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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两面分开后的两个星期,直到西区基础设施修複,都没有人踏足这个地方。
胶带工厂被黄色的网覆盖一层,菟丝子嚣张地侵占了每一块无人区,在清理之前都无法靠近。
不远处的植树林却好好的,不见一点儿被外来物种入侵的现象。
这里是雁城中小学生综合实践活动之植树节专题的实践基地,每一棵树上都挂着木牌,写下栽种者的姓名和栽种时间。
不久前这里被糟蹋过,夏淳带人来重新栽种了一批,因此有一片小树苗尤其稚嫩。
“郊外。”池小橘替代池北望回答了胡笙的问题。
虽然池北望的表面和声音看不出异样,但橘猫能感受到他状态不好,大概在白桃山消失的那一刻。
这一句说完,他们这一次的通讯就结束了。
池北望当着池小橘的面不怎麽掩饰自己的状态。
植树林跟一个月以前一切正常的雁城市最相像,风很温柔。池北望站在这里,却感觉脑袋疼得喘不过气,疼到了忽视不了的程度。
脑袋疼,心口也疼,他如果不特意去控制,两边的眼皮时不时都会跳一下,只要思绪停下来,即将失去什麽的巨大恐慌感能迅速将他吞没。
池小橘忍不住说:“先生,我的预感是好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池北望眸光异常安静:“你的预感不会出错。”
池北望和橘猫沿着新栽的树苗往里走,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棵。
他曾经误打误撞地来过这里,匆匆一瞥,记忆存在脑海里,被强行锁起来。
后来想起来过一次,想起来一点片段,想不起来要过来。
关于这里的记忆就像触发某个咒语的关键字眼,动一下,记忆重组一下。
大範围记忆加锁的技俩也就阎王一系的能这麽做,就好比阎王文房四宝在幽冥界变成了传说,连池小橘的传承里都找不到相关痕迹。
池北望意识到他忘记的东西很重要,他想不起来,于是拼凑了许多条记忆,强行推断出这个地方,哪怕驱车开往这里前池北望仍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找什麽。
但刚才他想起来了。
记忆的闸口突然被拧开,露出一条缝,他迫切想起来的片段先跑了出来,池北望寻找的步伐越发明确。
新栽的树苗往内是二十多年树龄的‘老树’。
‘老树’比新树苗粗壮了一点,树杈不高,池北望伸手就能够到。他上次来时没注意到,这棵他当时挨着强行打开了地府大门的树其实是双棵并着长的。
土壤往上分明是两棵分开的树干,树枝交缠长到一起,像一对相拥的情人,合抱着一块木牌。
橘猫此前没有来过这里,瞪圆了一对猫眼,这显然超出了它的理解:“先生......”
池北望擡起手,抓住了木牌,上面写着:池清也,谢子包合种。
翠叶聚合,旖旎随风动。
二世阎王还怪有意思的,池北望心想,弄个自己的複刻品,还要费心找个人类一起僞造出无懈可击的身世背景。
要是他自己,大概懒得为自己的複刻品这麽操心。
他这麽想着,用力去扯木牌,树枝依依不舍,垂下的树叶抚摸池北望的手背,撒娇似的。
池北望神色淡然,抓着木牌的手不松,另一手从袖子里勾出一沓符纸,眼看着要搓出火焰,树枝兀然松开他的手。
他一把将木牌扯下。
霎那间,池北望听见了树扎根的声音。
‘老树’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嗟叹。
悉悉索索的动静渐渐扩大,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双树互相搀扶,根系在土壤内鼓动,天边飘过大片的云朵,挡住大半炽热的白光。
竟慢慢呈现出双槐树的模样,它们在迅速成长。如果有人在这时锯开树干去看,能看见年轮一圈圈迅速扩展,从二十多年,到三十多年、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一万年......
池北望和橘猫上方撑起一片绿荫,他们同时后退一步,远郊的土壤承不住树根,地面鼓起数条裂缝,周边好不容易栽回的小树苗被挤出土壤。
树枝垂下,温和地卷起树苗,不知它把树苗送到了什麽地方。
雁城市,所有市民同时朝天际望去。
东区被噩梦纠缠的居民从睡梦里醒来,连滚带爬地沖到阳台。
夜晚持续太久了,漫长的黑暗给人类带来的是无尽的恐惧。他每天都觉得黑暗里有什麽东西在蠕动,官方的供给只能让他保持身体上的蓄能,没法治愈他心理的崩溃。
他们每天都把房子里的灯全部打开,就算是入睡时也这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