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镜子一样的水面上倒影的画面里,一位穿着白衣云纱蒙眼的公子,从顾矜霄身后的方向走出来。

他自如地坐到顾矜霄对面,俊美的面容上,浮现着清浅好看的笑容,只薄薄一点暖意,便叫人仿佛春日和风微醺。

他淡然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走?”

一般除非能力差别悬殊,方士很难捕捉到另一个方士的踪迹。

顾矜霄的目光轻轻放到他脸上,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中秋过后,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鹤酒卿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了几许,才轻轻地道:“方才我是去了城门口,听说白帝城一直在招揽人才。等下,若是有人报上来一个叫贺九的人通过,城主就不用等到中秋之后了,随时可以差遣我。”

顾矜霄定定地看了他几息,垂眸开始用餐。

鹤酒卿也拿起筷子。

东升西落,明月淡淡,天边的日出也一样很淡,只有天边的光线穿过茂密的林荫而来,是薄薄的柔和。

这样的光下,一切也薄薄的柔和,唯有面前的人是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一天之中,清晨和黄昏,是我最能看清楚的时候?”

他咬了几块糕饼,都是糯糯的清甜,每一口都是喜欢的滋味。堆在心间慢慢就满溢出来,叫他忍不住想跟他说话。

“你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他轻轻地问,声线清冽又洞彻,比此刻没有一丝杂质的晴空还要干净。

对面的人并不抬眸,淡淡地说:“我的运气向来很坏,逢猜必错,只在两件事上,截然相反。其中一件,是现在。”

鹤酒卿顿了顿,慢慢笑了:“我的运气向来很好,我把我的好运分一半给你。这样,你可以多猜对几次。”

那人分明在世间游走很多年了,心性却干净剔透得像十几岁的少年。

简单直接,清澈无忧,心如明镜,毫无挂碍。或许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堪破入道。

顾矜霄想,他的运气未必有他说得那么好,不然怎么会遇见自己?

第96章 96只反派

早膳用罢, 朝阳的辉光也已然金光灿灿, 暖澄澄的铺满半面池水。

紫阳花蓝色粉色的一团,在江面吹来的小风之下,微微摇曳,偶有花瓣落下, 晃碎一池清水。

两个人并肩走出水榭,站在向下的玉阶上。

顾矜霄的眉宇沉静毫无波澜, 轻轻地说:“衔月宫是白帝城最高的地方,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澜江。”

鹤酒卿静静地听着, 他虽然可以感知到所有东西, 但那些人和物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团气蕴。

“这个端月玦给你,持有此信物, 便可以自由出入白帝城任何地方。”

鹤酒卿伸手欲接,忽而又迟疑,清越的嗓音无论何时, 都沁着一缕风雅淡泊的意蕴。

“《荀子大略》有言:聘人以珪, 问士以壁,召人以瑗, 绝人以玦, 反绝以环。我若接了这玉玦, 该回你什么?”

语罢, 手指轻轻捏住那月白色的玉玦, 佩戴在右手拇指上。

顾矜霄收回手, 尾音极轻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盛极必衰,月满则亏。持此玦者,当知决断。你要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同样你所面临的境地,我亦不会cha手。”

鹤酒卿脸上的笑意很浅,沁着似有若无的神秘淡泊,从容而宁静:“我虽善酿酒,活得却一向比许多人清醒。心无挂碍,也就比很多人更决绝。这玉玦很美,我很喜欢。”

他自然知道顾矜霄的意思,中秋将近,眼看白帝城就要来很多人了。他拿了这白帝城亲信才有的端月玦,化名贺九在白帝城做事,恐怕很快江湖上就会流传,鹤酒卿投靠了白帝城。

但他既然做了,对后续任何可能的结果,自是了然明悟。

顾矜霄眉目沉静,纹丝不动,寒潭一样的凤眸看着鹤酒卿被白纱遮挡的眉目,眸光深远隽永。极致的俊美引人,也极致的危险y翳。

“我说过,你若掉下去,我不会拉也拉不住你。”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此刻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走开。

鹤酒卿的眼睛被云纱蒙着,顾矜霄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觉得他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你的名字很美,顾矜霄的意思,就是回头看见美丽的天空。我是鹤,你是天……既是命中注定,还有什么可决断的?”

