的动向,让她去龙晴的更上层。

第24话黑将军的执念

王小月爬出王女指引的出口,来到龙晴最上层的外面,险些被风吹倒,她贴着树循着声音慢慢行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小月找到正在练剑的黑将军,后者解释自己因为饮食了龙晴的汁液导致中毒,在战场上杀红了眼,后来这里休养一段时间调理得当恢复了理智,当然代价就是他现在状态不佳——饿得慌。

王小月把自己的干粮分给黑将军,请求黑将军教授她剑技。

黑将军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欣然答应,于是两人开始训练。

回到龙晴树内世界前一天的两人坐在树干上默默无言,聆听上方树叶婆娑。

王小月遥望遥远、模糊的远方,猜想那里是否是她的家,她的家人是否发现她的失踪。她首先打破沉默,简述自己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迷茫选择的正确与否、害怕回不了家等等,还是小学生年纪的少年说着潸然泪下。

黑将军坦白自己有时也会伤心、低落,他讲起春天龙晴开花、蝴蝶蹁跹的美景,说起与好友坐于此仰观朝霞夕阳、云吐雾散、月圆月缺,然而他无法再拥有这些美好——白妖精也是——无关选错正确与否,这有关是否承担选择带来的结果。

黑将军云淡风轻道:他和白妖精曾是挚友,一场变故分开了彼此。他走了鬼门关一遭幸得贵人相助化险为夷,但旧日的伤疤如跗骨之蛆,常常刺痛他的眼睛和身体,而比“故人再见却不识”更可怕的是“此身破碎何处未来”,最后龙晴和玄驹国接纳了不知何处去的他,让他找回了生存的意义,所以作为回报,他将终身奉献于龙晴。

王小月一知半解,听得动容,抱了抱黑将军的手臂——实在是身高所限——开口感谢他的安慰,说黑将军让她想起了她的妈妈。

黑将军不知是没听懂还是略过了小孩奇怪的联想,他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许下承诺:他带王小月去找白妖精,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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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网友1:黑将军一上线就爆出这么大的料,啧啧啧,果然和白妖精是偷摸大鸡。

网友2:黑将军好像带崽母鸡,难道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母亲”。

网友3:楼上是感染了月神诅咒,还是喝了龙晴汁液?

第25话深入迷雾

第26话酸液毒池

第27话峡壁险关

第28话饥饿与癫狂

第29话燃烧祭坛

树内世界龙晴情况愈发糟糕,迷雾几乎充斥每个角落,死亡、癫狂遍布所见之处。

王小月和她的师傅黑将军过五关斩六将,拯救了癫狂的现任玄驹国王和她的手下,集结玄驹国士兵攻打躲藏在迷雾中的月神信徒以及捉拿白妖精。他们轻松击败月神信徒,因为他们大多要么饿得没力气,要么神经兮兮一惊一乍,一行人很快打入月神教派的老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燃烧祭坛只剩下白妖精一人,他提前布置了各种机关将玄驹国士兵阻拦在外。

黑将军和王小月不得不两人冒险进入,他们见到燃烧祭坛上的白妖精,后者得知他们前来加快了燃烧仪式的进程,还差最后一步。

第30话献祭与新世界

黑将军喝止白妖精点燃自身的可怕行径,坦荡表明自己,放下长枪和佩剑,直言白妖精所为对龙晴称不上重创,破坏也勉为其难,又质问白妖精何苦牵扯无辜平民。

白妖精平静地微笑,说:“龙晴惩罚它的子民,我便给他们容身之所,给予他们精神安慰,让他们安详死去,而非煎熬度日——你又在何处呢?”

白妖精一语中的,树内世界龙晴的迷雾、有毒汁液都来自龙晴,它在惩罚因过度繁殖而破坏树内资源平衡的民众,然而白妖精却轻飘飘摘出了自己。

现在这一切源头是因为白妖精爆炸、燃烧了玄驹国王宫,导致玄驹国兵卒数量短缺,进而无法控制龙晴,害虫占领了龙晴的大片区域,繁衍生息,龙晴不得不反击。

黑将军慢慢靠近,却被白妖精警告:“黑将军,这样‘无情’的世界有什么值得保留,何况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黑将军继续吸引白妖精的注意力,他回答说:“因为这个世界接纳了一无所有的我,所以我将奉献、牺牲。”

白妖精悲伤地注视他,恍见故人,他说:“我一个朋友也曾如此认为,最后,龙晴抛弃了他,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没人知道他死于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将军眼见王小月攀着墙壁绕到了白妖精身后,下定决心,摘下了头盔:“也许,我能解答你的问题。”

白妖精豁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向前走了两步,又似近乡情怯般不敢再接近,他面上闪过震惊、喜悦、迷惘和痛苦,沉默片刻询问:

“脸上的伤,还痛吗?”

黑将军其实害怕在旧友面前展露自己现今容貌,一道巨大的伤疤横贯原本英武俊朗的面孔,实在可怖、丑陋,当初他看到时都心惊胆战,袒露真相于他而言如同揭开血痂般,徒留灼烧的红痕。

“已经不痛了。”

黑将军撒谎了,欺骗的滋味令他口干舌燥、面颊微红,这是他为了守护龙晴和保下白妖精需要付出的代价。

王小月按照和师傅黑将军的计划在白妖精后上方一跃而下,用剑柄敲晕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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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1:【总计八百字的分析】

网友2:【总计四百字的分析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网友1:【总计五百字的分析反驳的反驳】

第31话奇怪的朋友

小白出生于龙晴上层枝丫上,他因身体孱弱被族人嘲笑排挤,又因种族被树内世界龙晴的居民排斥。

小白起初讨厌这个世界,时常躲在树叶阴影里观察、羡慕被众人赞叹的蝴蝶们。

某天小白被同族排挤,推搡中不慎掉下树叶,坠入泥地。

又痛又饿的小白忍不住嚎啕大哭,引来附近小黑。

小黑分享了他的干粮,一来二去年幼的两人成为了好友,他们一起觅食、嬉戏、成长。

小黑喜好打抱不平,在小白遭受欺凌时总会站出来制止,要么反击成功要么两人一起挨揍,半开的成功率仍能让小白感动不已,即便被揍也感受不到痛苦。

小白本以为两人是同病相怜的同族,谁料到较他强壮、勇猛的的小黑长大后长出了蝴蝶的翅膀,那对纯黑翅膀上镶着一条白带,此前没人能将优雅的蝴蝶和小黑联系在一起。

小白看着自己闪着粉尘的白翅膀良久无言:小黑会受到龙晴欢迎,而自己仍会被嫌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黑看出小白的闷闷不乐,和同族汇合后每天工作结束就来找小白玩,开解小白的心结。

长久以后,小白释然了自己的出身,他开始接受这个世界,计划和小黑度过余下年岁。

不出意外的话人生总爱出意外。

小黑和小白在龙晴之外玩闹时被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扑打,一片混乱中小白直线坠落入花丛,陷入昏迷。

待小白昏迷醒来找到小黑,小黑浑身血淋淋地侧卧于地,奄奄一息,无力低垂的翅膀其中一片缺了半块。

第32话最好的朋友

小白寻求小黑同族帮忙,希望他们能救救小黑,但得到他们同情的拒绝。

蝴蝶们说:小黑受伤太重,根本没有救治的希望,何苦白费功夫。

小白奔走龙晴,试图让玄驹国救治小黑,但无果。

濒根关隘的士兵说:濒死的家伙送到他们这里只会成为口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白回到小黑受伤卧地处,却没有找到小黑。

小白猜想:翅膀损伤会失去飞行能力,受了重伤的小黑莫非寻了短见?

