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敲响了门。
“进。”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庭芳摸索着走入关少卿的眼中。
关少卿看到这样的庭芳愣了愣,庭芳的长发变为干燥,软软地垂落在胸前。
看着那长发,关少卿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受,于是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总认为自己理应想起什么,但是脑海里的东西太多,他无法捕捉。
庭芳依旧是一身洁白的男人,无论被染得多脏,他还是如此洁白。
书房里,庭芳上前迈了两步,问关少卿:“这样的我你熟悉吗?”
关少卿以为他在问,他是否记得那个盖住他眼眸被人强迫的晚夜。
然而庭芳说的却不是这个,他说的是关少卿已经遗忘的他的怀念——他们的初见。
庭芳不知关少卿是否有过一丝熟悉,想起少年时期他同他有过一面。
他的声音,他的长发,他的生命,皆是留作当时的纪念。
朦胧的书房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将庭芳的身影都弄得模糊了。然,衣裳上的银色|图案却流光溢彩。
可能关少卿是真的想不起了,他绕过桌子来到他身边,为他解开了发带。
这个男人无法理解庭芳所想的。
发巾取下,庭芳恢复了视线,他短暂地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才困在黑暗中片刻,他便连微弱的光都无法适应。
庭芳还没有反应过来。
关少卿站在庭芳的跟前,高大的身影就像巨大的牢笼将人笼罩其中。
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庭芳那苍白冷淡变得温暖柔和。
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悄然在书房中上演。
关少卿骤然同他接触,庭芳有些吃惊,因为关少卿在那两个户语人对他做的滔天恶行后,就没有真实地与他在一起过。
这是在那些不堪入眼的事情发生后,关少卿第一次如此亲近他。
庭芳那白色的长发散开着,冰凉的触感,仿佛蛇一般的攀附,时而又流露出缱绻之意,就像一个从前世而来的痴情种。
手臂上的头发的扫过让关少卿分心,他低头扫了一眼,又是那种感觉。
他想不起那个熟悉感从何而来。
同时他觉得沉闷闷的,心里仿佛被石头堵塞着。
关少卿皱了皱眉头。
庭芳眼底生出痛苦的情绪,他用那种眼神遥望着关少卿。
想让关少卿从中窥探到他们之间的熟悉,难道真的认不出来了吗,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吗?
他和少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长发,他的声音,都还和过去一样。
书房的窗户没关,纸张发出被翻阅的声响,纸张不算粗糙,发出的声音却很响亮。
庭芳他好不容易清晰的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
直视的灯光晃眼,庭芳无法接受,那光芒使得他眼泪流出。
毕竟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敏感脆弱。
这是白化病人的弱点,这是他通过地狱之门来到这个世界的代价。
关少卿扫视过那盏直射庭芳的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关少卿知道他的眼睛不能受到光芒的浸染。
那双青灰色的眼眸就想一池清谈,因为微风四起,荡起了涟漪。
空气里纸张与纸张又开始摩擦出声,庭芳身后的纸张被风卷到了眼前。
庭芳垂眸,桌上的文件正在摇晃,上面一个个黑色小字像是复活了一般。
时钟不断行走,长针转了很多圈,文件被翻了一次又一次……
水珠恰好洇染了那刚硬字迹。
关少卿三个字墨迹被晕染开来,像发散的树木枝芽。
那块地也仿佛流满了泪。
书桌下的抽屉没有关严实,庭芳在那里看见了程辞和程烨的名字。
庭芳一惊,关少卿调查程家干什么?
昏黄的空间里纸张翻阅的声音也骤然停止。
庭芳心里生出恐惧,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深沉得可怕。
据他观察,程辞与关少卿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来说,在他与关少卿一起之前,程辞连认识关少卿都不曾。
但很快庭芳无法再去思考那些东西,他的身心都被关少卿拉了回来。
一场纠葛结束,已经夜深了。
半夜,庭芳轻轻掀开被子,偷偷起身。
今晚,关少卿住在这里。
庭芳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没有穿鞋是怕发出声响。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穿上的关少卿。关少卿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那样冷峻硬朗,但是少了很多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悄悄地打开门,又轻轻地关上,待房门完全闭合的细微声音响起时,关少卿才睁开眼睛。
庭芳走进书房,关少卿的文件还摆放在桌面上,有些甚至躺到了地上,灯光里,纸面上还有令人面红耳赤的印记。
第四十三章 风吹雨来花将残(四)
一切还保持着案发现场的状态。
关少卿应该是拿了什么东西,所以抽屉没关。
庭芳将档案抽了出来,借着灯光,他看清了上面所有内容。
纸片翻得哗哗作响,庭芳极速地浏览。
越看越震惊,上面不仅仅是程辞和程烨,还有整个庭家。
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原来他调查过他,庭芳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就好像是自己肮脏的一面捅破到了心爱之人面前,然后怕被抛弃掉一样。
沉闷的书房中,庭芳正打算看看关少卿调查过他什么。
“你在干什么?”
关少卿冷硬的声音响起,庭芳瞬间脊背生寒,他抬起头:“我……”
那时的关少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就像黑暗之中忽然出现的阎罗。
庭芳看着关少卿淡薄的眼神,心中慌乱,不断地在脑子里搜刮借口。
他慢慢直起腿说:“我耳钉掉了,我看看落没落到书房。”
庭芳眼神闪躲,身体紧绷着。
终于找到了一个来到书房的理由。
关少卿什么都没说,他走上前,弯腰将鞋子放在庭芳脚下。
庭芳这才注意到关少卿手里拿着他的拖鞋。
“穿上。”
关少卿语气冷冰冰的,幽深的目光照在他身上,“明天再找,天黑看不清楚。”
“好。”
关少卿先一步转身离开书房,庭芳紧接着跟上。
书房抽屉里的档案,庭芳的名字明晃晃地跃到了上方。
回到卧室,庭芳刚卸下肩头,又听到背对着他的关少卿说:“你应该打开书房里的灯。”
庭芳的瞳孔猛然放大,刚刚他打开的是台灯。
台灯找什么东西呢。
庭芳的脚步僵硬,他喃喃道,“我没反应过来。”
“嗯。”关少卿没再说什么,庭芳也跟着陷入沉默。
次日天晴,暴风雨之后,日光都明亮了几分。
阳光照射在风吹雨打后的梨树上,树枝上还有花,虽然地上铺满了花瓣。
这一天很好,蓝天白云,风清气朗,有关于庭芳的一切消息随着那场雨的消散而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满地落花与坑洼,谁知雨来过,如果不是庭芳的创伤与眼泪,谁知网络暴力输出过。
春日短暂,来得匆匆,走也很突然。
一转眼夏天来了。
茶堂里总是凉意阵阵,因为是空间是开敞式的。
夏天一来,茶堂更是热闹,大家穿着短袖衫品茶聊天。
程辞经营着茶楼,楼上的格局未变,只是将一楼的茶堂整改了一番,搬来了老式的方桌长凳安置,梨花木椅通通撤掉了,茶水也引进了一些平常价格的。
如此,这茶楼变得接地气起来,不再面向一些高端人群,也不会将这里面的人捧得高人一等。
程辞的做法当然会导致一些客源流失,但是沈庭秋没说什么,既然老板没说什么,谁又会言论程辞呢。
当然也会有人悄声抱怨,因为程辞的做法加重了服务员的负担,以前工资高活少,现在是工资不变活还多了。
当然抱怨归抱怨,他们谁也没有离去,因为算下来他们在这儿的工资还是比平常茶馆高上一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