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起地上那张已经泛黄的通知书,却并没有说话。
爸苏瑾宁下意识喊了一声,仿佛在求救。他眼眶红着,却没掉下来眼泪。
他扯过苏易的袖子,发了疯一样问他:这是什么?这上面心脏猛的抽痛,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完。
死亡证明,上面写着他妈的名字。
他那双已经干涩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父亲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苏易的解释。
他不相信的,他不相信每年给他寄来无数封信的母亲,就这样潦草的留下一张死亡证明。
苏易掐着那张死亡证明,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苏瑾宁,那双眼睛里,有着再清晰不过的答案。
父亲脸上滑落的眼泪,狠狠的刺穿了苏瑾宁。
不会的苏瑾宁握着拳头,泛白的指尖狠狠的陷进了肉里。他摇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给我写了好多信她信里还说她马上就回来了
脑海里母亲的脸,在这一刻变成了噩梦。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父亲说话,怎么才能告诉自己这就是一场闹剧。
他无助的扯着父亲的衣袖,像个受了伤找父亲诉苦的小孩子,再也没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你说话啊爸他想要一个答案,想亲口听到父亲告诉他这是假的。
苏易默不吭声,眼泪却止不住。
你别哭啊爸求求你,你说句话
他像是被悬在岩浆上 ,仿佛苏易的一个字,就能烫的他皮开肉绽。
小宁。苏易还是开口了,他松开那张死亡证明,去握苏瑾宁的手。
接下来要说什么,苏易不知道。面对着儿子的质问,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沉默。
这件尘封多年的事实。连他也无法面对。他只是摇着头,用着最温柔的方式,击溃了苏瑾宁眼里最后的一丝期待。
苏瑾宁怔住了,他只觉得世界忽然暗了,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的心,像是一根带刺的藤蔓死死的缠住了,他越退,藤蔓缠的就越紧,直到那千万根刺扎进血肉,他才猛然发觉,他母亲已经死了
在那一刻,他全部身心仿佛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体内无尽的嘶吼,翻滚。
一阵眩晕席卷而来,他只感觉喉咙一阵腥甜,猛的就吐出一口血水。
小宁!
宁哥!
他们急切的话语他早就听不清了,只是傻站在那,像个被岁月覆盖多年的泥塑,一场大雨,让他化为了一摊烂泥。
沈墨羽眼角的泪未干,又被他吓得不轻: 宁哥,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苏易拉过苏瑾宁的手,温热的手掌仿佛在洗脱着他手里的冰冷。
但早就晚了,苏瑾宁的血,都是凉的。
就像那张冰冷的死亡证书,无情的刻画着母亲的名字。
葬送着一个家庭的圆满。
我不信苏瑾宁疯狂的摇着头,眼里的漆黑像是无底的黑洞。
他抑制着哽咽的声音,反抓住了苏易的手:不可能的我妈每年都有跟我写信的他猛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蓄力:你们都骗我但她一定不会的
他试图用那几封冰冷的信件证明母亲的存在。在。那一刻,所有有关母亲的记忆如同海啸一般冲上了他的脑海。
他无法承认,那个给自己寄了两年信的女人,早在一年之前,在他满心欢喜步入高中的那天,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苏易泪雨如下,那张苍老的脸其实在很早就写上了悲情。
只是很多时候,他没办法流露给别人看。
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苏易也没有打算再隐瞒。他握住苏瑾宁颤抖的双手,一字一句的说:小宁这是真的
苏瑾宁往后退着,脑部充血,心脏骤停。他全部的一切仿佛在逃离父亲的眼神,逃离关于母亲的事实。
苏易的沉默让自己的心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冻伤冻烂,最后血肉模糊。再把它植入心口,却只剩下一滩死水。
爸苏瑾宁捂住耳朵,靠在冰冷的墙角挣扎着:我求求你我求你别说了
别告诉他母亲已经去世,别在他面前承认这个事实。
也别告诉他,自己苦苦等待两年的人,只留给他一封死亡通知书。
那样太残忍了。
苏易抓紧了他的手,他不敢去看苏瑾宁的脸,只能起身抱住了他,那副身躯在不停的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对不起苏易搂紧了他:我没能把她带回来。
他只能道歉,因为他也无力回天。
苏瑾宁的脸埋在苏易的肩膀上,那一刻他的声音仿佛终于得到了释放,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那声音撕心裂肺,震的沈墨羽的心也跟着疼。
他记得苏瑾宁当时在桥上和他说过的话。那晚夜色很浓,眼泪盖不住他眼里的悲伤。他喝了酒,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很想自己的妈妈。
他也记得两个人许过的愿。
苏瑾宁落寞的低着头,但眼里依然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我希望我妈能早点回来吧。
连他都不敢相信,苏瑾宁憧憬了那么久的事情,到最后被这场闹剧性的事实摔的稀碎。
沈墨羽抿着唇,呆呆的站在一旁。他帮不上忙,不能感同身受,只能看着苏瑾宁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们都瞒着我苏瑾宁眼里爆着火花,像是被一股深冬的寒风贯穿了全身一样,停滞了半天。
苏易束手无策的解释:小宁,你当时太小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骗了两年!
苏瑾宁锋利的话语打断了苏易。他猛然站起身,不知怎么,沈墨羽只觉得他忽然间消瘦了很多。
那份沉积在心里的火苗,一瞬间被悲伤和冲动点燃,他一把推开苏易,冲着他喊: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只骗我!
他只感觉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他被蒙上眼睛,看不见周围的一切,被那些没有温度的信封牵着鼻子走了两年。
他从口袋里拽出那块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是他妈妈留给他唯一有念想的东西。
玉佩的表面已经被摩挲的光滑,而重新刻上去的,只有思念和岁月。
他就像个傻子。
一块玉佩,几封破信,让他坚持到了今天
他还幻想着母亲还会相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
搞不好还会在某个安静的午后,他打开门,母亲拿着饭勺,笑的如他记忆里的那般美丽:回来啦,给你做了葱花鱼。
可现实就是。
在某个安静的午后,他打开抽屉,发现了母亲的死亡证明。
那不亚于他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
他不再去求苏易一个解释,一个答案。
在简单不过,他永远失去了母亲。
是个不完美的小孩儿。
我等了两年苏瑾宁哽咽难言,那声音干巴巴的,活像一根烂绳子,忽然断了:到最后你告诉我我妈早死了?
他像是在质问自己,也像是在逼着自己接受事实。
他抓起地上的死亡证明,仿佛抓到了弑母仇人。那双眼睛里已经写满了绝望和不甘:你们拿那些破信骗了我两年!
没人知道,他有多少个夜晚因为思念母亲彻夜难安眠,也没人知道他有多期待收到那些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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