绝望的他四处寻找、呼喊,无人回应。

小白精疲力竭,他坐在龙晴的节疤处,仰望月亮拼命祈祷出现奇迹。

最后,饿晕的小白躺在月光下,看着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脑内轰鸣一片,月亮好似在他的脑袋里乱撞,可是这都不重要——

奇迹没有出现,泪水浸湿了小白的脸庞和衣襟,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小黑没有寻短见,他被王小月的堂哥发现并且捡了回去,用标本蝴蝶的翅膀修好了翅膀,养了一段时间就放归了。

小黑飞行能力大不如前,跌跌撞撞飞到一条小水沟边,低头看见自己面上、身上的丑陋伤疤,第一次生出恐惧:小白会害怕自己。

小黑无法过自己内心这一关:他本就因外貌、体型是同族中的异类,同族能接受自己一起工作,却无法和他成为朋友;若是小白也无法接受自己,那他便再也没地方安放自己的心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黑为自己打造了一副简易盔甲,将真实的自己包裹其中,无意中仰头看到树叶中倾泻而下的阳光和树叶婆娑声,回忆起他和小白在枝丫间飞翔的快乐时光,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仿佛龙晴在借这阳光、树叶呼唤他。

全副武装的小黑来到濒根关隘,玄驹国士兵第一次见这种外形的种族,被其苦难沧桑、天命所受的气质所吸引和震撼。

小黑一路顺利地面见玄驹国之王,御前讲述自己的遭遇并且铿锵有力地表明自己受龙晴所召而来,帮助玄驹国守卫龙晴,还要寻找他不知去向的好友小白。

玄驹国之王接受了他这番说辞,赐予小黑更为精良的重甲和武器,至此小黑成为龙晴的黑将军。

第33话牢房再见

白妖精靠着铁栏杆聆听黑将军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面上无喜无悲,好像一个布偶泥像,安静而温顺。

黑将军说完自己的心路历程,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好友。

白妖精动了动手指,伸出一只手欲抚摸黑将军的脸。

黑将军赶忙一手捧起对方的手,使其手贴上自己的脸。

白妖精有气无力地问:“你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将军回答道:“久别重逢,你我都变了。”

白妖精反倒笑了:“为了这哭?”

黑将军一顿,无奈道:“如今你这副模样,我忍不住。”

白妖精说:“针锋相对这么久,你忍得住不告诉我,却忍不住落泪?”

黑将军苦笑:“你总是来去匆匆,我留不住你。”

白妖精凝视黑将军良久,叹气道:“以前我总以为我留不住你……”说着他慢慢合上眼,黑将军握住白妖精无力的手,紧张地呼喊白妖精的名字。

蹲在牢房拐角处的王小月闻声赶来,粗略判断了下白妖精的状态,得出结论:黑将军关心则乱,白妖精只是饿晕过去了。

第34话御前争辩

第35话大结局

白妖精的燃烧仪式被阻止,龙晴免于毁于一炬的命运,而树内世界各类资源逐渐恢复正常,白妖精也在补充了糖分后苏醒过来,答应送王小月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白妖精的命运?

玄驹国之王判处他终身流放,不得接近龙晴。

黑将军卸下了玄驹国将领的职务,打算和白妖精共度余下年岁。

王小月醒来仍是月光满窗的夜晚,睡意朦胧的她似乎看见窗上停着一只蝴蝶和一只白蛾,但未等她细细分明,睡意淹没了她的意识。

女孩将迎来新的明天,也许她还会记得这恍如幻梦的侠女冒险,也许不会。

【热门评论】

网友1:完结撒花!

网友2:作者大大,有后日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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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01:归乡

夜山黢黑,星辰明灭。

忽来一阵夜风簌簌,林雾吐息,山鬼隐,魑魅啸,线香缕缕勾撩缠绵,拂动屋前黑影衣袖。

袖里空空,腹里空空。

刘真独坐门槛,侧身倚靠门板,仰望沉沉夜幕。

此地乃三月山,是他师父“三山先生”的居所,是他的家,亦是回不去的旧日。

刘真知道自己正陷于梦中,因为师父死后每夜厅堂三清像前再无线香缭绕,他再没有枕香而眠的美梦,所以他即便早已知晓这是幻非真,也不忍心醒来眨眼忘记梦中线香芬芳。

师父带着襁褓的他上山隐世,他自与三月山的一草一木呼吸、生长。师父教他识字、认事、启心启智,不强求刘真继承道法衣钵,任由他在山头林间奔跑过童年、青年;有时师伯上山拜访师父,给他捎带山下故事话本、见闻传说;师弟对师父的纵容默许和他这位大师兄的不务正业颇有微词,这位师弟对修道有自己的认识和追求,看不惯刘真的懒散……师弟没有回山扶棺,不知是否如师父所言,下山后就上不了山,究竟是山上桃源难寻还是山下人世眼花缭乱,刘真无从谈起。

师父下葬之日譬如昨日,刘真跪在坟土包前撒上最后一抔土,人影憧憧向身后散去,纸钱枚枚落入泥土里,他不知不觉抬首仰面,阳光明媚,云卷云舒,似是寻常一天。

寻常一天,梦里不过旧日寻常。

刘真倚着门板,眼皮黏连,头向前点了点,好像下一刻在这好梦里一睡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倏地好似平地惊雷起,一声模糊的呼号自远方劈来,震荡山林,吞噬苍穹的深黑兽口好像也被吓得退去。

刘真惊得一个前冲,转眼自岸边船中悠悠转醒,他慢慢起身,钻出船舱,被日光水波晃得眯眼,抬手遮于眼前,微微仰头环顾:硕大一个太阳高悬于头顶,成片分布的芦苇断断续续遮掩湖泊,而天地浑然一体,一片白茫茫。脚下船停于长木码头前,只见船篙,不见船夫。

刘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却也一时无心探究,梦醒时他猛然想起下山前收拾师父遗物时偶然间翻到师弟的信,师弟于信中说已在淞阳城出人头地,所以刘真自然而然认为自己应该是下山寻师弟,于是有了目标便心无旁骛,打定主意前往淞阳城。

刘真稳住重心,摇摇晃晃踏上码头,边走边拨开簇拥码头的一人高芦苇,踏上田间小径顿感踏实,然而前行久不见人家炊烟。

刘真走得又累又饿,远远看见房屋村落,大喜过望,提起精神蹭蹭蹭走到村口,看到那房屋猛然站定,发觉自己貌似误入了奇境。

这里不像淞阳城,刘真莫名生此直觉,他仰头望去:这村庄尽是两三层的精致高楼,屋墙厚实得不像泥土,摸着粗糙刺棱,有些屋子外墙墙根贴着光滑方正的瓷片,窗户钴蓝透亮,窗框泛着铁光。这村庄处处透着不对劲,刘真在山上曾听闻山下世道混乱、匪盗猖獗,可这一路走来没见着什么人,更别说饿殍白骨。