鹤酒卿微笑叹息说,拱手微微一礼,拂袖径直走下玉阶而去。背影翩然如仙,又挺拔端然,仿佛一柄无坚不摧的玉剑。

……

“在下贺九,初来乍到,烦请诸位指教些许。”

“指教不敢当,咱们城主并不讲究什么繁文缛节,白帝城内自然也没有什么森严的规定。只有一点需要注意,白帝城八宫十二殿,除了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四宫,剩下四宫分别持四象玉玦。朱雀代表茯神姑娘掌控的任宫,白虎便是燕无息的督宫,玄武是无名和尚所有,最后一个青龙是妙观山的。”

一个微胖和善的作富商打扮的男人,和一个白衣如仙的世家贵公子,一道走在白帝城的主干道上。

“四宫各有脾性和规矩,一般不参与白帝城的庶务。但免不了要打交道。你且记得,有白虎令的地方,万万避让些,能绕多远绕多远。有玄武令的地方,不要有什么好奇心。其余两宫都好相与。”

鹤酒卿颌首一礼:“多谢殿主告之。”

“哈哈,客气了。贺先生得城主赏识,手持的乃是端月殿除城主外,唯一的一枚端月玦,前途不可限量。在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贺先生。”

说话的人随和富态毫无架子,却是掌控城中往来人员接待的涂月殿殿主。

马上到来的中秋赏月英雄会,到时必然要来许多的江湖人,涂月殿主忙得不可开交。一见城主竟然指派了人来帮他,立时感觉能喘一口气了,自然很是和颜悦色。

虽然这个贺九目盲有疾,但出于对城主的信赖,涂月殿主没有丝毫的疑虑。更何况,鹤酒卿的气度风姿,岂止一般的名门世家公子可比?几句交流下来,便叫人折服不已。

“既是如此,这段路的审核,便交给贺先生了。到时候,会有青龙卫配合你处理那些有问题的江湖人。”

“在下自当勉力而为。”

“放心,在白帝城里,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捣乱?只不过,咱们不像这其他江湖势力,会提前安排那些武林名宿入住。到了那一日,这都一窝蜂的进来,就怕有哪个不守规矩的冒名顶替,到时候误了城主的大事。”

大事?

鹤酒卿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过顾矜霄,为何要举办这场声势浩大的中秋赏月宴。

涂月殿主笑呵呵地说着:“贺先生是名门世家出身,当明白咱们这白帝城虽然看似风光,蒸蒸日上,可若是要更上一层楼,还得是跟江湖各界打好关系,和气生财不是。这场中秋宴结束了,整个天下都会知道澜江已经改头换面今非昔比了。自有上赶着跟我们做生意的。”

鹤酒卿笑了笑。

当他回头问起顾矜霄的时候,却听到那人随意地说:“顾相知有一个小友叫司徒铮,忽然失踪不见了,踪迹被扫得很干净。我有意借这次中秋宴找到他。”

鹤酒卿便明白了:“司徒铮是上任鬼剑的弟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他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样大的盛事,那个人一定会出现。他若是出现,我们便能察觉到司徒铮的气息。若是那人不来,也可以借助整个江湖的力量去悬赏。”

顾矜霄静静地坐在高位,一手撑着额头,轻轻眨了下眼:“你说的不错。但我怀疑,对方背后也有一个方士。”

鹤酒卿抿唇轻笑:“那没关系了,我们这边有两个方士。”

顾矜霄眸光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鹤酒卿走到他面前,手指按在椅子的扶手处,屈膝半蹲。

他仰着脸,微微翘起的唇边,笑容清澈无忧。蒙住眼睛的面容俊美如仙,像被自下而上颠倒无常的浮光照亮的一泓池水,神秘又风雅的惑人。

那清冽如酒的声音,宁静隽永,也隐隐的温柔眷恋,平静地问他:“阿天,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阿天?”顾矜霄低低地说,眉宇的沉静不动声色,眼尾淡淡的y翳郁色也依旧微冷。

