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宁也注意到他身后的行李,皱了皱眉:老师好。我正准备回家呢,那您这是?
韩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微微一笑:准备搬家。
据他所知,因为这个小区离正德一中近的原因,很多老师都住在这,韩安也不例外,而且他听说,韩安和宋城南老师是住在一起的。
是吗那,宋老师没在吗?你一个人提这么多?苏瑾宁还往后看了两眼,但只有寥寥无几的路人。
韩安摇了摇头,扯着嘴角:没,他没来。
那我帮你拎吧。苏瑾宁想伸手。
瑾宁。韩安轻柔的叫他,苏瑾宁也忽然停住了手,抬头看他。
他喜欢韩安这个老师,不仅是因为他温柔善良,也因为这个称呼。认识他的人有很多,但只有韩安会这么叫他。
老师就是想告诉你,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一定不能分心,也别懈怠。他盯着苏瑾宁的脸,隐约的,眼眶像是红了:还有墨羽,你们都是很不错的孩子,我也很舍不得你们。不过,如果你们有不会的题依然可以在微信上问我。以后即使你们换了语文老师,也要好好学习,别
等下!苏瑾宁终于听出了不对劲:老师你什么意思?
即使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还是不敢相信。
韩安顿了很久,静静的看着地面,昏黄的夕阳落在他脸上,晃的他偏了偏头:我们,分手了。
苏瑾宁动作一颤,想去帮他提行李的那只手伸了又缩。
分手了??
韩安和他说过,他和宋城南是大学认识的,谈了六年了,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况且也不难看出来他俩有多相爱。
分手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这句话会从韩安嘴里说出来。
韩安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微风卷起他的发梢,苏瑾宁这才看清他哭红的眼角。
他也辞职了。韩安说:所以,我也不想在这待了。
信息量太大了,苏瑾宁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他想问为什么分手,也想问为什么辞职,但思来想去这俩应该是联系在一起的。
为什么苏瑾宁问。
韩安好像非常不愿意回忆,只是把眼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最后拍了拍苏瑾宁的肩膀:瑾宁,你就当我是个反面教材。韩安苦涩的笑了,苏瑾宁从来没见他这么沧桑过:不要像我们一样那么胆怯,不敢面对。我希望你和墨羽能好好的走下去,好吗?
他眼里含着泪水,说的很认真,最后一句甚至在恳求他。
苏瑾宁于心不忍的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你们面对的不只有现实和未来,还有世俗和眼光。这条路不好走。韩安继续说完,声音已经止不住颤抖了。
苏瑾宁大概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瞬间垂下了头,都说人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但这一刻他发现不是。
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经历,所以听别人讲的时候,就像是自己的伤口又重新崩开了一般,钻心的疼。
为什么,一定就要分手呢?苏瑾宁问着韩安,自己却先控制不住情绪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在问谁。
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的。韩安说,他的笑容依然温柔,却不再像以往那样纯粹了:有些人终究会散的,恰好是我们罢了。
苏瑾宁不是不懂如今的社会,也不是不明白未来要面对什么。
可是他还没做好准备,他才刚遇到那个爱的人而已。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仿佛一瞬间就成了笑话,昔日的爱人也成了面对现实要付出的筹码。
可他很贪心吗?他就是想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怎么全世界都要来阻止他。
他没有抢任何人的东西,做任何错事,他就想和爱的人有个结局,他不懂错在哪。
所以,我们最后都要输给现实吗?苏瑾宁直视韩安的眼眸。
不是吧。韩安说:特别的人有很多,只是有的人注定没资格。
苏瑾宁很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被哽咽覆盖。
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他的父母,沈墨羽的父母,还有韩安和宋城南。
他们好像都是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相遇,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和意外。
他曾侥幸的想过很多,甚至现在都不敢他们俩放到这个名单里。
他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敢面对。
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一直学着大人的模样生存,时间久了,就有了一种错觉。
他认为自己是个大人,能抵挡一切的突如其来。但到头来他才发现,他连和沈墨羽一起面对的底气都没有。
爱是能让人胆怯的,无一例外。
刚回暖的天气又忽然下降,甚至时常飘着细雪。
上海的二月向来不友好,从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它在春东之间,总是喜欢肆意跳跃。
沈墨羽坐在窗前,伸手触了触面前光可鉴人的玻璃,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收回了手指。
或许是最近的天实在太冷了,楼下的街道已经几乎不见人影,整条街道寂静的如同一座空城。
他忽然想起以前他住了十几年的居民楼,屋子很小,好像只能容得下他和母亲,冬天似乎比这里还要冷,但每次往楼下望去,都能看见楼下早市纷纷拥拥的人群,几家破烂的小店铺也总是热情的敞着门,大早上也会响起叫人心惊胆战的鸣笛声。
他以前很讨厌那里,他觉得实在太吵了,也是那时候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住在安安静静的别墅区。
可现在愿望实现了,他却看不惯这份安静。
像是燥热久的人忽然被扔进冰川,凉爽是转瞬即逝的,残忍的冻伤才是归宿。
但想想,他也并非舍不得那片街区,只是,那条看似脏乱的街,却见证过少年们最纯洁的初吻,衬托过一段真挚的故事。
有段日子太热烈了,他忘不掉。
没有人会舍不得一个地方的,除非有难忘的事,或想念的人。
他打开早就被沈东海拔了卡的手机,按进了依旧没有信息弹来的微信,习惯性的刷新着,尽管他知道不会有消息。
他曾悄悄窃喜过沈东海只是拔了他的卡,并没有断了家里的网络,他心存侥幸的乖乖待在房间,不是不想闹,他是觉得那个人肯定会在某一天发来一句:下楼。
那时候他也一定奋不顾身的和他一起离开。
从南到北,不问去处。
可是过了很久,楼下依然空的令人发慌,雪一场一场的下,却从没有人留下过脚印。
就像是他的心,忽然就被人关了起来,从此在没人打开过。
五天,苏瑾宁从来没给他发过一条信息,论坛里他也一直离线。
渐渐的,他把期待化为了等待,再到麻木,像是一种任务。
因为他不相信,不相信苏瑾宁会骗他。
那可是他的宁哥,是曾经说好要过一辈子的人,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这些话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等他的这段时间,他闲来没事织起了围脖,母亲小时候教他的,他还记得。
窗外下着雪,他就裹着毯子往飘窗上一坐,每天织一点,从不织多。
像是在记账似的,很讲规律。
他不知道织好了围脖能给谁带,况且已经入春。
但他总觉得有人一定会喜欢。
只是好像没机会再送出去了。
他从没给苏瑾宁主动发过一条信息,只会看着他俩曾经的聊天记录发呆。
因为他明白,就算发出去,面临的也只有长久的沉默。
一个人想放手的时候是不会有太大动静的,或许一句了断的话都不会说,因为决绝总是果断而无声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击溃。
最后的一条讯息是一个礼拜之前了,在苏瑾宁家的那段日子,做饭的时候忽然没盐了,他发消息让苏瑾宁买,他发了个熊猫表情包。
宁:遵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