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 / 2)

顾矜霄说的,却是他手上破裂的冻疮。

他没有说什么,横琴在手,唇边默念,用治疗的琴音催动符咒。

虽然很抗拒,司徒铮对顾相知和沐君侯,却是默认的友好绿名。

司徒铮感觉到手上痛痒的感觉慢慢消失,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很久以前,这一幕也发生过。

身边的人,骤然重合。

琴弹完了,顾矜霄没有再对司徒铮说什么。对这沐君侯颌首:“人找到就好,此行我另有要事。君侯自便。”

顾矜霄也对司徒铮点头,随即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应,就朝静默等候的鹤酒卿走去。

鹤酒卿这样的人,纵使一句话也不说,他站立的地方,便自成一界。

来来往往的人,都只能拿眼小心的去看,不敢轻易打扰。就像这沙漠绿洲里,乍然出现的海市蜃楼。

顾矜霄走回他身边。

鹤酒卿缓缓笑了:“看来我对小友了解不多,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温情柔软的时刻。”

顾矜霄仰头看他,顾相知的身体娇小一些,不像顾莫问的,看着鹤酒卿的时候,需要仰头。

“不及鹤师兄,师兄向来待谁都温柔。”

那白纱蒙眼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认识他越久,越觉得他一日比一日更好看。

鹤酒卿笑容淡淡,如四月春风薄暖:“你说的这个‘谁都’,是不是叫顾矜霄?”

心忽然失衡一跳,顾矜霄:“……”

他清冽从容,缓缓说:“这样说的话,就不算错,师兄的确是对谁都温柔。”

第121章 121只反派

这是梦。

又一次站在荒芜的沙漠里,从有意识的那一刻, 顾矜霄就清楚, 这是梦境。

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无论是顾相知的数据身体, 还是神龙用成就点兑换给他的r_ou_身顾莫问,都不需要睡眠。但是平素无事的夜里, 顾矜霄还是会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直到明月西斜,天光熹微。

更早一些,在神龙带他飞升这个世界前, 他就已经习惯很少入眠。

本就略显苍白的皮肤上, 即便再淡的黑眼圈,也会加重这张脸带来的威慑y郁之气。但顾矜霄并不在意。或者说,被畏惧这件事,某种程度是他刻意为之。

一切, 都和梦里的这个地方有关。

为什么, 忽然梦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解释的话, 倒也说得通。

玉门关的沙漠, 多多少少会勾起潜意识里关于那个地方的记忆, 毕竟都是相差无几的沙漠。

可是,这样想的话, 下意识就会想起那个早已湮灭在过去的声音。

那时候,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同年久失修的神庙里金身泥塑的神像。

那种感觉,就像失眠的夜里醒来,全世界都睡着了,唯独剩下你一个。

停电了,世界是一片海,你是海上一叶,周围都是冰冷死寂的波浪,除了就这么躺着,等着好像永远也不会来的天亮,什么也不能做,不能想。

忽然的某个时刻,光从坍塌的缝隙里照进来,就像天上晦暗厚重的黑云破开,露出一缕月光。

漫长的黑暗里,响起脚步声,有一个好听的声音笑着问他:“这里真美,躺在这里看风景,会更好看吗?”

那时候,那时候的顾矜霄对此是漠不关心的。并不觉得有了这缕光、这个人,于他而言有什么不同。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未曾得到的时候,人是不在意,也不真的明白,什么是珍贵和美好。所以躺在那里,和走在外面,活着和死去,也就没有任何分别。

折断一枝花,踩死一只小动物。温驯的眼泪,灿然的笑容。晴天或下雨。被伤害还是被爱。都是一组毫无意义和区别的字句。

但是,当那个人在耳边描述,周围的花海如何随着天光星辰的变化而荣枯开落,是什么颜色的。花瓣轻薄柔软,比丝绸还娇贵。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顾矜霄走在荒凉死寂的沙漠里,沙子是湮灭的白骨,风吹不起。