但鹤酒卿就像看不见,事实上,某种程度他也是真的看不见的。

他微微仰着脸,唇角柔软,风致翩翩,远胜仙人,用一种清冷从容的语气说:“矜霄就是美好的天空。所以你是阿天,我是鹤卿。”

顾矜霄敛眸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随你。”

鹤酒卿的笑容几近于无,整张脸却还是像发着溶溶暖暖的月光一般,皎洁无暇。他专注认真地问:“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阿天看着鹤卿的时候,在想什么。”

顾矜霄的手指虚空抚过他的眼睛,沉静的眉宇在这辉光下,也像是隐隐被柔和。

他什么也没有说,心底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摘下那云纱,看清楚那张脸,也被那双眼睛看见?

他也在想,鹤酒卿不笑的时候,声音显得清冷从容,这一点和钟磬很像。

可是,无论是短暂的破除封印的时日,还是三百年的时空距离,显然都说明这两个人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他们的性格脾性,气质气蕴,更是截然相反。

顾矜霄想了想:“鹤酒卿,你至今活过多少年了?”

鹤酒卿的脸上露出一丝怔然:“具体记不太清,山中无岁月,粗略算起来至少也一百多年了。为什么这么问?”

这是顾矜霄第一次看到,鹤酒卿的脸上完全失去笑容,似是微微黯然,却无比的平静,像是准备好面对任何的判词。

“没什么,在想你要是三百岁就好了。”

鹤酒卿唇角微抿,失笑一声摇头:“我还以为,你会发现我太老了。一时想不到怎么办好,紧张得差点流汗。”

“这倒不会,”顾矜霄轻轻地说,“因为粗略算起来,我也有一百岁。若是换个算法,还可以再久一些。”

鹤酒卿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说:“真好,你我都是方士,否则短短百年时间,怕是来不及遇见就结束了。”

这一刻,鹤酒卿的身上有一种空寂旷远的漫长宁静。

让人错觉看到,他自一场永无尽头的长途,跋涉而来。从未回头,不知疲倦,习惯孑然一身,从不需要任何人。

但现在,他却因为一个人而停下了……

过去的鹤酒卿是什么样子的?

明知不应该,这一刻,顾矜霄的心里却克制不住产生这样一个疑问。并且,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越来越重。

这样不行,他和鹤酒卿的状态都不对。

难道,还真的在等他被染黑,掉下来自己去接住吗?

你根本接不住的。

而不能飞的鹤不再是仙鹤,染黑的鹤酒卿也不再是鹤酒卿。

摧毁占有一件美好的东西何其简单,要在晦暗复杂的世界守护一轮皎洁明月,却太难了。

既不想让那只鹤掉下来,最好的做法不该是看着他,而是和对林照月所做的一样——相见无益,不如不见。

第97章 97只反派

夜深露重, 月似霜华。

白衣持剑的方士,一个人在衔月宫外宽广的露台上吹风。

一旁悄然盘旋而落的, 还有他的仙鹤。

鹤酒卿微笑着轻轻叹息:“早说过了,他不在,你怎么非要再去看一眼?若是他在,却不想见你,你又能如何?”

那鹤仰着纤长优雅的脖颈, 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清长的鸣唳。

鹤酒卿摇头:“走吧,去喝酒。”

喝酒自是要去热闹的地方喝,哪里又比得上澜江码头的月夜更热闹?

被月辉照彻的江岸,如同披上一层霜白的银纱在地上,某种程度上比日光更明亮。连灯笼火烛都不需要了。

鱼虾烹饪的鲜香热辣在空气里蔓延,c,ao着各地言语的人们汇聚在小小的食摊木桌上,几杯酒几句话间, 便可熟络如友。便是独自坐在这里喝酒, 也没有人会特意来打扰。

不过今夜却不然,没多久,鹤酒卿的对面便不请自来一个人。

一个一身锦绣华服的翩翩佳公子,手中一扇, 腰间一笛,虽是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却别有一番丰神飘洒器宇轩昂, 周身透着王侯贵胄的气度。

这样的人, 天下间除了沐君侯还能是谁?