刘真一时摸不着头脑,又被太阳晃了眼,险些绊到自己脚,好在被一声呼喊叫回魂,他循声往左右望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往上看。”

刘真一边后退一步一边抬头,刺眼的阳光被墙上人遮掩,他对上一双墨黑的眼,一双莫名亲切的眼睛。

一个约莫十二的小孩攀着墙,探出上半身,眼睛不错地盯着他:“你谁呀,在我家外溜达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见那小孩生得浓眉大眼、端正机灵、衣服齐整干净,却是短发薄衣,故作成熟地微蹙眉头,打量墙下的不速之客。

刘真以为小孩是这精致高楼的公子,再不济也是这户富贵人家的小厮,他连忙后撤两步,学那话本向对方拱手作揖。

“小道姓刘名真,师承三山先生,下山要往淞阳,过路宝地……”刘真嘴角扬起笑意,见了人后充满了气力,抬头挺起腰板,目光灼灼看向小孩,朗声问,“公子可知此地离淞阳还有多远?”

小孩皱眉头,直言不讳:“你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

刘真眨了眨眼,尴尬地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他久居山野,不熟悉山下风土人情,若是冒犯到对方,还望见谅。

小孩嘟囔几句,回复刘真说:“这里是翟家村,什么淞阳——淞城,你要去市里?”他指了指方向。

刘真心里奇怪:莫不是城头换旗,淞阳城变淞城;不过转念一想,倒符合曾听闻的山下境况。

刘真还想离别作揖,但在小孩的目光中作揖做了一半,窘迫得匆匆收回过时礼节,离开脚刚抬起来,肚子突然咕咕作响,方才的力气烟消云散。

刘真转身望向一路走来唯一见到的人,即便对方是小孩,他还是问出了口:“不知……小道……可否……打扰……讨口饭吃?小道可以给公子看相。”

刘真心中自嘲跟随师父多年,技艺学得高不成低不就,偏门都捞不到,如今下山还不如僧人化缘来得便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孩看面前这衣着古怪的大人面白皮薄,局促得清秀面庞脸颊透红,他眼睛一转,升起顽童心思,笑嘻嘻道:“不如你猜猜我的名字?”

刘真清了清喉咙,撸起袖子,从背囊里掏出师父传给他的八卦罗盘,装模作样地闭眼转动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同时不忘睁开一条眼缝观察,他见小孩瞪大着眼,似被自己架势唬住,见好就收,笑盈盈道:“你姓翟,名明杰。”

02:新世界

小孩惊讶地略张嘴,兴奋地追问刘真是怎么办到的。

刘真倒也不遮掩,说他眼尖,瞄到小孩外翻的袖子一角绣着“明杰”两字。

翟明杰听闻笑嘻嘻地嚷嚷,说刘真是个假道士。

刘真半恼半臊,挠头支吾片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承认自己学得不到火候,所以才要下山投奔他的师弟。

翟明杰面上笑意未褪,扬言他是这个村的“大王”,笑刘真做道士不如认他做老大。

刘真故作认真思考,片刻后低头抬手作揖,恭敬叫了两声老大,紧接摸着肚子向刚认的老大委屈地说自己饿了。

翟明杰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掉下围墙,没一会儿笑够了拍了拍胸脯,说绝不会让小弟挨饿,他叫刘真在庭院铁门口等着,说罢下了围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走到那道庭院门前,透过铁门看见这家庭院院南墙边开垦了一片田,种着瓜果时蔬,个个鲜亮饱满,最里头立着一棵柿子树,叶片碧绿锃亮;往北却不是泥土地,铺着的也不是话本江南园林里的鹅卵石,而像是和墙一样的材质;房屋厨房小门面朝庭院铁门,刘真隐约可见翟明杰在里面走动的身影,他腹中空空如也,翘首以盼恩公。

估摸十分钟后,翟明杰端着一碗馄饨小心走到铁门后,双手递给刘真。

刘真宝贝似的捧过这碗馄饨,一双秋眸感激地望向救命恩人,他低头呼呼吹着热气,连汤都喝入肚中,舔了舔嘴唇,满足地眯眼微笑,说:“好吃,好吃,小道从未吃过这等好吃的食物……”

翟明杰想要矜持,嘴角却泄露一丝得意,他说这是他妈妈昨夜煮的馄饨,开水泡了也好吃。

刘真竖起大拇指,夸赞翟明杰的母亲真乃当世厨神。

“怪人”嘴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夸得翟明杰放松警惕而飘飘然。

翟明杰接过空碗时忽然收敛笑容,上下打量了番铁门外的刘真,他问:“你是要去市里,淞阳城?”

刘真点头,心神尚在那碗鲜美的馄饨里飘摇:“小道要往那淞阳城去。”

翟明杰说:“正好,我也要去市区,我们一起去。”

刘真犹豫询问小孩出行是否知会过他的父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翟明杰藏不住情绪,面上浮现愠色,抱臂撇了撇嘴,转而说小弟不能质问大王的决定,他说要一起去市里,那就一起去。

刘真沉默不语:一饭之恩无以为报,但被小孩霸道同行,两人一起去找师弟听上去不怎么妥当。

刘真问:“恩公要去哪里?小道自然欣然陪同,只是——”

“别啰啰嗦嗦。”翟明杰微微蹙眉,皱起鼻子,努力做出一副威严模样,可惜落在刘真眼里看着像三月山邻村追黄狗的小孩般无害、亲近,“哼,刚才说的那么好听,还吃了我的馄饨,这点事情都没主意……骗人的假道士。”

刘真挠了挠鬓角,打算迂回回绝“大王”恩公的要求,不过翟明杰不给他这个机会,风风火火回了厨房放了碗,于是刘真回过神抬头看见墙头探出个小毛头,后者扒着墙,眼看着就要翻墙跳到外面,他连忙伸手跑上去接住了跳下来的翟明杰。他这个“假道士”虽然本职高不成低不就,天生一副晒不黑的白皮看着弱不禁风,但他一到能跑能说话的年纪开始接手师门伙食——师门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三人——牧牛喂鸡、下田耕种至今好歹磨出了一身薄薄肌肉,不至于接不住一个小孩。

刘真放下翟明杰,左右环顾没有其他人看见,他叉腰擦了擦额头冷汗,长呼一口气:“吓死小道了。”

翟明杰毫无自知地仰头看着刘真,落地拉着他衣袖就走,完全不顾及刘真还想推脱一番的窘迫。

刘真转念想着自己总不至于被小孩卖了,同时他对着山下事物兴奋、好奇得紧,于是顺其自然,任由这位刚认不久的“大王”恩公带自己穿梭这新奇世界。

两人走过桥,出了村庄,踏上宽阔大道,脚下不再是泥土地,刘真一时还难以适应脚下硬邦邦的触感。路边房屋栉比鳞次,矗立一杆杆高挑的铁制灯笼,路上行人外貌、穿着都似翟明杰这般短衣、短发,自己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藏青道袍倒显得突兀。

