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汀呢,他出什么事了吗?
呦,还知道关心你男朋友呢?周显晖冷嘲热讽,那怎么你男朋友喝醉了还要我这个朋友送回家?
对不起,我
诶,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该说对不起的人可因为你喝得不省人事啊。
你可真厉害。
胡箫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真的了解贺汀吗?
从两人大学相识,周显晖印象中的贺汀就一直是焦点人物,如众星拱月。他优秀,自信,骄傲,而今天的他却不断责问自己哪里错了,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你是打算毁了他的骄傲吗?
不合适的话还是别折磨彼此了,长痛不如短痛。
一句一句如同尖刀扎在胡箫的心脏上,他痛到无法呼吸,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他好像总是在让贺汀等他,总是在伤害贺汀。他无法爱贺汀却还自私地不想放手,一条绳羁绊住彼此且互相折磨。是时候剪断这条绳子了。
他一个人忍受痛苦总好过两人一起被伤害。
做决定很难,接受这个决定更难。胡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他是一尾偶然间探出水面的深海鱼,看到了令人害怕的鲨鱼,看到了与人嬉戏的海豚,看到了天空尽头的光明。美丽而有趣的世界,他想到。可他只是一尾长相畸形的深海鱼,无尽的黑暗与宁静才是他适应的生活环境,无趣的生活就是他一生的写照。面对光怪陆离的世界,他心生退意。他还想把海面上光彩夺目的贺汀一起带回冰冷的深海,永不回头,永远不见光明。可是这样会害了贺汀,他清楚地知道。贺汀的生活应该是五彩斑斓的,是美好的,是不允许有像胡箫一般丑陋的存在的,所以他只能向贺汀告别,独自一人向下游去。
谢谢你带给我短暂的开心与快乐,愿你永远幸福。
第二十三章
贺汀宿醉后醒来头痛欲裂,已经上午十点了。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几天不曾回复消息的胡箫和他说分手,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给胡箫回拨了过去。
电话打得通,但仍然没有人接。
贺汀深呼了口气,又重新拨了回去。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即使即使是分手,也不能是这样的方式。
至少他需要胡箫亲口对他说出来。
胡笛路过胡箫的房间时,听到手机持续的振动声。
她本想帮沉睡的哥哥挂断,但看到来电显示发现是贺汀。
哥哥的男朋友。
胡笛和睡梦中的胡箫道了个歉,拿着他的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箫箫?你
我是他妹妹,胡笛。
妹妹?贺汀撑着头,想起来胡箫好想和他提过一次有个孪生妹妹。
我哥他现在在睡觉,没办法接你电话。胡笛想起了刚才摆在手机旁边的安眠药。
贺汀想起胡箫凌晨两点多发来的消息,沉默了一下。
那你方便让他睡醒后回我个电话吗?我有事情要和他谈。
胡笛听着他严肃的语气,觉得和胡箫口中那个温柔的人很不一样。
你是生我哥的气了吗?你不喜欢他了吗?你对他是真心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在贺汀脑门上,他揉了揉眉心,还是说了实话。
喜欢,真心的。
胡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语气瞬间就亲切了许多。
那就好,我哥也特别喜欢你,他自己都不知道,提到你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贺汀被搞得措手不及,失去了插话的机会。
胡笛继续帮他哥哥助攻,心想你不好意思我来帮你说。
你知道的,我哥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也没什么经验,你多包容他一下好吗?
我也想,但他好像没给我这个机会。贺汀仰头看着天花板,他昨天晚上和我说了分手。
胡笛几次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会的,他真的很喜欢你的,他这次就是就是
贺汀急于探听真相,但胡笛那边却沉默了。
求你不要放弃他,胡笛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不要让他
再次陷入黑暗。
除去胡箫上次和贺汀坦白的,背后隐瞒的是贺汀不曾经历的,无法想象的黑暗时光。
而这一切的开端是一条裙子。
初中毕业典礼上两兄妹被邀请表演节目,爸妈特地带他们去老朋友那里定制了两套演出服。胡箫是偏中山装的款式,胡笛则是一件旗袍。
胡箫先试好了衣服出来,哥哥跟在身后说他太瘦了。
就是,你要是和你哥哥一样壮就好了,你看这衣服都撑不起来。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
店员特地记下了尺寸不合适的地方,准备稍后修改。
这时胡笛从试衣间走出来,全家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哎呀,我女儿真是太美了!这衣服多合适啊,他爸,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都在笑,没有人看到胡箫艳羡的目光。
典礼前日,修改好的衣服送到了家里,是胡箫签收的。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把旗袍拿出来,贪婪地感受着缎面旗袍光滑的触感。犹豫许久后,他把旗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旗袍不是按他的身材定做的,穿上自然没有胡笛看着合身,但他依旧站在穿衣镜前欣赏,幻想着自己一头长发时会不会更好看。
好像回到了话剧演出的那个时候,穿上裙子饰演女性角色会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当他还沉浸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中时,胡笛和爸妈从外面回来了。
目光的交接让胡箫一下慌了神,手指下意识地去解盘口,却不受大脑的指挥。
是胡笛爆发的哭声让父母二人缓过神来,父亲一步上前用暴力扯开了这件衣服。
旗袍滑落在地。
那一瞬间胡箫仿佛回到了学校的公共厕所,被人扒光了注视着,他甚至没有勇气抬手遮挡,因为那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
母亲带着胡笛回到房间,父亲也赶忙跑去安慰,胡箫就这样被晾在了原地。
他机械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往房间走,路过胡笛房间门口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没关系的哦,只是几颗扣子坏了,让他们加急赶一下还是能修好的。
可是哥哥穿过了!是脏的!
胡箫被那句话击中。
他是脏的,他的身体是脏的,思想也是脏的。一个男生喜欢粉色,喜欢裙子,喜欢美是错的。
自己是个变态。
胡箫把头埋在臂间,哭了。那点隐秘的,不可见人的怪癖就以这样难堪的方式被揭露在家人面前,其实他也想再瞒得久一点,久到一辈子他们都不会知道。
但没有如果,今天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可以忍住不碰那件衣服,如果他没有穿得太久,如果自己没有这种变态的爱好,如果自己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可惜这都是假设,而真实情况是这一切都发生了。
胡箫哭累后睡了过去,叫醒他的是刺眼的白炽灯和怒气冲冲的胡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