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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支笛子已布满裂纹,不复如初。
太后微微仰面,使得快要浸出的眼泪倒流回去。
稍微平复了心绪,太后便命人取来一些更宽更厚、韧性更强的缎带,将左夜亭的双手分别固定在床头两侧,拴得牢牢的。
将左夜亭处置妥当后,太后又把萧择叫过来听训:“你给哀家听好了,你若看不住王爷,就别再自作主张把他放开。”
萧择无语,他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就不是他给左夜亭松的绑。眼下却不得不点头答是。
太后又一再叮嘱,除了更衣、沐浴和如厕,其它任何时候都不许给左夜亭解开。
萧择一一答是。
嘱咐了一通,太后便挥手屏退萧择:“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哀家从宫里带了药和粥,待会儿夜亭醒了,我会让他服药进食,你且去忙别的吧。”
萧择却警惕地道:“属下无事可做,就想好好侍候王爷。”
太后瞋他一下:“那便出去外间候着吧,需要你时,你再进来。”
萧择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退出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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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夜亭睡了很长时间才醒过来。
“……母后?
他欲撑手坐起,奈何双手已被缚住,无法起身。
“母后,您怎么——”
太后打断道:“你是不是想问母后,怎么又这样整治你?”说着,太后便拿出那把小小的匕首,轻声斥责:“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母后还能由着你胡来吗!”
左夜亭:“……”
“儿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拿刀做什么?”
“拿着玩玩。”
“玩?你休想糊弄母后!”
“……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儿臣就是拿在手上玩玩儿,您多虑了。我没想死。”
登时有种自己坑自己的感觉,左夜亭又不好直说,他拿那把匕首胡乱比划,只不过是为了吓唬萧择,好让萧择离他远些。
看他很是委屈,太后柔声道:“既然你没有轻生的念头,那就先把药喝了。”
左夜亭回道:“好,您把我放开,我喝就是。”
太后不同意:“你先喝了,母后再放你。”
左夜亭没有可选的余地,只能听从太后的话。
在太后的示意下,老太监将左夜亭的枕头垫高了一些,方便太后喂药。又转身从紫砂盅里将温温热热的药汁倒进一只瓷碗,呈递给太后。
就在这时,萧择从外间冲了进来:“等一等。”
萧择捏着一根银针走向太后。
太后看懂了他的用意,恼道:“放肆!你以为哀家会毒害自己的亲儿子?”
萧择反问:“难道您没做过这种事?”
太后良久说不出话来,老太监忙出声道:“萧侍卫,你大胆!你竟敢如此揣测太后……”
没等左夜亭开口喊萧择滚,太后便主动对萧择道:“看在你对夜亭忠心的份上,哀家不怪你,你想验便验吧。桌上的那个紫砂盅里还有哀家亲手熬的粥,你也可验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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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萧择毫不客气地将银针伸进药汁里试毒,确认药里没有下毒之后,又拿银针去验粥,结果粥里也没有毒。
即便如此,他仍要守在一旁,死盯着太后喂药的每一个动作。
直到看见太后哄着左夜亭一口一口地喝完了整碗药,服药后还让左夜亭吃下半碗粥,萧择才对太后少了几分戒心。
拿帕子给左夜亭擦了擦嘴,太后道:“哀家要同王爷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吧。”
挥退众人后,太后静静注视着左夜亭,半晌都不说话。
左夜亭被看得不自在,又躲不开,便笑了笑:“母后怎么了?”
太后很认真地问他:“夜亭,若是方才萧择不来试毒,你会害怕母后下毒害你吗?”
左夜亭道:“不会。”
太后期待地看着他:“为什么?”
左夜亭从心道:“我相信母后没有想过要杀我。从来没有。”
太后几乎快要喜极而泣,左夜亭不记恨她,愿意信她,她很感动。
左夜亭继续道:“但我现在很想问母后一件事。”
太后笑着点点头,很乐意回答:“你问。”
左夜亭顿了一会儿才开口:“父皇留下的遗旨,是否已不在母后手中?”
太后闻言色变,当年她瞒着左夜亭藏匿先帝遗旨,改扶左夜明登基,她自以为左夜亭永远也不会知道遗旨的存在,却万万没想到,左夜亭早在先帝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看过遗旨的内容了。
即便太后早就知晓左夜亭在她之前就已经见过那道遗旨,此刻被当面拆穿,她仍觉无地自容。
本来想了一大堆话要和左夜亭解释,但她意识到,解释得再多,也只是为了掩饰她当年的偏心。
于是,太后最终只针对左夜亭的问题作出了回答:“是。遗旨在一年前,就被人盗走了。”
左夜亭也只专注这一个问题:“那会不会在兄长手里?”
太后思考了一阵,摇头:“从夜明的表现来看,遗旨应该不在他那儿。前不久,他甚至还在故意引我将遗旨拿出来,想趁机夺走销毁,我敢肯定遗旨绝不可能在他手中。”
左夜亭敛眉沉思:“那会在哪儿呢?”遗旨这件事,知情的人只有四个,他母亲、他兄长、他自己,以及……徐老头。
“莫非在徐老那里?”
母子二人一齐说出同样的话。
太后看了看左夜亭,道:“要真在徐老那儿就好了,对你有利。”
左夜亭垂眸:“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依徐老的急脾气,若是偷到了遗旨,早该跳出来煽动遂州起兵了,怎么可能这么安静低调。
“好了,你还病着,先别想这些。”太后给左夜亭盖好被子,宽慰道:“母后过去做错了事……虽说遗旨不在母后手里了,但母后会拿性命保护你。你不要悲观,也不要害怕。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把病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左夜亭点头。
太后缓缓站起身:“那母后就先走了。”
见太后转头便要走,左夜亭慌忙喊住她:“母后等等——”
太后回头:“怎么了?”
左夜亭道:“母后可是忘记了什么事?”
太后疑惑:“何事?”
左夜亭瞥向自己的一只手腕,意味十分明显。
太后恍然:“这个啊。”
左夜亭点点头。
太后道:“先不忙。”
左夜亭:“……”
“母后怎可如此戏耍儿臣?”
“不是戏耍,母后是为你好。”
没再理会左夜亭,太后一径出了他的房间。
待太后离去,萧择又进来巡视了一次,还特意检查了左夜亭手腕上的缎带是否有所松动,看样子还想进行加固。左夜亭心中窝火,一个白眼将他瞪了出去。
萧择退至珠帘外,远远看着左夜亭,告诉他一件事:“王爷,徐老今早来信了,他说他亲自来接您回遂州。”
左夜亭听清楚了,却懒于回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老也该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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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哟,王爷你怎么又——”
张毅刚顶起地板从洞里钻出来,就见左夜亭又让人给绑了。
左夜亭只回了句:“一言难尽。”
张毅叹息一声,方要上前给他松开,便听左夜亭道:“不必了。”
“也是,”张毅明白了,“就算我帮你解开,你等会儿还得被拴上。这样反复折腾也怪麻烦的,主要是麻烦我。”
左夜亭:“……”
将话头一转,左夜亭道:“你去坟墓前看过了吗?”
张毅点头:“去过了。你说的那座坟已经被人掘开,奇怪的是……棺材里的陪葬物还在,可尸骨却不见了。我就纳闷,有哪个盗墓的会专门去偷死人骨头?”
左夜亭闻言,失落地沉寂了良久。
他低低道:“棺内没有尸骨,只有一坛烧化的骨灰。他把骨灰取走了。他真的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