道路越往前越发开阔,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风和日丽,黄发垂髫,青壮成双,井然热闹。刘真对此间多了几分真实感:恰似步入太平年间,山上时光悠悠远去。他听见背后传来铃铛声,循声望去就见人踏着轻巧两轮车路过,那响动的铃铛就在他握着的把手上,还有那坐在铁皮盒子的人,安着四轮大概是推车,可刘真实在搞不清楚这车前头的牛或者马藏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上人自知阅历浅,此情此景已经眼花缭乱、心旌荡漾,心想难怪师弟下山就不愿再回来。

翟明杰时刻关注着新收小弟的行径,以免后者不看路撞到路人,尤其是撞到车。

四周绿意渐浓,翟明杰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加快步伐,没料到刘真忽然停住。

翟明杰转身顺着刘真的视线看去,不禁笑了:嘿,这“假道士”竟然盯着路边面馆门口支起的小油锅,里头正炸着油香四溢的萝卜丝饼。

翟明杰看刘真那明晃晃的垂涎眼神,用力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向刘真保证等会就给他买,但在那之前他要跟着翟明杰去一处地方。

刘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时忘记自己原要进城投奔师弟,他问翟明杰他们要去哪。

翟明杰脚步轻快地拉着刘真跑向公园,无法抑制的激动溢出眉眼,呼喊着就在前方。

刘真望着跑在身前的小孩,公园绿化向两侧飞快倒退到他身后,恍然间宛如穿梭奇境,似幻似真、空茫无际。

刘真回过神时他们两人被拦在一道白色铁栅栏前,栅栏后是一片平静湖泊,四围碧绿浓郁的灌木树林拱卫着这颗青蓝色的宝石,其上零散几只大白鹅,仔细看鹅中坐人,是船。

刘真怔怔地望入湖面,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水泊,忽觉一阵风起,吹得浑身湿冷,如堕冰窟,好在只是一时幻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翟明杰放开了他的衣袖,扒着白栅栏和其后男人说话。

“……他是我表哥,已经成年了!”

刘真听到翟明杰提到自己,低头看见他正冲自己挤眉弄眼,刘真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抬头对那栅栏后的男人点头:“对了~小道是翟明杰的表哥。”

翟明杰皱眉抿嘴,表情好似吃坏肚子般为难。

刘真愈发自信,挺起胸膛,作揖恳切道:“还请大哥通融。”

翟明杰回头和那栅栏后的售票员对望,无辜讪笑,语气弱了几分说:“我表哥最近在排戏,走火入魔了……”

售票员无奈一笑,最后还是收了两人的门票钱,放他们进去,翟明杰如愿以偿坐上了天鹅船。

翟明杰把着方向盘,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猛踩脚踏板,架势唬人,幸好天鹅船动力不足,并且小孩也很快失去了兴致,停止踩踏,任船随波逐流停在湖中。

03:前忆今夕

刘真上船一坐下便身体僵硬,后知后觉自己不会游泳、有些怕水,他的手牢牢抓着船沿,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他注意到方才猴似的小孩松了那根顽皮的筋,他也慢慢放松——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脑一热就跟着这相见不过半个时辰的小孩来到此处,虽说一饭之恩无以为报,但刘真一时也摸不着头脑,索性将这困恼抛之脑后,闲下心来看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翟明杰无聊问起刘真要去哪找他师弟,他师弟又是谁。

刘真被他提醒,想起自己下山的目的地,然而仔细回想片刻,只记得师弟来信说他在淞阳城军阀白劳启手下做事,受到军阀的赏识。

刘真问翟明杰是否知道城中白府所在何处。

翟明杰摇摇头,说这个年代没有人住什么府。

刘真略微睁眼,追问翟明杰是否知道驻扎淞阳城的军阀白劳启。

翟明杰一头雾水,皱眉冥思苦想片刻说他之前秋游去过淞城市区的白劳启故居,还要写一篇游记呢。

“故居?”刘真摸了摸后脑勺,“转移驻地了?”

翟明杰两手一摊,语气透着一股孩童的天真和残忍,他爽朗说道:“死啦。”

刘真震惊中扶紧船沿没敢乱动,缓了片刻,苦恼地想:淞阳改作淞城,如今又是谁当家……

翟明杰问刘真他师弟的名字,自称他认得很多厉害的叔叔阿姨,说不定碰上哪个问问就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微笑道:“上山前他叫‘王富贵’……”

翟明杰听闻忍俊不禁,捂住嘴闷声道:“什么年代了,名字这么土。”

刘真也笑了一下,继续说:“他原是山下地主,说是大旱接洪水,马匪烧杀劫掠,末了仅剩他一人上了山……”翟明杰安静下来,目光灼灼,“上山后小道的师父给他起了新名‘王玄之’,开解他抛弃前尘、潜心修道……”

谈起师门,刘真语调放缓、柔软。他无比珍视山上旧时光,尽管眼下回忆同蒙上迷障,模模糊糊让人忧伤、迷惘。他不经意间瞥向同船的小孩,注意到后者双眸温润黑亮、神情认真,船外碧水荡漾,刘真的心绪也如这白船安稳许多。

天鹅船到岸后,翟明杰主动要求带刘真前往现在的白劳启故居,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帮道士也是同理。

刘真欣然接受了小孩的好意,同时扭捏提示“大王”不要忘记履行承诺——帮他买进公园前看中的油香小吃。

一大一小一边吃着萝卜丝饼一边牵着手同行,这份快乐好似离魂般飘飘然的轻盈、空旷,纵然来得没由头,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无所依凭,生出几分着眼当下的释然。

刘真无端想起他的童年:自有记忆起自己便跟师父于山中修行,师父是他的师父,他们鲜少交流道法之外的事情;师弟忙于钻研不愿与他多谈,偶尔见他就像邻村老农见被长辈溺爱的不成器后辈般眉头紧蹙;仔细想来,自己幼时是一个人,长大后邻村的小孩见他一袭道袍也敬而远之,所以他当下屁颠屁颠地跟着“大王”恩公在山下花花世界里四处溜达——原来与人嬉笑打闹如此好玩,连投奔师弟这档子事也被他丢到了爪哇国去。

刘真上次这么高兴还是三月山过年那天,彼时师父尚在人世,师弟也在山中修行。那年的年夜饭附近村民给他们师门送了一条猪肉,他拿来煮过焯水切成块,就着肥肉油水煎烤至八角焦黄,和黄豆黄酒一道焖煮,猪油又炒了两盘蔬菜。

师门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师父抚着白须赞叹刘真厨艺长进,师弟王玄之也少了犀利批评话语,言辞间颇为温和,其乐融融,如同一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徒步走到了白劳启故居,翟明杰让刘真在门口等他买好门票。刘真没理解翟明杰口中“买门票”的意思,但也认真以点头回应翟明杰,他看着不时有人进出白府,心想:莫非是花钱买拜帖……军阀之后谁接手了这府邸,竟如此热闹?

等候间隙刘真俯身琢磨门口的石碑,忽然意识到自己一下子就看懂石碑上的字,然而好奇心漫过了他的疑虑:那竖竖尖尖圆圆的年份对应着什么年号,如今白府住着什么人?

