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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炎热的天气里,海勒只觉得浑身发冷。即使不断的提醒自己被焚烧的是敌人,她依旧感到害怕。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了兴奋,所有人的脸色都在发白。就算是在枪炮声长大的战士,也被这惊悚之极的画面震撼到了。
有人当即呕吐,有人失声痛哭,有人浑身颤抖,有人跪地祈祷。
战争是如此恐怖,可他们不能回头,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此时此刻,看到连天的炮火,即便海勒已经经历了很多,不会再被铺天盖地的白磷弹吓到失神,但她仍然心脏发紧。
事到临头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闭上眼睛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又或者是一切都不由自主,像是一个木偶被隐形的命运丝线拉扯着,走向一片漆黑的未来。
那浓重未知的黑色的像极了那个人的瞳孔,这叫海勒愈发不安,忐忑的心跳声变得比炮火还要猛烈。
也许是为了安抚自己,也许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海勒想起了那个之前叫雷克茨卡,后来叫赛伦的华夏人所说的——“所有人都厌倦了残酷的战争,是时候结束它了”。说这句话时他的表情万分平静,眼睛里闪烁着的是难以解读的光芒。叫人完全看不透彻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
海勒心中没有答案,她在等待着答案。
“海勒?你到了?”
对讲机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海勒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对讲机说道:“是的,塔梅尔叔叔,我到了。”
“人呢?”
海勒稳住急促的心跳,低声说:“在……在车上。”
“好,你不要往杰鲁特走,绕过杰鲁特,沿着七号公路再走大约十公里,就能看到我们。”
“塔梅尔叔叔,我父亲他没事吧?”
“他没事,只是睡着了。”对讲机短暂的嘈杂了一下,很快再次传过来塔梅尔大校的声音,“放心吧!塔梅尔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好。”海勒沉沉的闭了下眼睛,本就憔悴的面容浮现出了深深的惭愧,如果说是塔梅尔大校在这里,肯定能看出海勒有异样。
“尽量快点,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即使隔着电波,海勒也能听出塔梅尔语气里的疲惫和无力,想到族人还在前线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战斗,海勒又是焦急又是心虚,愈发的心乱如麻,想到距离塔梅尔大校还有十多公里,她还有机会做最后的调整,于是便强行压下了纷乱的思绪,低声说:“好的,塔梅尔叔叔,我马上到。”
“你也要注意安全。”
海勒不再回话,将对讲机插回上衣口袋。随后她稍稍扭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独眼龙斯坦格,满心不安的问:“斯坦格叔叔,你说我们这么选到底对不对?”
全身绑满炸弹的斯坦格摇了摇了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得去相信自己的选择。”
海勒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就是不太相信自己的选择。”
斯坦格也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当年穆勒隐姓埋名出走,就是因为觉得战争过于血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幸福永远是摆脱战争的时刻。他曾经为他自己曾经参加各种运动,想要努力推翻正府的举动而骄傲,他认为自己站在了历史正确的一边,可后来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不管他当时的景愿多么美好,叙力亚和叙力亚人民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是对的,是否真的具有正义性。我觉得刚才穆勒有句话说的很好,你要选择的不是相信那个异乡人或者不相信,而是选择是否要坚持正义……”
……
四十分钟之后,车队绕过了炮火连天的杰鲁特,沿着七号公路开了大约十公里,没多久海勒就看到数不清的装甲车、导弹车和架着高射机枪的武装皮卡,那些狰狞的高端武器在七号公路的十三号检查站组成了坚固的防守阵地。
上衣口袋里的对讲机再次响了起来,“海勒,是你们吗?”
揭晓结果的时刻迫在眉睫,海勒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拿出对讲机,按下按钮,沉声说道:“是我们,塔梅尔叔叔。”
“把旗帜插上。”
“好。”海勒转头看向了身侧正在开车的独眼龙斯坦格,“斯坦格叔叔,把旗子插上。”
斯坦格应了一声,按下皮卡的车窗,冷风灌了进来,将车内沉闷的空气的一扫而空。斯坦格从储物箱里拿出一面比手掌略大的酷儿德人的旗帜,麻利的插在车外的后视镜上。在插着酷儿德旗帜的武装皮卡带领下,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很快就进入了以检查站为据点,以坦克、装甲车和水泥护栏为工事,构筑的梯次防线。
看到挪开的装甲车并不属于酷儿德武装,而是典型的灯塔国制式。放眼望去,里面的这些导弹车、防空炮、装甲车、坦克车都不是属于他们酷儿德人,他们酷儿德人根本没有这么高端的装备。
这些导弹车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甚至认不出那些硕大的导弹的型号。但那如雪般洁白的弹头,流线型的钢铁躯干,说明这些玩意都是危险极了的武器。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这句话对武器也同样适用。
海勒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激烈了起来。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去仔细观察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虽说她的军事水平一般,却也知道一马平川的戈壁地区构筑防线的意义并不大,机动性更为重要。因此一般来说,要构筑阵地都是围绕城市修建钢筋混凝土为支撑点,混合战壕、雷场、反斜面阵地、假目标等多手段多层次纵深布置。
没有指挥官会在戈壁上构筑阵地。
在空旷戈壁上的战斗,建立复杂的防守阵地几乎没有意义,正面冲突都是看谁的机动性更高和火力更强。而对方在这个两层高的检查站周围建立如此高强度的防御,不仅在坦克车后安排了安装有高射机枪的武装皮卡,还在第三层的装甲车后设立了导弹车。从严密程度上来看,完全不像是随意为之,也不像是塔梅尔叔叔的手笔。
海勒心中奇怪,抬头看了眼设立在检查站楼顶的奇怪雷达装置,想起雷克茨卡那神奇的力量,立刻就领悟到对方并不是在防备正府军,而是在防备雷克茨卡,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赛伦。
发现对方的实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多,海勒又心生忐忑,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斯坦格,想要询问对方知道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武器,察觉到斯坦格大叔也面露忧色,她猜斯坦格大叔也未必知道。
“知道了是些什么武器又能怎么样?现在必须按计划走。”海勒暗示自己。
她不再想要询问,可却阻止不了胡思乱想。时间过的飞快,很快皮卡就穿越了阵地,停了下来,这让她必须要面对现实。海勒朝前望去,看到了塔梅尔叔叔站在一排蜂窝导弹巢车后面,和他并肩而立的还有一个穿着白西装相貌周正的白人以及一个比好莱坞明星还要漂亮的黑人OL女郎。
海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黑人女性,更从来没有自惭形秽过,可此时却觉得自己的形象委实有些糟糕透顶。
黑美人也注意到了海勒的视线,隔着飞扬的尘土与海勒对视。
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海勒莫名的心中一凛,她马上收敛心神,暗忖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给了斯坦格大叔一个眼神,看到斯坦格不动声色的按下了窗户,关掉了引擎,还掏出了对讲机放在大腿上,她推开车门跳下了皮卡。
踩在砂石地面上时,海勒觉得双腿发软,像是跳入冰冷刺骨的大海,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阿勒颇战役”进城的时刻。她将满是汗水的手贴在裤子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板着脸,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塔梅尔大校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异乡人走了过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