不远处,那个早已经遗忘的人和声音,在说着过去的对白。

“躺着看的话,夜幕里,枝叶摇曳是银白色的。星辰的光从树叶缝隙洒下来,漫漫昭昭……”

枝叶漫漫,星光昭昭。风很轻,有人躺在他旁边,肌肤相触,便觉得一切都很好。

“现在起风了,快要下雨,星辰都被遮挡住了,花是淡淡的蓝色,像旧旧的白。不是月白色,月白色太素雅,这个颜色要更美。想象一下,梦里开出的花……”

梦里开出的花啊,那一定是黑暗里隐隐发白的蓝,绚烂晦暗,至美至恶。

“你笑的时候,很好看,比这里的风景都好看……”

那人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天真无忧,遥远又朦胧,美好的近乎无知虚妄。

像误入荒狱的小仙人。那时的他,一度觉得那个人,是个傻乎乎的笨蛋。

直到最后,他睁开眼,发现……这里只有白骨湮灭堆积的沙漠,没有花,没有星辰,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也不是仙人,能出现在九幽虚危山的,怎么会是普通人?

九幽之狱,虚危之山,那里最多的,是天生天长的鬼魅。而顾矜霄之所以在那里,就是为了镇压这些失衡的,自人心里诞生的鬼物。

那个鬼魅是个傻乎乎的笨蛋,顾矜霄是被傻乎乎的笨蛋所骗的人。

被镇压的鬼,救了来镇压他的人。

“不对,你没有镇压我,你是我偷走的祭品。”

方士的梦就是这么奇怪,分明早已忘记,梦回当初,一字一句却又清晰重现。

唯有那个人的身影,是朦朦胧胧的雾。

当时被蒙着眼睛的顾矜霄看不到,现在的顾矜霄走入梦里,看见的也只是一团雾霭。

那真是一个,愚蠢又温柔的鬼魅。

人死为鬼,鬼死为何?

《幽冥录》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顾矜霄没有见过死去的鬼,只看到无形无声,消失无痕。

曾经有人问他,找不到是找不到,但找到了你又要如何?

不如何,他想,他只是想亲眼见一见,那个声音的主人。想知道,为什么要撒那么美的谎?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久到,顾矜霄早已经放下遗忘,一梦却又复苏。

他踩着白骨黄沙走近,千里荒野,尸塚孤柩,那里应是躺着一个少年。身上的方士玄衣,朱砂绘以符咒,双眸遮以缟素。

无喜无悲,无爱无恨。比虚危山九幽地,所有的鬼魅都更像鬼魅。

但那个雾蒙蒙的身影,半跪在那里,撑着下巴,声音恬静美好,对那少年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啊。”

顾矜霄走近,一阵y风吹来,棺椁里什么也没有。

他伸手遮了下眼睛,并不意外。

方士的梦不止是梦,他这是又一次回到当初那个地方了。

顾矜霄加快脚步,那不是随意可以旧地重游的地方。九幽地虚危山,无间之海,偶尔误入一次可以,想要再回去同样的地方,绝无可能。

这一次,他或许可以见到那个鬼魅了。

只要使用一次迴梦。

一般来说,很难做到。时间太久就无以为继,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时间法则是混乱的。

琴音在风沙里响起,四面淡青色的音波与白骨沙漠交叠,如同暗夜里开出的花,淡淡的蓝,旧旧的白,绚烂晦暗,至美至恶。

顾矜霄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他紧张地抿了抿唇。

被“幽蓝的花海”圈起来的地方,棺椁里复原当初少年的顾矜霄。

少年苍白的唇很秀美,两侧脸颊的线条却威仪冷峻,眼睛被厚厚的白纱蒙着,冷冰冰的躺着,仿佛永生不死的帝王躺在他的皇陵。

一个白蒙蒙的身影半坐在他的身边,清澈恬静的声音笑着说:“真好看啊,星辰的颜色淡了,天快亮了,天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里,正好洒在你的怀里。我可不可以躺在你旁边,看一眼?”