翟明杰回头就看见刘真在石碑面前皱眉,打断后者思考,大声唤过他,两人一同迈入白劳启故居,热心的小孩试图找寻工作人员问问这里是否有刘真师弟“王玄之”,而刘真已进入这府邸,心境如石子投湖般荡开层层波澜——他好像来过这里。

刘真仰头环顾,亭台楼阁压向他,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刺痛着眼睛,他喉间仿若堵着一股潮湿、冰冷、刺痛的空气,他因这种莫名的窒息感而头昏脑涨、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柱子大口喘息,落在翟明杰身后,眼前发黑,心头发慌:他怎么会来过此地?他明明不久前才下山,入了人间,可为何此间事物隐隐都有梦中曾见的错觉。

“嘿,假道士。”翟明杰转头没见到刘真,快步寻来,他目光清透,却不惊奇,“你怎么了?”

刘真站直身,勉强微笑:“小道不知为何心慌慌……”

翟明杰夸张地哇一声,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同学说过有人看到这里晚上闹鬼,那鬼还是古代人哩……”说完他搞怪地做鬼脸,调侃假道士怕鬼。

刘真瞪圆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紧绷的心弦霎时松驰,无力辩解:“小道,小道没见过鬼。”这事他没底,没见过也不知道怕不怕。

翟明杰没抓着不放,走在刘真前面。可走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两人似乎一进入这白府,便在不知觉中远离人声,回过神时已入寂静之地。

刘真耳尖,隐约听闻隔墙院中正敲锣打鼓唱经文,即刻立定细听——是师弟王玄之!过去他跟着师弟去邻村打醮,虽然他担不起背书主职,但锣鼓副随不在话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声勾着刘真绕过墙,连翟明杰在他身后呼喊也不曾听见。他闯入院落,穿过林立院中的引魂幡,随手拂开挡路的白幡,没有留意臂上扫落片片白纸钱,那些纸钱飘落至其脚印,化作一滩水痕。

洪钟般的人声遮过金钵锣鼓,做那独角戏,尾音未尽成幽怨。

刘真怔愣站在灵堂入口,看着堂内身着道袍的男人,那人矫健挺拔,长眉入鬓,眉间几分桀骜,须下嘴角噙着邪魅,他一手端着师父临死前交付刘真的八卦罗盘,抬头瞧见刘真,似笑非笑,其声似回荡在后者耳边:“师兄,好久不见。”

04:白府诡事

“王玄之,你怎可害人性命!”

刘真转过身,猛然看见自己站在院中,立刻低头左右看了看:自己怎么同时出现在院中和灵堂门口?

他在两人中间蹦跳、挥手,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都看不见自己——不,这里不是现实,这是过去。

刘真手脚好似泡了水般沉重、冰冷,他不知何时自己入了这幻境,六感也被迷惑,他心神动荡,后退一步,真像道青影似的魂附在引魂幡上。

“师兄你可记好,叫你一声‘师兄’乃是情分,山下我乃王玄英,你不过是走投无路前来投奔的同门子弟……”

“王玄之”,现名“王玄英”,他昂头挺胸,一手抚须,面上尽显得意之色,然而下一刻郁愤攀上眉头,他忍不住指责他们师父三山先生有眼无珠,居然把师门宝贝交给刘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玄英的言辞中对师父多有不敬,听得一旁静观的刘真颇为不爽,那与王玄英对立站着的“刘真”白面孔气得通红,眼眶湿润地半天憋出一句话:“师父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诋毁;白大帅亦待你不薄,你怎可害了他爱子的性命……”

王玄英扬眉冷笑,能出言质问师父,自然不把他这位师兄放在眼里,他抬起手中罗盘,风云骤变,阴风四起,白幡振动,“刘真”环顾四周,喃喃不可置信师弟居然真的违逆天道。

王玄英笑道:“违逆天道?逆天改命罢了。身处乱世,莫非要我逆来顺受,我上山便是为了争那命……你倒好,高不成低不就,年纪轻轻,本领不会,嘴上不饶,责怪起我不够服帖顺从天道——什么天道地道、左道右道、邪道外道,顺合我心意,就是我道。”

王玄英话音未落目光一凛,本该被引魂进入罗盘炼化寿元的师兄站立原地,毫发无伤。

不消片刻“刘真”退去面上的挣扎迟疑,目光炯炯,径直走到王玄英跟前,仰面瞪视这位较大年长却因入门晚不得不称他师兄的男人,他清楚这男人原先藏了诸多忿恨,咬牙说:“小道虽然学识不及你,也不知道师父传的罗盘有什么用处,但小道知道,这罗盘不能落在你的手里。”

“刘真”如此朴实无华的认知令王玄英不禁嗤笑一声,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刘真”直接上手抢夺,更在王玄英诧异目光中直接将那罗盘摔到地上,沉闷一声,霎时灵堂风起,宛如鬼神呼啸。

“这是师父的罗盘!”

王玄英面色铁青,连忙蹲下拾起罗盘,心疼地检查罗盘损伤,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刘真”,这时倒想起搬出师父来震慑他的师兄。

“刘真”脸色苍白,他触碰到罗盘有一瞬感觉到了异样,但他来不及细想,然而立于院中的刘真则看得真切,他看见摔地的罗盘窜出一股白雾,穿过“刘真”的身体,顺着王玄英的手脚攀爬缠绕,灵堂牌位后照片上面容温和俊美的青年微笑看着他死后灵堂的闹剧。

王玄英起身,面目狰狞,一步步逼近,拽起“刘真”的衣领,唇齿间呼出冷气,低声问:“你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死了师父,现在又要破坏我逆天改命——此地与你何干,此事与你何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番话飘入躲在院中招魂幡的刘真耳中,他心一痛,一滴泪珠滑到嘴角,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他低头看去,一双墨黑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眼眸的主人一言不发,安静地牵着刘真离开此处。

引魂幡林立的院落好像没有边际,两人走了良久都没找到出口,刘真只觉眼前一片白茫、凄惨、苦闷,他应该记起来师弟伤天害理之事,但那段记忆又着实痛苦。

前方牵引的手一松,不知不觉他们又散了。

刘真原地站了一会儿,独自往前走了一段路。他莫名走到了白府后花园,许多人围着池塘,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出谋划策,没多久看见人群自动分出一道,一个湿淋淋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孩走出来。

刘真定眼一看,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长得像翟明杰,同时他又看见一股白雾丝丝缕缕缠绕在翟明杰的身上,与他看到那罗盘落地缠绕上王玄英的东西极为相似。

……他见鬼了?

