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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种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感觉,让他回想起了许多年前,在K20上被那时还不是路西法的成默,按在了列车门外,世界被颠倒了过来,布满擦痕的锃亮轮对与锈迹斑斑的铁轨摩擦出的火花就在的瞳孔上跳跃,那光芒就彷如太阳熔化了,滴入了他的眼睛。他的身体明明是滚烫的,可他的心却觉得阴冷,他发出了叫喊,自己却听不见声音,就像是被关在了一具真空的玻璃棺材里,世界就在眼前,却触手不能及。
“人都活在记忆的碎片中……”
尼古拉斯向来不喜欢感慨,可这句话就像是被塞入脑中的异物,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别走神。立即起跳,空中斜转,向西移动九十米。别去计算能量了,把‘幽灵矢量’和‘永磁补偿’全效率开启,你的速度太低了,得提到音速。”
尼古拉斯难得的感慨被成默冰冷的声音所打断,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够严厉了,可听到成默的声音,他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严厉。那是一种平静到如同死亡的声音,像是站在城市最高的楼顶,一跃而下听到的微微风声。
“全效输出维持音速,这样我的能量坚持不到五分钟!”尼古拉斯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就听到成默又说话了。
“不仅要把速度提到音速,你还必须记住这种感觉。音速之上的世界和音速之下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个明显分界。”
尼古拉斯果断放弃了思考,他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驱动身体上,他拼命的飞窜,像是把油门踩到了底的司机,但要依照成默的指令来运动,大脑和心脏的劳累远胜过身体。他其实看不见沙利亚在哪里,也不知道在躲避些什么,他只知道放弃思考其他的事情,分毫不差的按照成默的命令去做动作。
可即使放弃了最困难的决策,只需要机械的执行命令,他每一秒都感觉到痛苦不堪,就像是一只被狼驱赶的瞎兔子,在他人的操控下躲避着每一秒都可能降临的死亡。他几度想要放弃,自己干脆的的死掉,躺在着冰冷的土地上,等待着复活就好。
就在他认为自己毫无胜算,只能放弃等死的时候,一股澎湃的能量从他的背脊处灌了进来。
顿时,世界变得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个近视眼,戴上了合适度数的眼镜,整个视野变得无比清晰。就在零点几秒之前,他不仅感知不到“沙利亚”的位置,甚至因为‘超音速’运动,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而在这一秒,断掉的皇家橡树树干有多少,空中有多少片飞旋着的树叶,地上倒着多少断掉的树干,它们的粗细、形态,以及空气的温度、湿度……他全都一清二楚,这些庞杂的数据汇总到了他的大脑,自然而然的就被处理掉了,他所要做的,就是按照大脑的指令行事。
尼古拉斯仍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这一切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他,不过是成默把计算好的数据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之中,他所要做的,不过是照着卷子抄答案而已。
其他人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较量。他们几乎无法观测到沙利亚和尼古拉斯的动作,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很难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两只蚊子飞行轨迹。
很难不代表完全看不到,他们可以通过偶尔的停顿,以及技能的交换看到沙利亚和尼古拉斯短暂的交手。不像是观看视频那般眼花缭乱,而是有种差距太大,根本就看不明白的感觉。
“速度真是太快了!简直不可思议!”
“这就是天榜二百三十名的水平吗?真是太夸张了,我不敢想前百会有多厉害。”
“到底能赢吗?”
“看上去约翰教官和放开手脚的沙利亚打的有来有回。”
“没想到约翰教官如此强!”
“我怎么觉得约翰教官像是变了个人?”马格努斯看向了瑞贝卡,“玛丽教官,约翰教官……一直都是这么强吗?”
