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喻浑身冷汗,大口喘气,攥着被单的手微微发颤。 宗主,宗主! 门外传来巡查弟子的呼声。
尹喻等呼吸平稳了些才开口应道∶什么事?
偏展?
偏殿不是一直没人住吗,走水就走水吧,大不了烧坏房子重新建就是了
尹喻一口气呼出一半,骤然僵住。 小屁孩!?尹喻鞋都来不及穿,光着双脚破门而出。
外面雷电交加,狂风怒号,更加助长了熊熊烈火的蔓延。
天雪宗的弟子们围着偏殿救火,一桶水一桶水的往上浇,果然有效,看来是普通的凡火。 怎么回事?尹喻失声质问。
巡查弟子忙跪下请罪∶弟子也不知道,就是突然之间走水了,可能是风吹倒了蜡烛,弟子已命人灭宗主!
尹喻想也不想直接往火海里面冲,突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尹喻回头一看,心脏狠狠坠回胸膛∶你没事?
少年一边啃馒头一边朝火海望去∶睡到一半肚子饿,我到食舍偷吃的去了。
。大起大落,尹喻一时之间脑子都是乱的,他目光凝视着少年,心有余悸道,幸好幸好,幸好你去偷吃不对!幸好你不在屋里,但偷东西的行为是不对的!你饿,大可以跟巡查弟子说,他们会给你送吃的,明白吗?
少年微笑点头∶嗯。 不过天雪宗是自己家,你随便吃,这不算偷。尹喻话锋一转,笑道,到了别人家可不许这样,你会挨揍的知道吗?
少年∶好。
尹喻看他干吃馒头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吃东西都不会拿,白面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水晶小笼包和蟹黄水煎饺怎么不拿?还有金丝燕窝粥和琼花玉露糕呢!对了,琼花玉露糕是仙都的特色美食,是你的家乡味吧?
尹喻看了眼被扑灭的火势,朝巡查弟子说道∶让食舍的人把琼花玉露糕端来。
少年∶我吃饱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东西哪够。尹喻阔气道,我天雪宗有多是钱,你不用担心把我吃穷。
少年∶不是,真饱了。
尹喻把人带到自己房里,等到琼花玉露糕端上来,他直接把盘子递到少年跟前儿∶多吃点。
少年拿起造型精致好看的琼花玉露糕,细嚼慢咽∶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三日就不打扰了。
尹喻的神色一僵∶你要走?
少年点了点头∶我一个魔修,总不好在天雪宗多留。 瞧你这话说的,也没人撵你啊!尹喻道,道不同又怎样,我隔三差五就去夜宫串门子,一住就是两个月,按理说我还是仙道修士呢,不也来来往往魔道的大本营?
少年又咬了口玉露糕,慢条斯理的说∶你不是说要把我送去仙都吗?
尹喻证怔∶你听到了?
少年不置可否。
尹喻急忙辩解道∶我那是缓兵之计,故意糊弄真焱叔呢,你这孩子要懂得分辨真话和假话,千万别误会我了。
少年细细品味误会这两个字, 勾唇一笑∶你舍不得我? 那当然。尹喻想都不想就应道,你这么小,修为还这么弱,甚至还带着人人觊觎的藏宝图,这要是放你下山去就跟放羊羔进狼窝没有区别,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少年并没有因为这些关心袒护之言而感到高兴,他眸光一冷,眼底诡谲的凌光蠢蠢欲动∶尹宗主,你想要藏宝图吗?
尹喻身形一顿,猛地看向少年过分认真的面容。
他瞬间被冒犯到了,直觉心头火气横飞,将他自己活活气乐了,重重放下手里筷子,琼花玉露糕也率回了盘子里;小廉头,你觉得我在仙都帮你,救你 把你万里诏迢带回天雪宗 ,把你放在眼皮
底下不让你走,就是惦记你那藏宝图?