刘真沉思半晌没有结果,余光瞥见那位长得像翟明杰的青年正要离去,他赶忙追上,没有注意自己毫不费力地穿透过路人,又是绕过一个弯不知到了哪里,刘真疑惑这白府何时变成了机关城,他在这里兜了老半天都没有转出去,甚至景致都不同。

看来他是真见鬼了。

他的恩公翟明杰必然不是这里惑人心魄、迷人心智的鬼怪,刘真确信这一点。

刘真又回到了白府后花园的池塘边,这次花园里冷冷清清,他立于水边形单影只,默默注视着水面倒影,倏地平地惊雷起,曾经梦中出现的模糊呼号此刻清晰无比:“刘真师侄,还不速速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旁无人,水面上自己脸旁边却出现一张青白面孔,竟是他许久未见的师伯,那张面孔不似活人,一对细长眼睛嵌于其上,见刘真注意到他便也飞快对上目光,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听不真切,朦朦胧胧,恍然如芦苇荡中烟波行舟。

刘真蹲下身竖起耳朵努力分辨,听得入神身体猛然往前一冲,跌入水中。他不会水奋力挣扎,通身针扎般难受、痛苦,等待闭眼再睁开,面前是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出那长得好像翟明杰的青年,青年眼下隐有黑眼圈,刚刮好胡茬给脸泼了水,正拿毛巾擦拭,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小道真的是鬼。”

05:鬼耶

这下不仅是长相酷似翟明杰的镜中青年,饶是刘真也十分诧异,他如镜中观世,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亦或许眼前种种早已存在,像师弟王玄英与他灵堂对峙的情形,只不过于他眼前重演。

怎会如此——他中了阵法,入了幻境,还失了忆?

图什么呢?刘真思来想去,他下山时囊中空空,两袖清风,唯独师父的八卦罗盘,还被师弟抢走了——

山下世界真复杂。

刘真抱臂如是想,于是他继续看下去,从这位“翟明杰”视角捡拾他的记忆:翟明杰跳入白劳启故居花园池塘救了小孩,同时也救上了一位骨灰沉在池塘底的居民,百年前的道士刘真。

刘真百年前下山投奔师弟王玄英,未曾想发现王玄英正在谋划一场法事借人寿元,逆天改命,修其大道。刘真无法揭发深受白劳启器重的大师王玄英的“好事”,师父交付的宝物罗盘又被王玄英抢走,成了“凶器”:白劳启爱子白佑安在王玄英提议的冲喜后回光返照,不久一命呜呼,怕不是被王玄英引魂入了罗盘,不久炼化为其所用。刘真也因此被杀,尸骨烧成灰,镇在白府花园池塘下,直到被翟明杰所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翟明杰作为警察不大相信这个跟他讲述百年前恩怨的道士刘真,甚至一开始不相信自己撞了鬼,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但也慢慢习惯了鬼混附身的事实和相信刘真是个好人,咳,好鬼——一个被师弟坑得在水里憋闷了百年现今不得不附在他身上的鬼,三言两语就被自己套出所有信息。除此之外,翟明杰发现自从被刘真附身后,自己多了一双阴阳眼,孙悟空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烟熏火燎的烧出火眼金睛,如今翟明杰觉着看见鬼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平日里多了条侦查案件线索的路径,但附身自己的鬼毫无自知,成了鬼中有名的来事鬼,他这也不是鬼界淞城社区服务点,还要接待有冤无处诉的鬼魂们——既然人有人界,鬼有鬼界,鬼界没有专门负责处理孤魂野鬼的部门么?

每每不得不屈服于各色鬼魂或有眼睛或没有眼睛以及刘真可怜巴巴的注视之下,翟明杰略有烦恼的同时有股子隐秘的骄傲和欣喜——这事也只能他来做——他大约是个矛盾的男子。

为了帮助刘真,翟明杰开始搜集淞城旧时新闻,整理成档案,还被同事误解是不是在干什么副业,谁也没料到查到最后竟和前十几年一桩失踪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追着线索查到最后,翟明杰终于撞上了续命至今的王玄英,去三月山旅游时刘真认出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师弟,翟明杰一番调查下来,如今王玄英化名“王永英”,以帮老板看风水、算命为生,深居简出,如今再次现身,只因终于算出了又一个符合要求命格的“祭品”,他打算让其像之前那几位一样落个失踪的结局。

百年前的白佑安是王玄英修道路上的第一个祭品,未曾想被刘真搅了好事,白佑安的魂离了罗盘不知去向,害的王玄英又花费十几年重新找了一个符合要求的祭品,他因这事恨刘真恨得牙痒痒,隔一段时间就进白府后花园里给他的好师兄扔点石头,加固池塘的镇压阵法,不过十几年前白府修缮成白劳启故居后需要买票进场,王玄英想着这百年间没出差池——刘真这不成器的小子,做鬼也窝囊——于是他也懒得费这个功夫,鲜少去检查阵法,结果翟明杰阴差阳错把刘真的魂带出了池塘。

正当翟明杰苦恼如何将隐姓埋名的王玄英绳之以法时,刘真的师伯找上门,他自称任职特殊部门,这百年间负责暗中调查那些命格特殊人员神秘失踪的事件,注意到翟明杰和刘真这对人鬼组合后一直观察他们,确认刘真并非失去理智的恶鬼、翟明杰是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所以此刻现身三人同心协力收服师门逆徒。

翟明杰对这道士的第一印象一般:脸色青白又神神叨叨。他见刘真信服地上前亲近,心中惊讶竟然真有活了百年的人精,面上卸下防备,心中筑起堤坝,他漫不经心地调侃刘真他们师门之间怎么还防来防去。

刘真诚恳解释他们师门收徒向来不拘一格,缘分到了就行,孽缘亦是缘。

翟明杰玩笑话问刘真是否肯收下他这个徒弟。

刘真认真思考片刻,躲过翟明杰略带兴味的强势目光,恳切阐明自己没法教翟明杰——他自小跟在师父身边但道法修行上什么也不通,不过他倒是可以教翟明杰喂鸡做饭;刘真越说越没底气,最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翟明杰安慰刘真:刘真虽然本领较他师弟差了点,但修道不是论悟性么,还是他更通透。

刘真的师伯默默看着两位小辈插科打诨,等他们闹完便提出收服王玄英的计划,他微微闭眼一抖衣袖抖出一张卷轴,一本正经地说此物可以制造结界避免惊扰普通人,说着他交给翟明杰,然后右手手腕一转,回掏出不久前与王玄英斗法缴获的八卦罗盘,当着刘真两人面熟练操作罗盘,盘中响起机关摩擦、扭转声,盘面分开后内部嵌着的一面铜镜——这便是罗盘引魂的关键。

师伯拿出巴掌大的铜镜,端详片刻,看向刘真,皮笑肉不笑道:“师侄,昔日你与王玄之对峙,他用这八卦罗盘却对你毫无作用……这铜镜与你颇有渊源,你师父可曾说过?”

