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韫启审视的目光略过黎非凡的脸。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知道我不是非你不可。
当然,二爷的手腕我是知道的。我只不过是提出需求,答不答应决定权完全在你这边。
霍韫启停顿两秒,他右腿搭上左腿的膝盖,往后靠了靠,说说你的要求。
黎非凡起身:既然说好了坦白我就给二爷交个底,是,我一开始的确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但我也需要价值。一件事落实有进有出,落实到具体是谁,什么情况,效益如何,说白了只要付出,相应的,我就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作为回报。我知道金钱名利,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我就不缺,但这些东西不能依附这个身份存在,必须来自于个人。
黎非凡的想法其实非常粗暴简单。
如果说照着原剧情走太多不确定因素,那他就必须抓牢能抓住的东西。
与其设计,这样和霍韫启直接交底,他认为是一条最方便的捷径。如果自己的根扎得够牢,在将来抵御风险上胜算就更大。
被动化主动,表明立场,争取利益最大化。
野心不小。霍韫启从中间掐断了手里那支烟,扔到盒子里,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黎非凡:直觉。
高升早就不说话了。
他们看着彼此,车穿过闹市却没有拐上回玉京园的路。
霍韫启终于点点头:如你所愿。
黎非凡夹烟的手指微微停顿,没有人察觉他背后的冷汗沿着脊柱落下去。他知道这场谈判他毫无优势,唯一的一点胜算就是那点自觉,他没撒谎。
他赌对了。
这就是霍韫启要的。
和多少习惯了虚以委蛇的上位者不同,霍韫启这人你说他深沉难辨还是说他实力和能力匹配都好,只要你肯交代。在他面前你的野心欲望,你的贪恋,那些见不得光,你只要敢摊开在太阳底下,都比选择隐瞒、欺骗来得强。
黎非凡不动声色碾熄了烟,看不出刚刚经历过怎样的心理变化。
他冲霍韫启笑笑:我觉得我们的合作之旅体验应该不差。
正当这个时候,车停了。
从外面拉开车门的是邱虎,邱香也站在旁边。
二爷,到了。邱虎示意。
黎非凡跟着霍韫启下车,看着眼前这个非常大的豪华庄园一时无话。他落后霍韫启半步站着,霍韫启回头说:我让人替你收拾了园子里的东西送过来,最近要在这边住一个星期。
这里是?黎非凡问这话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邱香当即说:这是霍家老宅,夫人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这几天来往宾客会非常多,你最好规矩一点。
夫人不就是霍韫启亲妈姚照红。
黎非凡记得原身到死都没跨进这地方,更别说给霍家夫人祝寿。书里母子关系紧张,书奕轻那个正主都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亏,现在霍韫启就这么随意带着他上门,怕不是公开打亲妈的脸?
我住这里是不是不太好。黎非凡说。
霍韫启看着他,语焉不详,刚刚不还说你需要价值,这里就是你实现自我价值的第一步。
爷啊。黎非凡远远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朝这边匆匆过来的福叔,恍惚说:虽然咱俩有约定在先,但这用人也得适度吧。
这可是大本营,是霍家老巢。
书里这本家的人际之复杂,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直接冲这里当他钢铁做的?
钢铁怕是也得掉层漆。
霍韫启理着衬衣的袖口,害怕?
不是。黎非凡认真地看他,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看上我,并且保证一辈子不离不弃,我可以当在车上的话没有说过。
黎非凡。霍韫启这是第一次认真叫他名字,他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要金钱想要名利,现在还想要我的人,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黎非凡假笑:开个玩笑。
他转头就朝邱香伸手,香姐,给我个镜子。
你是孔雀吗?一个大男人要什么镜子?邱香朝他翻白眼,但还是伸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块精致的小镜子拍他手上。
黎非凡拿过来打开,确定自己今天在酒吧混了一转也没有很狼狈。
他关上镜子递回去,说:这是一级备战状态的基本操作。男人的确不需要,但是你想想,我费尽千辛万苦想要跨进霍家大门,现在要实现了喂,能灰头土脸吗?
邱香眼角抽搐。
转头就问她哥,二爷到底为什么选他?
邱虎:长得好看?
邱香一巴掌拍过去,二爷说得没错,你脑子都用在身手上了!
上次她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才几天?他居然能从顺利坐上二爷的车到被带回家。
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看着前边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单从外表看,她必须承认这黎非凡比书奕轻强得多。
书奕轻站二爷身边就像一珠温室植物,不少事都还要他们这些二爷身边的人帮忙擦屁股处理,而这黎非凡不同,至少和她最初接触的那个样子大不一样了。
抛开长相不说,他有一种野蛮的特质,像峭壁肆意生长的松。
重点是知情识趣,敢说敢做。
听听那话。
二爷,见着你妈我要是喊婆婆会不会被打死?
想死你就叫。
那你记得救我啊,我可是你心肝儿。
第12章
老宅和玉京园那地方不一样,更传统古朴气韵深厚,同样,也非常压抑。从大门口进去后走上一段路就是四根深黑色梁柱环抱的公共议事厅,旁边人工流水线循环往观景池里灌着水。
好些个中年男人坐在一起。
最上位的位置是个女人,一个不再年轻但依然保养得很好的女人。
下边有人先开口说:夫人,要我说啊这霍家现在好歹也是您当家,我们这些叔伯不好说的话,您作为母亲该说还是得说。
是啊,韫启打小看着就稳重,在这一点上更胜他哥。但这次做得也太不像话了些,那养在外头的人带回来干什么?
女人穿一件水绿花色旗袍,外搭浓色披肩,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见过姚照红本人的人都会发现她身上那种气质即使坐在那儿不说话,也没人敢小瞧她。
但她说话其实从不严厉,甚至是轻柔。
我管不了。女人眼角的细纹并不增添任何老态,反而增添了阅历感,像是那种天塌下来都经得住事儿的姿态。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说:从小到大我就没怎么管过,霍家这么大家业都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再一点,我年纪也渐渐大了,霍家以后终究还得靠着你们这些叔伯帮衬的。
应该的应该的。
夫人还这么年轻,又有两个好儿子,以后自然是享不尽的福气啊。
那就借各位吉言了。姚照红笑了笑,转身问一直站在后边的管家,人都到哪儿了?
二爷进院子了。
大爷呢?
大爷今天没在,不过霍七少爷倒是在家。
姚照红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再次转头面向这一周围的人,说:大家看今天实在是不方便,就不留各位吃晚饭了,改天等老大也回来再请各位上门。不等这些人再说什么,她就站起来,管家,送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