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尹喻气的拍案而起∶靠!你把小爷当什么人了,你居然把我当成那种处心积虑道貌岸然两面三刀的伪君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爷是天雪宗宗主,坐拥整座昆仑玉脉,要什么天地灵宝没有?小爷会稀罕你那破藏宝图? 夜宫呢?少年眉宇间透着漫不经心,魔尊义父的东西,他倒是有权力要回去。 他跟黄鼠狼不共戴天,黄鼠狼留下的东西他不让小糖一把魂火烧了就不错了。再说了,他堂堂魔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手的十二把神器说物归原主就物归原主,敢问苏家小少爷,这世上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能比十二神器牛逼?尹喻气不打一处来,本宗做一回好人好事,结果被反过来当坏人,什么玩意儿。
少年似是对这个解释颇为满意,再看尹喻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腮帮子气鼓鼓,很是滑稽。 哥哥?少年放软语气,伸出手指拽了拽尹喻的衣角,别生气了。
尹喻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更何况少年已经放低姿态开始讨好他了,一个大人,自然不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于是,尹喻很快安慰好自己,气也消了,看着少年道∶算了,你也没什么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堂堂的宗主出手帮你,还把你带回来,确实挺可疑的。
少年微微一笑∶既然哥哥关心我,那我就不走了。 乖。尹喻笑道,你屋子不是被烧了吗,今晚就在我这里歇息吧。
第132章 番外∶尚卿而求索 闭眼睡觉。
宗主的寝殿床铺极大, 三个成年人躺上面来回滚都绰绰有余。
尹喻挥手熄了蜡烛,少年就躺在他身边,眸子微张,并无睡意。
经过噩梦和火灾,尹喻也不困了,干脆侧身朝少年的方向躺着,问他∶反正也睡不着,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少年眼底倒映着窗外流动的乌云,好像笑了一下, 又好像没有,没什么好说的,你呢? 我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尹喻平躺着,以双臂为枕,生在天雪宗,含着金汤匙,父亲宠我母亲疼我,虽说我母亲命薄吧,因境界未能突破没挨过去雷劫,仙逝了。但我父亲加倍疼我,因此我从懂事开始就没受过委屈, 一直安安稳稳长大, 拜入太上仙门,就这样。
少年闭了闭眼∶宗主从小锦衣玉食,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的故事说出来怕是不中听。
尹喻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已经洗耳恭听了。
少年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从我记事开始, 身上就没有一刻是不疼的。不是挨鞭子抽,就是挨棍子的毒打,一击下去,血肉横飞,让你三个月都下不来床,每时每刻疼的人生不如死,再一碗又一碗的药灌下去吊着命,以防止你真的死了就没得玩了。
尹喻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年平静如常的面容。
如此不堪且残忍的往事,他却可以诉说的如此漫不经心,仿佛事不关己。 为什么要这样?尹喻问。 为了锻炼出铜皮铁骨。少年说道,这是独家的训练方式,从三岁开始练,谁熬不住了谁就被淘汰了,好点儿的随随便便往乱葬岗一扔,不好的直接一瓶药水浇下去,尸骨无存,毕竟,没人在乎垃圾的死活。 还记得,那年我五岁。实在是熬不住了,受不了了,我想逃走,离开这块地狱一样的囚牢,结果连自己院门都没能出去就被抓了回来,一关就是三年,各种折磨变本加厉,弄得我再也不敢心生逃跑之念。 再出来的时候我八岁了,有一天实在饿的受不了,看见狗窝的饭盆里放着一张肉饼,我两眼放光,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去跟狗抢吃的,结果被狗追咬了两个时辰,弄得浑身都是伤,最后还被狗主人逮住一通痛打我能下床的时候,已经九岁了。
至始至终,少年语气平淡,染着夜色的眸子连眨动都没眨动一下。
尹喻眼中写满了心疼,他犹豫着伸出手去,在半空中僵住良久,终于还是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将他轻轻往怀里带了带∶以后跟了我,再没人敢欺负你。
少年抬眼看向他,轻笑一声,没再言语。 只有学好了本事才能保护好自己。尹喻深吸口气,扫干净胸膛里积压的阴霾,要不你拜我为师,我绝对倾囊相授,毫不保留。
少年先是一愣,而后失笑道∶多谢好意,不用了。 啊?尹喻被拒绝 ,大感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