刘真思索片刻后摇头,他见那铜镜有种似曾相识的平静感觉,如同朝夕相处的家人、伙伴,但他此前从未见过这面镜子。

“……你师父不说,想必有他的道理。”

刘真点头称是,摇头晃脑地附和:师父自有他的考量。

此事就此翻篇,然而翟明杰忍不住琢磨起这个问题,最后腹诽干刘真这行的莫非都是谜语人——越老越精越不说人话——他眼神复杂地注视刘真,后者察觉到视线侧脸与他对视,冲翟明杰逗趣说话般眨眼。

翟明杰即刻转念一想:刘真是鬼,行为举止、音容笑貌停滞在死前,那大概、也许、可能……不会老成精。

师伯自顾自说起他在百年前淞阳城收服了一只孤魂野鬼,现在正好用来引诱王玄英入阵,说着袖中甩出一股白烟旋转着钻入镜中。

翟明杰自小道士那里了解过王玄英的过往,师伯此时提及百年前淞阳城无疑让他怀疑,可刘真的师伯没有主动说,翟明杰忍了忍,侧头与刘真对视一眼;刘真已有默契,乖巧询问师伯那鬼魂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伯青白面孔上闪过诡异的笑意,脸朝搂着翟明杰肩的鬼魂刘真,眼睛却看着翟明杰,语气淡然:孤魂已是强弩之末,勉强维持一团迷雾的状态,无从看起。他话题一转,说把王玄英困于阵内也只解一时之急,如今王玄英术法相较百年前掌握更加精进,因此还需得到他的生辰八字,将他彻底“钉死”。

翟明杰帮着刘真和他师伯在白劳启故居后花园布下法阵,又放上诱饵,静候猎物上门。也正因为此次收服“猎物”行动,刘真为翟明杰挡下了王玄英的偷袭:困兽犹斗,王玄英被困法阵,铤而走险最后一搏,原想着将翟明杰的魂魄勾入阵法威胁刘真,没想到他的师兄竟不惧魂飞魄散,顶上他那单薄的魂魄……

一旁隐匿气息良久的师伯出手重聚了刘真四散的三魂七魄,然而长久为鬼的刘真身受重伤陷入昏迷。

翟明杰焦急询问师伯如何唤醒刘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师伯的提议:将刘真的魂魄暂存自己的体内温养。

师伯面无表情地简述此法可能的害处,见翟明杰面色不改且一意孤行,他扬起一边眉毛,依了这男人的决心。

面前景象忽然停滞,唯独其中师伯转过身,看向正在旁观翟明杰记忆的刘真,他发紫的嘴唇张合问道:“刘真师侄,你已观前尘,凶手已入网,因果可消……一体双魂凶险万分,百年鬼魂孤苦,也该投胎去了,人间可还有留恋?”

06:师伯

刘真不解师伯此问用意,望着翟明杰的背影,他失了与这个百年后男人相知相识的记忆,心中本该踊跃的情绪眼下如同隔着朦胧模糊的屏障,影影绰绰,难以辨别,他忽然想起之前遇到的恩公,虽是小孩——他也叫翟明杰——但与之相处仿佛久别重逢的旧友,除了师门之人,刘真再无其他人有这般亲近感觉。

刘真讷讷道:“师伯,师侄昏迷了多久?”

师伯回答:“半月有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握紧双手,又问:“翟明杰可好?”

长久保持一体双魂的状态极大损耗翟明杰阳气,甚至可能危及性命,饶是刘真也知道这和烧命无异。

师伯说:“你不久前在他的梦中见过他了。”他一顿,“活蹦乱跳的——八成八字身旺。”

刘真不确定师伯是否在安慰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翟明杰若是听到这命定一说大概率一笑置之。他抓住这个想法努力回想往昔,可惜一无所获。

刘真暗自下定决心,问师伯:自己能否再见翟明杰一面,他想好好谢过这位梦中的恩公、丢失记忆中的故友。

师伯凝视他片刻,说刘真魂魄不稳,目前能够苏醒意识已是奇迹,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法,强行现世恐怕连投胎转世也没可能。

刘真白皙的面孔上神情恬静,一字一顿说:“这是师侄的留恋。”

师伯摇头叹息:“罢了罢了,万般闲愁不得解,世间总多痴情儿……”他单手掐诀,食指一点刘真眉间,霎时一股阴冷气息自眉间裹挟刘真旋转内缩,缩成一点堕入黑暗。

刘真不觉痛苦,反而轻盈自在,片刻后他懵懂眨动眼睛,抬手揉了揉,呆呆地看着面前纸做的手,摸了摸身体,现在他附身于纸人,而师伯口中那段本该丢失的记忆如同翻书般在他眼前掠过,充盈、溢满他的通感,再次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刘真察觉到灼热视线,转头对上那对熟悉的墨黑眼眸,眼睛的主人席地而坐,见刘真醒来后英俊面上因嘴角笑意裂开原本的严肃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喃喃道:“翟明杰……”

翟明杰抽出盘起的一条腿屈膝,塌下肩略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开口调侃:“逗小孩很开心?”

刘真微笑,纸人朱砂画的五官也随之变化,他诚恳承认:“很开心。”

翟明杰一怔,没预料到刘真如此直率,稍稍侧脸,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做白日梦,假道……”他截断脱口而出的梦中口癖,尴尬低头,飞快转变语调,“小道士。”

刘真摸了摸鬓角,纸和纸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他光顾着傻笑没有追问。

师伯适时出现,结束他们再次相逢的“窘迫”,他一手端着那面原先收着诱饵鬼的铜镜,一手招呼刘真,说自己要在外护法,指派现场为数不多正经学过术法的刘真通过这面铜镜去挖掘他师弟的记忆,师伯鼓励刘真:就跟在那愣头青梦里差不多,不过别让王玄英察觉到不对劲,否则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可以拒绝他人窥探,往后难度就大了。

翟明杰抱臂问师伯,就没有牛逼轰轰的法术直接算出王玄英的八字,省得刘真冒着风险钻入别人的梦境。

师伯抚须,反问翟明杰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法术能算出八字。

翟明杰明了地闭嘴,在嘴前虚空拉拉链,不打扰通晓鬼界、人界道法的“高人”做法。

刘真纸质的手轻轻拍了拍翟明杰的肩膀,他说:“莫担心,小道必然能完好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翟明杰看着纸人一对墨点似的眼睛,沉默片刻说:“……多说无益,去别人的梦里能带什么?”

师伯提高声音,打断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磨磨唧唧的人,他说:“翟小友若是不放心,可一同前方,毕竟师侄势单力薄,你们又曾双魂同体,相配得很……”

翟明杰一说加入,师伯当即小露一手,结印似风影,翟明杰看着地面移动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和脱离纸人的刘真一道飞入铜镜中,翟明杰不经意往回看,看到方才小道士附身的纸人依靠着自己的身体。

师伯掐诀念咒,睨翟明杰一眼,手一推,送了一把风,两人如同破开迷雾,直闯入王玄英的梦境,那是百年前的淞阳城:白府前张罗起施粥摊,摊边戍卫着白劳启的士兵,而白劳启母亲白老夫人携爱孙白佑安给乞丐施粥。

刘真和翟明杰入了梦境即刻随心意变换更加适合当前场景的服饰,两人躲在围观人群里获悉信息、搜寻梦境的主人公。梦中路人头上没有五官,自顾自扮演梦中的边缘角色,也不在意突然冒出来的两人。

刘真伸长脖子四下寻找他师弟的身影,翟明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附耳道:“施粥摊起,第三个乞丐。”

07:淞阳城旧事

刘真数着人头数过去,凝神盯片刻,挠头小声嘟囔:“小道看不出来……师弟怎会如此落魄……”他叹了口气。

翟明杰头脑雷达滴滴运作,警惕关注梦境主人的一举一动,他见过百年后的王玄英,自然不会小觑百年前的王玄之,狡诈、狠辣不足以形容这般人物,说不定此刻的落魄也是他的一层伪装。

