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呼呼冒着热气,他穿着毛衣很快就出了汗,这种闷热粘稠的感觉特别不舒服,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雪上加霜。可他也懒得管了,太累了,没过十分钟就睡着了。
希望在梦里,他不用面对自己的父亲。
门外,沈东海和夏薇面面相窥,却始终无言。
最终,沈东海了口:小薇,要不你
叫夏薇就行。夏薇冷冷的说,那股冰冷的劲,让沈东海有些胆怯,同时也感慨,沈墨羽确实是随了夏薇。
我希望,你可以劝劝墨羽,如果他一直不接受我的话,那么出国的事情可能会难办。
夏薇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前的几缕碎发盖住了侧脸,她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后开口:你走吧,他现在不想看见你。我也是。
沈东海踌躇的低着头,最后起身:对不起。我
你要知道,如果我不是看在你能给我儿子一条好出路的话,早在五年前你联系我的时候我就回绝了,所以我也希望你别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你的主要任务是接走儿子,和我没关系。夏薇起身,拿起身边的拐杖一步一步踏进了卧室,那背影狼狈,却也倔强。
那天晚上他和苏瑾宁打电话聊了很多,他的想法,他的观点,还有他的迷茫和焦虑,苏瑾宁也耐心的安慰他,帮他想解决办法,只是在电话快结束的时候,苏瑾宁忽然问他:大学霸,你喜欢什么样的别墅和车?
沈墨羽有点怔愣,实在想不出他问这种问题的原因何在。
见他没说话,苏瑾宁却有些着急了起来,声音有些仓促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要是喜欢,等毕了业,我接手了我爸公司以后,我也能给你买。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有这颗心倒是挺好的,沈墨羽笑着说:行啊,等你给我买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尽我所能的给你。所以,只要你不说分手,我也不会提分手。
听到他说这话,沈墨羽才觉得不对劲,联合他今早突如其来的粘人,他嗅到了一些不安:苏瑾宁,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苏瑾宁没有犹豫,声音爽朗的仿佛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你早点睡吧,晚安。
苏瑾宁挂了电话,谈恋爱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苏瑾宁这么积极的挂电话,以前总说怎么打也打不够。
沈墨羽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和父亲忽然回来有关?
辗转反侧很久,他不禁觉得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多以前,什么烦心事都能让他碰上。
太多了,他已经不想去细想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没精力,还是不敢。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听见了客厅有很大的响声,他打开门,看见沈东海正围着那件粉色围裙,在厨房忙忙碌碌的,似乎在盛饭,还不小心烫到了手,恍惚间,沈墨羽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某一天早上,父亲站在厨房给他准备早饭,和蔼的笑着和他说早安宝贝。
可是现在他做饭的手法好像很生疏了,也是,当了那么久的大总裁,茶米油盐早就不经手了
他也早就不是自己爱的爸爸了。
你在做什么?沈墨羽收回思绪,走进了厨房,像在看一个非法入侵的贼。
沈东海显然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沈墨羽,又忽然笑出来:你醒啦?我,我再给你准备早饭,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皮蛋粥,还有豆沙馅饼,你坐下来
不吃。沈墨羽和他擦肩而过,拿起了桌上的白开水灌了下去。凉水进肚,他有点不适应。
别啊,别不吃啊。沈东海生怕他走,赶紧把桌上的东西都一一摆好:我都好久做了,也不知道口味怎么样,你尝尝?
沈墨羽忍不住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记忆又被拉回小时候,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又猛的抽离,他又一次觉得面前的父亲不真实。
你多少吃一点是不是?不能饿着肚子啊。
我妈呢?沈墨羽冷冷的问。
沈东海反应了一下:啊,在楼下,她朋友家,你要去找她吗?吃完饭再去吧!
看吧,夏薇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他也不想。说着,他就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要出去,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压抑又上火。
儿子!沈东海忽然抓住了沈墨羽。
沈墨羽猛的甩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扎手的东西,愤怒的看着他别碰我!
沈东海手足无措的站在沈墨羽身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可以不原谅爸爸,但我说了这些是我欠你的,我只是想给你我能给的,就像给你做顿早饭也好,你哪怕吃一口呢?
你做这些无用功有什么用?沈墨羽用质问的眼神看他:我早就不是那个,被你拿着鱼丸和馅饼就能逗笑的孩子了。
他的童年其实一点也不贵,只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和父母的陪伴,但如果你多年后才想起来弥补,那他给出的就只有无价。
沈墨羽转身走到玄关处穿鞋,下一秒,他就听见了身后的巨响,只见沈东海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胃疼的大汗直流。
沈墨羽被吓到了,他犹豫的那五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后他还是跑了过去,蹲下来试图扶起沈东海。
儿子,包里有药
沈墨羽起身去翻包,动作太大里面的东西全撒了出来,琳琅满目的药瓶全都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让沈墨羽有点害怕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药瓶?
最大的那瓶蓝色的沈东海虚弱的说。
沈墨羽见地上没有,又翻了一遍包,同时也掉了一张白色的诊断书。
[胃癌中期]
沈墨羽傻了。
沈东海吃了药,却还是疼的厉害。沈墨羽一遍一遍看着地下的诊断书,他怀疑过这是不是假的,但医院的盖章和满地的药物太刺眼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爸没事,你别担心。沈东海疼的直不起腰,但眼睛里却带着欣慰。
什么时候的事。沈墨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沈东海沉默了一下,才说:上个月确诊的,不过刚刚接近中期,只要吃药手术,很快就能好,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到这,他又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胃。
沈墨羽快疯了他跌坐下来,已经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震惊,为难百感交集,钻心的凉意阵阵。
所以,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忽然回来看你吗?沈东海胃疼好了些,往前凑了凑,摸了摸他的背,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他有点想哭。
人要不得场大病,是真的感受不到人生有多可贵的。也不知道原来有些事再不做,就再也没时间了。虽然这个病痊愈的几率很大,爸爸的恢复状况也不错,但我还是害怕,不是怕死,是怕死之前我还是没勇气见你一面,我的孩子,还是很恨我。恨到或许知道我死了,都毫无波澜。
沈墨羽把脸藏进手心,眼泪又一次打湿了睫毛。
他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就像他爸说的,这世上没有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同样也不会有孩子不爱父母。
就像现在,他依然为父亲的病情感到难过。
他其实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父亲回来,但一次次的失望早就把期望变成了害怕和恨意。他不敢面对这个男人。
过两个月爸爸就要手术了。所以爸爸恳求你,能不能试着接受爸爸对你的好,我不需要你多积极的回应,只要我能给的你就伸手接着,我就满足了。沈东海也哭了,不停的摩挲着沈墨羽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
沈墨羽吸了吸鼻子,眼泪也被他擦干净了。他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这是第一次,他近距离,仔仔细细看他。
父亲不年轻了,有太多岁月的痕迹在脸上,好像真的老了。
我能不能说你这是道德绑架。
沈东海叹了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只要你答应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