“我当这澜江何等人杰地灵, 竟有这般神仙人物,定睛一看竟是真的神仙。鹤先生不去名山大川吸风饮露,采集天地灵气酿酒问道,怎跑到这小小酒肆来了?”沐君侯戏谑道。

鹤酒卿唇角微牵,淡笑道:“若是酿酒,还有比人间烟火更适合的材料吗?”

沐君侯也朗然笑道:“仙人如何酿酒我不懂。我只知道若是下酒,这人间烟火的热闹,未免显得酒意寂寥清冷了些。不若我陪鹤先生饮一杯?”

鹤酒卿笑容清浅淡泊:“君侯自便。”

沐君侯的面前便多了一盏极为华美的玉觞,他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先生的东西都是极为难得的稀罕宝物,恐怕这东西拿出去,便是一座小城都能买下了。”

鹤酒卿微笑从容:“依君侯所见,买下对面那座城,需得多少至宝?”

沐君侯望江兴叹,摇头道:“这可使不得,此城虽是新建,也算不上多大,然先生富有四海也未必能换。这水上龙宫,明月连江,主人家何止名震天下威服四海,你我的生死轮回都尽在他弹指一挥的心思间。哦,我忘了,先生与他是同道中人,当不受此难。”

他自是话中有话,沐君侯可没忘记,当初林照月率领众人将顾莫问阻于山道岔口,顾莫问见顾相知而失魂。一时之间,群雄失控,有人妄图趁机拿下顾莫问。那时候,是一道极快的白影带走了顾莫问。

那时候鹤酒卿虽与他们一起,却一直隐瞒形迹,其他四人不知其故,但人是他沐天疏带来的,他当然发现那是鹤酒卿。

之后,便有落花谷祭祀之夜,顾莫问琴音弹指一挥,杀死三千人。顾相知救多少,眨眼他便杀多少,直杀到天亮,众人意志崩溃,才索然无味停手。

那是沐君侯第一次真切的看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何意思?生死仿佛只是他随手把玩的玩具。

那三千人从琴音下侥幸活命,自此不问世事,至今都无一人踏足江湖。

沐君侯一直不明白,鹤酒卿这样至善至圣的仙人,为何要帮顾莫问?既然帮了他,又为何不现身制止他?

“那日救走顾莫问的人,便是鹤先生吧。为何之后,先生却袖手放任?”沐君侯叹息,“仔细算起来,先生是在下的半师。你教我武功,教我行走天下不杀之道。如今沐某心中有惑,不知先生可否再次为我解疑。”

鹤酒卿唇边笑容微暖,品着同道中人这四字,慢慢饮下杯盏中的酒。

“谈不上教导,君侯是个心镜明悟之人,遵从本心便是。只是这世间的事,为恶容易,为善却难。你听,这市井之中的声音,都在说李家的媳妇乃不贤恶妇,对老人和患病的丈夫动辄打骂克扣饮食。若是你去问村口的老乞丐,他却会告诉你,二十几年前,这李家媳妇却是个斯文腼腆的大姑娘,只因生了女儿便被夫家嫌弃,动辄打骂。孩子也被送走。如今她所为,皆是效仿昔日那二人对她施为。你当如何?”

沐君侯沉思:“若是劝她收手,当时她受难之时,我不曾出现劝那两位,如何有立场劝她,岂非有失公正?若是袖手不管,这报应又要到何时休止?她那般磋磨,那一老一病定然活不久,岂不酿成惨剧,遗祸更久?我自当尽力为她找回女儿,化解怨仇。”

鹤酒卿平静道:“那小姑娘便是在这身后江水之中,已然轮回去了。你如何找?”

“这……竟是如此心狠之辈?”沐君侯目露不忍。

鹤酒卿斟酒,不紧不慢说:“那女孩天生重疾难愈,那两人决定溺杀,乃是家贫无法。他们待那死去女孩的胞弟却是极好,纵使其生而不全,也怜爱疼惜。这又该如何?”