“嗯。”那黑衣的少年说。

“你真好。”那白蒙蒙的身影轻手轻脚睡在旁边,牵着少年顾矜霄的手,伸向半空去接,“感觉到了吗?”

顾矜霄眨眼,感觉自己躺在当初的地方,那温凉的手轻轻握着他的,举起来,明知道什么也没有,那一瞬却好像真的握到了破晓的第一缕天光。

他用另一只右手,轻轻拉开蒙在眼前的白纱,屏息静静地去看那个鬼魅,一眨不眨去记住他。

然后,看到咫尺之外一张清俊稚嫩的面容,笑容美好温暖,和他的声音一样,只除了一点。

那双眼睛无神放空,瞳仁是晦暗的灰色,分明也看着他,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顾矜霄在回望他。

还在笑着说:“起风了,这里的风会把所有的星辰都吹落,就像天下的花都落下来。”

怨气凝结的y冷污秽的雨水落下来,滴到棺椁外的符咒结界上,发出小小的水花。

“很好看吧!”

顾矜霄下意识嗯一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晦暗空洞温柔美丽的眼睛。

“很……很好看。”他轻轻地说,“我叫顾矜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那双晦暗可怖的眼眸,盛着温柔潋滟的光,眼尾弯成桃花的形状。在笑着回答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越来越大的风雨冲破不复存在的符咒结界,骤雨转瞬隔绝开一切,不止是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和他,还有梦境和过去的边界。

……

顾矜霄睁开眼,面容沉静无波,许久,一只手缓缓抬起,遮住眼睛。

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微微不稳的声音,像是笑着,却孤寂:“那个人,是不是你?”

那张脸,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包括最后那个听不清,依稀却是两个字的名字,都很像一个人。

如果三百年前,那个被封印的异人,就是钟磬,一切就可以连起来了。

放走了祭品的人,自己便要背负起祭品的恶业,化身为新的祭品。等价交换,公平合理。

所以,他必须找到那把鬼剑,找到三百年前那个被封印的鬼魅,把欠他的还回去。

如果不是,也没关系。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找。

这个世界没有,就换另一个世界。既然结缘,既有欠下的因果业债,就一定会再次相见。

……

于此同时,鹤酒卿也从梦里醒来。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没有蒙白纱,黑暗里,却也像是畏光一样紧紧闭着。

冷汗从额头鬓角流下,他轻轻的急促的呼吸,就像从一场过去的噩梦里逃离。

略微蹙着的眉宇,让那张黑夜里稍显清冷的面容,显得禁欲而超脱,然而即便如此,仍旧如世外仙人,不染尘埃。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捂着右眼,那里一阵灼烧,熊熊烈火,仿佛连灵魂都一起点燃。

比前两次都要严重。

鹤酒卿睁开眼睛,神情清冷平静,从容淡泊,没有丝毫意外波澜。

无论是那双银灰色的左眼,还是灼烧如业火岩浆的右眼。

“不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输,无论多少次,结果都一样。”清冷从容的声音,如是说。

第122章 122只反派

那一夜,也不知道沐君侯和司徒铮聊了什么, 第二日, 司徒铮的态度虽然仍旧不算好,但并没有一言不发就要独自离开。

早上, 绿洲客栈里。

沐君侯和男装的哥舒茵坐在一桌,正说着什么, 司徒铮坐在旁边低头默默吃饭。

顾矜霄和鹤酒卿一前一后走出来, 两个人竟然都晚了。

鹤酒卿对顾相知颌首:“早。”

顾矜霄顿了顿,才走到他身边。

他们两个实际都不需要吃东西,沙漠里的食物和水都很珍贵, 索性就不浪费了。

“小友有何打算?”

