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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应怜垂下长长的睫毛,望着桌子。
君执天这些天一直变着法地提出想和她成婚,都被她敷衍过去了。
果然,以他的性子, 一旦认定了什么, 就不肯善罢甘休。
——我想要的东西, 就一定要得到。
镜中世界, 君执天把她关在房间里时,曾这么说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一旁, 师岸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声线冷硬,“痴心妄想。”
“我劝你看清现在的形势。”君执天同样冷笑一声, “现在, 你们极天城别无选择。要么乖乖把神女送给我, 要么继续战争。”
他一字一顿道:“如果战争继续, 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么一说,众修士不约而同地想到, 修真界大部分门派, 现在都掌握在君执天手中。
如果拒绝他, 那些被囚/禁的修士的命运,可想而知。
“送?”师岸重复了一遍,“应怜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想法。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君执天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应怜。
他提出要求后。其他人或是震惊,或是愤慨,应怜却没什么表示。
她只是怔了下,随后就垂下了头。
不言不语。
自始至终也没向他这里投去一眼。
不由自主地,他捏紧了椅子的扶手,木料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缝隙。
“用不着你来教育我,师岸。”君执天一字一顿道,“三界里,强者为尊。弱者没有提意见的资格。”
听到这话,师岸冰雪般的面容上,那始终毫无波动的表情,一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面色沉郁,用力握紧了茶杯,金芒在眸中一闪而过。
那是一抹锋利的恨意。
君执天却没关注他。他目光一转,便看到应怜抬头,向他看来。
那视线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但总归不是高兴。
君执天发觉刚刚的话好像有异义。
他本意是讽刺师岸修为比他低。然而应怜会不会误会成在说她?
他微微拧眉,正要补救,这时,有修士开口了。
“魔君,就算是魔族,也要讲恩怨分明吧。神女并未得罪您,您为什么……”
她这一提出异议,其他修士纷纷附和。
就算君执天是要迎娶神女做魔后,那也不行。
应怜这些年对极天城的贡献,有目共睹。而且极天城败给魔界,还把神女兼未来仙后输出去了,这无异于颜面扫地。
君执天扫了一眼那个修士。
那是个女修。
好像当初代表极天城,来揽月城谈判的也是她,但君执天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反正这些修士都一样。
在他们眼里,他的求婚,是对极天城的羞辱,对应怜的报复。
他下颌绷紧,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杀意。
庄明昭见他不说话,还想再说什么,应怜却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再多言。
她面色沉静,望向君执天,道:“好。”
……
修士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神女说“好”?
这是答应魔君的求婚了?
师岸道:“应怜!”
他语气鲜少这么急迫。
应怜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而是看向君执天。
她轻声道:“我答应了。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停止和修真界的战争。”
◇
和谈结束后,修士纷纷散去,应怜的下属围了过来。
应怜抬起头,看了看他们,摆了下手,“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现在我不想说话,让我静一静。”
尽管心存担忧,但出于对应怜的尊重和信任,下属们还是依言离去。
应怜环视四周。
现在,空旷的议事殿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不知道君执天去了哪里。
还是说,他已经回了魔界,准备半月后的婚礼?
应怜垂下眸子,想到未来的事情,轻轻地叹了口气。
此时,殿外走过来一个身影。
本来和谈一结束,秦宸就立刻离去,去观星台找天道,却发现师岸已经先行前去了那里。
于是,他只能回头去找应怜。
此时,应怜独自坐着,一手托着脸,长长的睫毛垂着,看起来有种弱不胜衣的美感。
但秦宸此时顾不得欣赏这份美丽。
他走到应怜面前,语气沉怒,“——你为什么要答应君执天?”
君执天当着他的面,索要应怜,不仅羞辱了极天城,还大大羞辱了他。
过去他讨厌她,纵容下属给她使绊子,只是因为她是天道硬塞过来的道侣,而不是他自己选的。
但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平心而论,应怜作为未来的仙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本来,他已经逐渐接受了应怜,就连她和君执天的那些传言,都可以忽视不理。
但现在,应怜主动答应君执天的求婚,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些传言。
应怜坐在座位上,抬头看他,神色不愉,“不要提出这种问题,极天城别无选择。如果当初你听我的话,早早地和谈,就不会有这种事。”
虽然如果早早和谈,君执天一定不会接受。
事到如今,应怜也看明白了。
她不愿成婚,君执天也心知肚明。因此所谓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逼她妥协,答应他的求婚。
……罢了。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这或许也不是坏事。
“你做出这种决定,有向天道汇报过么?”秦宸沉着一张脸,突然伸手去拉她,“还是说,你早就和君执天商量好了,才……”
这种指控真是莫须有。
应怜本来就心烦,看到秦宸更烦了。她懒得自证,一把拍开他的手,“少来揣测我。想信就信,不信——”
她一指门口,“你就滚出去找天道告状。”
秦宸面露愕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她,“应怜,你——”
应怜居然会说“滚”这个字。
此时,她正恼怒地盯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泛起红潮,比起平时那端庄典雅的模样,看着尤为生动。
秦宸心中的怒火突然消解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意义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不想再指责应怜,叹了口气,道:“我只是——”
此时,议事殿的门口,黑色的魔气忽地一闪而过,向秦宸激射而来。
那魔气警告的意味更多一些,被秦宸及时发现。他一挥袖,魔气弹到天花板,打出一个凹坑。
玉石碎屑和着烟尘纷纷掉落,应怜被呛得咳嗽几声。
她揉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君执天逆光踏过来。
他一瞥秦宸,带着十足的杀意,“滚出去,我要和我的未婚妻说话。”
“……”
“我的未婚妻”这五个字深深刺痛了秦宸,令他脸色难看起来,收紧五指。
他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没有顺风顺水,而是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但他修为不及君执天,就算这是在极天城,打起来也没有任何胜算。
秦宸只得生生忍下这口气,最后望了一眼应怜,甩袖离开。
——此仇必报。
天道必然也愤怒于这次的失败,不是么?
秦宸离开了,议事殿里只剩下了君执天和应怜。
他立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目光沉沉。
应怜仰头望他,睫羽忽闪一下,“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的眼睛红红的。
刚进门时,她似乎也在揉眼睛。
君执天垂下眸子,指腹轻柔地揩过她泛红的眼尾。
“哭了?”
他问道。
应怜否认,“没有。是烟尘进眼睛里了。”
她说的是实话,君执天看起来却不是很相信。
他的薄唇抿了起来,眸光微敛,片刻后才道:“恨我也没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