沐君侯长久无语,叹息道:“世间之事若是深究,竟是无道理可为的。我所能做,唯有一声叹息,若再见如此贫者,定当给予钱财救助。此为贫之罪,非人之罪。”

鹤酒卿微笑从容:“你看,这人间烟火不但可以酿酒,下酒也是百种滋味。有时,事情若是有自己的规律因果,那不因自己的力量而擅自介入,不去按自己的意志强行修正个清楚明白,便是善了。当夜我的确就在附近山中,除了听这一夜琴音落花,还能做什么?”

沐君侯:“可是……袖手旁观,又怎知事情发展一定尽如人意?”

“方士一脉,轻易不会决人生死,在我们看来,有时候死人和活人没什么差别。更何况同时死这么多人,如今的枉死城……”他轻笑一声,“这么多亡魂,由此产生的后续,岂不是自找的大麻烦?他不会这么做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那一夜的琴音,那三千人心中的恶与贪,你当如何去平?江湖又岂是今天的平静。”

沐君侯眸光清正坚定,略有忧虑:“以错误休止错误,便如以恶制恶,非是正道。”

鹤酒卿并不在意,慢慢啜饮杯盏清酒,沾了酒水的唇角柔和:“不错。但世间大道万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何必强求一样。至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绝对的正确,有时候便接近恶。所以古之圣人所谓的大善,通常不是世间公理的善,有时候甚至无情。你若不能做得更好,便不该去cha手别人做事。不如喝酒。”

沐君侯良久点头:“我欲肃清天下不平之事,故而弃庙堂而入江湖。先生神仙之道,我是凡人无法参悟,却也受益匪浅。还是喝酒的好。”

酒过三巡,心中隔阂解开,沐君侯又恢复清逸悠然之态。

“先生在这里,不会也是接到白帝城的英雄帖吧。”

鹤酒卿摇头:“不曾。”

沐君侯便笑:“说来奇怪,今日这酒细品,却多了几分旖旎缱绻的滋味。若是多喝几杯,就有些思绪渐生。”

“此酒名为不可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沐君侯放下酒盏,略有讶然:“这是相思酒,看来鹤先生来此是为寻人,不知是何样的佳人,以先生的品貌竟也求而不得。风月之事,我可为先生之师。不如说来听听,兴许我能为你解惑。”

他话里虽有戏谑,却也不乏真诚。

鹤酒卿却不需要人来解惑,唇角弯成温柔含笑的弧度:“自是天上之人。非是求而不得,他或许并不知我心意。”

“先生为何不说?难道这世间还有先生不敢之事?”

周遭仍旧热闹极了,想到那个人,却觉得一切都悄然寂静,静的只剩天边的月和远在天边的人。

“我确实不敢。我不知他心中对于我是何作想,若他并无此意,岂不叫他烦忧?不止不敢,时时刻刻想站在他身边。若是见了,又唯恐自己忘形过了界限,冒犯了他。”

沐君侯就更不能理解了,笑道:“先生未免也太温柔了些。你这般用心,那人却半点不知。或许对方并不觉得冒犯呢?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古人诚不我欺。没想到神仙之人遇见这种事,也免不了忧思愁绪。”

鹤酒卿温柔地笑了:“并无苦楚,觉得很甜。便是忧思也觉得很好。对于喜欢的人,再怎么温柔小心都不够。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便会明白的。”

沐君侯摇头,朗然笑道:“沐某可不是先生这般的君子,我若喜欢哪个人,便定要想法子要对方也喜欢我。霸道也好,唐突也罢,若是不亲近不试探不争取,怎么能得到想要的?”

鹤酒卿略有疑惑,从容平静道:“对喜欢的人有什么好霸道的?不该是珍惜在乎他的感受吗?再克制隐忍也不为过。若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了,便要求他的喜欢,内心在意的岂不是自己的感受?那喜欢的就是自己而不是他。”

第2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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