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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些天我都没有空写日记了。
而且如果我的日记会被按照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这样划分的话,那麽这篇日记, 一定会是第一部的最后一篇。
那麽, 这篇我写得认真一点吧。
写的时候, 我还得假装什麽都还没发生, 我还什麽都没看见, 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还在进行中一样。我不能一上来就说,是的, 审判庭会那天, “粗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爆炸了。
是的, 他爆炸了。
这并不是一个修辞手法。
在那个宁静的前夜结束之后, 次日傍晚, 我来到了联合政府最高审判殿。
这个地方叫做“殿”, 但实际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古典感, 只不过是沿用了过往的名称而已。中央陆区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粗人”走进来的时候,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很多电影里, 交换眼神意味着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现实却并不是这样。
我愣了一下, 而他却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就像你原本已经十分熟悉了一个角色,而且你清楚地知道什麽笑容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什麽笑容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在你觉得你已经明白了他的行为举止遵循的模式之后,他却做出了一件完全处于模式之外的事情。
他扯了一下嘴角, 隐秘地笑了一下。
有点……
有点什麽呢?
有点猖狂。
这是什麽意思?
所以我愣住了。
他从我的面前经过,最高审判殿中, 大家无声地开始各就各位,等待着时刻的到来。
今夜,人类仿生科学的最高杰作,这项前无古人的伟大实验,即将在联合政府的衆人面前揭开帷幕。无论它是成功,还是失败,光是这场实验的设计原理和发展程度,都足以载入史册。
但是,设计它的科学家,却要遭到审判。
他可能会被继续软禁,可能会被抹去存在。最可怕的可能是,如果联合政府决定抹除他的个人意志産生的负面影响,又舍不得他的大脑,他们也许真的会仅仅留下他的大脑,然后把其他的东西都丢掉。
——这同样也不是一个修辞手法。
而我,作为负责他的情报员,扮演的则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角色。经过讨论后,我设计的情节是,为了方式柯利昂的干涉,“粗人”才设计了两层虚假的实验场所,用来防止他的侵扰,这非常符合“粗人”与联合政府签订的契约,具有一定的说服力。至于后面的所有说辞,都必须临场发挥,因为只有当审判开庭,我们才能明白联合政府真正的想法。
总之,我得尽一切可能保住他。
当年的反进化派人士,已早已四散飘零。那如同海洋上的金色波澜般的天才们,战士们,人类们,也都成了礁石上的泡沫,消失了,沖散了。我们不过是逐渐开始变老的年轻一代,是海滩上的寄居蟹,躲藏在褴褛的壳中,等待海浪再一次将我们卷回黑色深处的家园。
我一直相信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简朴道理。
审判庭会上不时有仿生人的蹤迹,他们隐藏在真人中,无法简单分辨。进化派打造出来的加强人体,足够支撑他们发挥远超出普通人体的效能。而如果进化派拿到了“粗人”的实验原始代码,可以将人类灵魂真正地转生t于机械塑造的身体中,那麽地球恐怕真的即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
我盯着那些外表和真人并无区别的仿生人走来走去。
距离庭会开始还有几分钟。
我第一次这麽紧张,近乎头晕目眩。庭会上人山人海,这是非常重大的一夜,在场的所有人,都正在各自怀着不同的鬼胎,想想还真滑稽。
然后,我发现我的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很遥远的……
似乎又很近。
有人正在呼唤我。
我的脑中分离出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意识,我同时又清晰地认知到,这个意识是我进入亚空间实验场所后留存下来的一部分残留数据,理论上来说,这些数据只有当我走进空间转化力场的透明罩子之后,才会链接我的大脑,可是现在,怎麽会出现这麽强的辐射範围,从他的实验室,一直到审判庭会上?还正好进入了我的大脑?
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耳朵,偷偷切换了情报信号频射。
“咔咔……”
“惠梨香小姐!惠梨香小姐!”
啊,颂希在叫我呢。
等等……
她出来了?
“实验!实验成功了!”颂希告诉我。
“惠梨香小姐,请你告诉他,他的实验成功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