乞丐打扮的王玄之慢慢排到队首,他双手接过白府仆人递来的粥,连连弯腰感谢,当他离开队伍时被不知何处冲出的野狗绊倒,白粥洒了一地。眼看野狗即将冲撞白老夫人和白佑安,千钧一发之际,王玄之奋不顾身地扑上前与狗搏斗,落了个血淋淋——他徒手打死一条恶犬而毫发无伤——也惹来贵人青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佑安亲手扶起这位见义勇为的乞丐,王玄之也得以摸到白佑安手腕,进一步确认白佑安就是自己要找的祭品,但还差一个明确的八字。

不久后,王玄之因救了白老夫人和白佑安的事迹被白大帅请入白府,山河动荡,厉马秣兵,正是用人之时;王玄之在白大帅面前自述自小拜入隐世道门下,练这一身本领本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他算出下山历经艰险、跌入谷底,但遇了贵人便能青云直上,他恭维白大帅就是他的贵人。

自此,王玄之成了白大帅手下的红人,包揽各类道门法事,还兼职给白大帅爱子白佑安看病。

梦中场景跟随王玄之的视角切换到白府之内,而不属于此梦境的刘真和翟明杰不得不爬墙进了白府:翟明杰爬得驾轻就熟,刘真还得伙伴搭把手,两人变换为府中仆从打扮,小心翼翼地隐藏于场景边缘,好在除了主要场景,梦境边缘事物都模模糊糊、无人在意。他们跟到王玄之答应给白佑安开坛请祖先赐福,此前白大帅及白老夫人强烈要求开坛做法,王玄之三推四阻,指着天一副高深莫测的大师姿态言说此举危险。

眼前轰轰烈烈好大阵仗一场法事,白府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灌湿了王玄之的衣袍。

鬓角尚未发白的男人在雨中不停,头发贴着面颊,衣袖吸饱了水而下垂,下摆伴随大幅度动作而摇晃,然而即便形容狼狈,男人的声音愈发响亮,眼神愈发犀利,口中问着天地神,眸里看着堂内人,动作时缓时急,笑容自信,神情自得。

刘真在旁悄悄跟翟明杰说开坛不需要这么大阵仗,但如果是客人面子需要,也可以按需搞排场;同时,刘真表示如果翟明杰有兴趣,自己可以用八卦罗盘给他算一卦;翟明杰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什么命学,小道士随即浅笑,说自己也可以算算明天天气——算得还蛮准的。

翟明杰被刘真的笑容感染,嘴角压不住上翘的弧度,他小声说:这倒是很有用,可惜已经有天气预报了。

这场法事的结尾,乌云散去、太阳显露,面目模糊的众人对此等奇迹咂舌不已。那厢王玄之还来不及换衣服,浑身湿淋淋地到了白大帅跟前五步,直截了当地告诉白大帅和白老夫人:若是白佑安想要康健,那便是找个八字相合的冲喜。

08:了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玄之无所谓什么冲喜,他已得到白佑安的八字,借这病秧子的命。

白佑安听到大师所言,本来尚有些血色的病弱面孔霎时苍白无色,表情如同水晕颜料,笑容淡了三分。

白大帅大手一挥,手下没多久掳来八字相合的姑娘。在白佑安被安排成婚当夜,刘真和翟明杰一路尾随白少爷,看着他送走了梦境中的新娘,这完全背离了历史路径:白佑安成婚当日已经病重到卧床不起,根本不可能走下床送走新娘,他更不可能本该出于王玄之的梦境边缘依旧面容清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铜镜里原先被师伯收服的孤魂“白佑安”也入了王玄之的梦境。

刘真想要上前,翟明杰下意识抓住他的手阻止,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翟明杰跟在刘真身后与王玄之梦中的白佑安正面对上。

“白少爷。”刘真上前拱手作揖,挡住白佑安的路,抓住对方紧张神情连忙开门见山,“白少爷,此刻莫要去找王玄之对峙。”

白佑安惊讶地颤动嘴唇,很快冷静下来,说:“你们是何人,我不记得白府中有你们模样的仆从……”

“小道乃王玄之师兄,师父辞世前嘱咐我下山寻他,而今眼看他将犯下大错,我不得不阻止……”刘真跟着翟明杰学了不少潮流话,如今撒谎也面不改色,他说,“白少爷你可记得今夕何夕,你可记得成亲时已病入膏肓,你可看见你床上的尸体?白少爷,我们被困在王玄之的梦里,旧事又将重演!”

白佑安咬唇侧过头,不与两人交汇视线。

翟明杰见他逃避,直截了当地说:“事情还有斡旋余地,白佑安,你要看着王玄之永生永世被困于这场旧梦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和翟明杰一唱一和,成功让本就动摇的白佑安应允与他们合作,一同“唤醒”执迷不悟的王玄之,望他回头是岸。

如翟明杰所料,王玄之见到白佑安完好无损立于面前时神情有一瞬的震惊,甚至于脱口而出半句话:“你不是……”

王玄之生生咽下后半句,扬眉瞪眼,唇上胡须被鼻中呼气带着颤动,脸颊肌肉好似抽筋般抽搐,扭曲原本俊朗、成熟的面孔,展露片刻丑态,一副即将目眦尽裂的狰狞作态,他不可置信地从袖中掏出一对桃木牌,其上刻着两副八字,他喃喃道:“为何又不成……又不成……”

白佑安走上前,面有不忍,停在王玄之跟前三步之远,欲言又止,凄怆一笑:“王道长,你若是要我性命……何苦如此……”

刘真突然朗声喊:“王玄英!你可知罪!”

王玄之闻声抬头一愣,翟明杰借着声东击西的功法,身手灵活地从王玄之手中夺走桃木牌,回身抓住刘真的手臂,两人头也不回地奔向梦境边缘。

护法的师伯接收到刘真发送的事毕信号,当即把他们拉出王玄之的梦境,从翟明杰手中拿走化为实体的两个桃木牌。

师伯一手端着铜镜,一手用三指夹着那两个桃木牌,嘴中念念有词,霎时桃木牌碎成齑粉,衣袖怦然鼓胀,阴风袖中出,拉扯来被困梦中昏迷不醒的王玄英,裹着齑粉,旋转缩小化作一道流状风,好似炼化般融入铜镜中。

师伯彻底收服这“作恶多端”的师门逆徒,转头问刘真师侄是否有兴趣加入他们特殊部门,毕竟以刘真现在这副尴尬姿态行走人间不太方便,而且麻烦“无关人士”翟明杰。

翟明杰眼睁睁看着犯罪嫌疑人王玄英被那古里古怪的师伯不容分说收走,如今听这话心里老大乐意,却笑容满面摆手言称不麻烦:群众有麻烦,他当然要义不容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真看了眼翟明杰,又看向师伯,用力点头赞同翟明杰,婉言道他先考虑下。

师伯于是留了特殊部门人事部的名片,临走前嘱托翟明杰好好照顾刘真,别让他提前魂飞魄散。

翟明杰和刘真单独相处时,翟明杰忽然问:“你们师门修习有修习长生术法?”

刘真摇头:“师父从未与我提起。”

翟明杰莫名笑了一声:“你师兄从哪里知道的邪门法术,还好端端活了百年之久,没人找他事?”他一顿,说,“哎,当我想多了吧。”

刘真沉思半晌,他透明的手穿过翟明杰的手,仰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翟明杰,说:

“我信你。”

翟明杰听见刘真在他耳边微笑。

“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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