瑞贝卡滚动了一下喉咙,摇了摇头,茫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
尼古拉斯再次秒利用“超冲击波”的震荡效应,定住了沙利亚,接着近身在沙利亚胸口释放了“修罗之牙”。
被称之为“最强精英怪”的沙利亚被他从马上打了下来。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他并不是在半空旋动身体,姿态潇洒的站在树桩上,而是用长枪撑着地面,单膝跪在了地上。
朝着成默的方向。
“你让我嗅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是王冠、是荆棘,是血的味道。”沙利亚低着头,红褐色的长发垂在了地上,在风中如芦苇般轻轻飘荡,他仿佛在吟诗,“语言会增加误解,我们就要退化耳朵吗?戒律会制造伤害,我们就灭掉烛火吗?突破了误解的鸿沟,人类就会避免争斗吗?我的王,你修筑了如此高的高塔,你站了上去,是否看的足够遥远?直至未来。”
成默没有说话。
马格努斯和金柱基他们面面相觑,看向了同样懵逼的尼古拉斯和瑞贝卡,他们都不知道沙利亚在说些什么,这和原来的剧情都不一样。
沙利亚站了起来,“你们需要‘七音蛇’大人的徽章?”他提着长枪转身向溪边由粗大原木建造的关卡走去,“跟我来吧,等抵御过了蜥蜴人的攻击,你们就可以拿走它。”
第三十四章 通天塔(8)
古巴比伦遗迹之地的夜晚,如同极夜,不仅深沉,还没有尽头。
漆黑之中,一朵朵火把,就像是一点点烛光,这微弱的火苗,勉强照亮了附近人们的脸,但远不足以照亮再多一丝的黑暗。反而衬托的这黑暗浓烈,悠长,替原本单调的色彩晕染出几抹冷厉寂寥的色彩,将之渲染成了表现恐惧之美的抽象画。
而在这诡异的画中,一簇簇微小的火花应和着蜥蜴人菈比祷告的咏唱,不断的凋谢,就像是邪祟又神圣的祭典上,失去了灵魂的人群在演奏着一曲,粗糙的、宏大的、温热的、凌乱的无调性音乐,与不断重复的死亡节奏、蜥蜴人菈比的祷告,组成了一曲晦暗、阴森的哥特式噪音摇滚。
明明一切是流动的、嘈杂的,可偏偏给人一种静止之感,仿佛一切都不动声色的腐朽、坠堕、它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无论是谁,即便是有过噩梦般经历的尼古拉斯,直视它,都会觉得此时是离深渊最近的时刻。
只差一步,他们即将坠入永恒的黑暗。
除了早就习惯了深渊的成默。
对他来说,一切仍不过是游戏,他仍可以置身事外。
“标枪手,准备!目标火把后方!”
沙利亚清澈又缥缈的声音,就是交响乐团中的提琴声,尽管两方人马的咆哮与尖叫,金属的撞击与崩裂喧闹异常,它仍能清晰的贯穿整个音场。
长长的标枪呼啸着升到了已经空阔了许多的丛林上方,划了一道弧线后,如雨倾泻,就像是穿肉串的竹签,将身上没有一片甲胄的“蜥蜴人”穿成了串,死死的钉在了地上。但那些衣衫褴褛的蜥蜴人却视若无睹,如同成群的蚂蚁,如潮水般在密林的间隙中奔涌,他们顶着凌厉的标枪雨,翻过倒伏的树干,踩着同类的尸体,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朝着通天塔的方向前进。
敌人的冲锋几乎没有章法,他们也没有任何防具,就连手中的武器也极其简陋。不要说对于尼古拉斯和马格努斯、李容绚他们,即使是对于鬼魂守卫而言,这些蜥蜴人就跟手无寸铁的人没有分别。但他们人数对比鬼魂守卫而言,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就像是被捅破了蚂蚁窝的蚂蚁,因此战斗一直在持续,看不到终结之时。
与其说是场战斗,还不如说是场屠杀。
又或者说是……一场盛大又邪恶的祭典。
皇家橡树似层层叠叠的阳伞,矗立在四面八方,那些倒掉的树木横亘在战场最中央的位置,粗大树干间的空隙,完全被尸体填满了,此际已经被踩踏成了血色的泥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