“昨夜那帮马贼,还有一个活口。黑风部首领的儿子,叫疏勒。他或许看到过什么, 我打算深入大漠腹地,看看能否找到他。那个拿着鬼剑的高手, 很可能还会再下手。鹤师兄呢?”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鹤酒卿的脸上难得没有笑容,周身的气质也似有若无的清寂。

闻言, 鹤酒卿略有不决:“昨日小友入定的时候, 在下打听了一下商队的来历。商队的首领叫哥舒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玉门关的守军里, 有一个姓哥舒的将军。那位哥舒将军背后是个大家族, 家中有一位前辈, 在洛阳为官。因此,哥舒家族的生意,早就与江南第一盟绑定。”

怪不得,普通的商队怎么会节外生枝,想出兵分两步联络驻军,将马贼一网打尽的主意。原来,这只商队背后还有这样的来历。

鹤酒卿继续道来:“第一盟分布甚广,内里各派林立,虽然盟内之人都是朝堂和江湖兼具的两重身份,但到底有摩擦。盟中众多派系,大体又可以分为朝堂和江湖两种偏向。其中,哥舒一家,便是朝堂派的。鬼剑出现在玉门关,又杀了哥舒家的人,此事玉门关的官军不会置之不理。因此,在下觉得,跟着这支商队会有很大收获。”

还有一点,鹤酒卿没说,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

拿着鬼剑的神秘人,显然是个高手,出现在玉门关看似随意杀人,这里面一定另有目的。

很可能,对方还会再次出现,找上这支商队。

因为,不管怎么看,杀马贼都更像是掩盖目的的幌子。

顾矜霄想了想:“那就兵分两路,我去找黑风部和疏勒,鹤师兄跟着哥舒茵的商队,玉门关城内见。”

“这,你一个人……”鹤酒卿不放心。可是,跟着这支商队的危险显然又更大一些。

“我跟她去。”身后传来少年低哑冰冷的声音,是司徒铮。

沐君侯也紧接着走出来,眉宇略微一丝凝重,先看了眼司徒铮,才对顾相知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矜霄对鹤酒卿点头,与沐君侯走到一边去。

沐君侯回望了眼站在原地的司徒铮:“本来我已经说服司徒与我一起跟着商队走,但以他的性格,恐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擅自离开了。平时也罢,这次他失踪这么久,好像失了忆,性情也变了许多,我实在担心。现在他主动与相知姑娘一路,我倒是放心许多,怎么看他也不至于中途丢下你不管。”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顾相知都是个没有攻击力,只会救人,又生得过分美丽的女子。

“我明白。但有一点你不明白。”顾矜霄静静地看着沐君侯,“我的目的和司徒铮一样,都是鬼剑。”

沐君侯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随即是迟来的了悟:“江湖传言白帝城主想要那把剑,看来是真的。没想到,连相知姑娘都下场了。”

传言怎么传出去的,顾矜霄都不知道。

他只是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在拿到鬼剑前,我会照看他。”

沐君侯拱手一礼,认真道:“多谢。这孩子性情有变,许是吃了些苦头,对我也多有芥蒂防备。反倒对你……”

顾矜霄轻轻地说:“因为君侯太热情了。”

“啊?”

“他不记得你,你贸然走太近,他自然要警惕排斥。保持一些距离,他判断无害后,自己就会尝试靠近。他不是不想找回记忆,只是怕被骗。”

沐君侯眼底的黯然失落慢慢消失,如释重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我太粗心了。”

跟今春初遇相比,沐君侯的眼尾多了一抹成熟沧桑,眉宇也添了沉稳冷静。

粗略算起来,这大半年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朋友。烈焰庄被灭门,微生浩然伏法。

天机楼的那位微生楼主,衣着华贵,戴着银质面具,又是个神秘高手。纵使是天机楼里那些旧日的书堂之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楼主就是昔日故人。三五不时,还要对着正主请假,去荒野凭吊。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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