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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玲珑向自己伸出手来,左夜亭下意识偏头躲开。
玲珑便改了碰触的目标,转而将手探到左夜亭脑后,给他松开束口的棉布。
“王爷还记得我吗?”玲珑柔声问。
左夜亭微抬眼皮,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脑海里着实对眼前的女子没什么印象。
于是他回道:“不记得了。”
玲珑也不介意他这样回答,声音依旧轻柔:“我是晋春侯之女,玲珑。”
左夜亭默然,无所回应。
“王爷曾经救过我一命。”玲珑试图唤起左夜亭对她的记忆,话语之间很是耐心:“当年诸侯联合对抗历皇室,你曾随先帝到过晋州,参观了晋州的大小马场。那时家父还在猎场主持了一次秋狩,你我皆参与其中。”
“那年你十四岁,我十岁。因家父素来以骑射功夫闻名于诸侯,我也自小学习御马与箭术,老想着给父亲脸上争光。以至于那天甫一开狩,我就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回,为了把那些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都比下去,我拼了命地去追捕山中猎物,更是为了一只逃跑的小鹿纵马狂奔,径直冲向了悬崖。”
“当时是你冒着危险,救了坠崖的我。我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的话,你说……女孩子大可不必如此争强,比不过男孩子也没什么。你还把你打到的猎物全给了我。”
玲珑说得极认真,可左夜亭却没有多大的感触,仿佛这只是一件事很平常的事。
他做的好事成千上万,根本记不了这么多。
见左夜亭眉眼冷淡,玲珑放弃与他谈论往事,直道:“王爷可知,下月初五,就是你我大婚之日?”
左夜亭神色有了变化,看着玲珑道:“可我已经有妻子了。”
玲珑讶然。
“……王爷已娶了妻?”
“还未娶,但已有夫妻之实。”
玲珑松了口气,宽容道:“王爷既未真正娶妻,那便无碍。”
左夜亭噎了下,气闷不语。
玲珑静静观察着左夜亭的神情,忽地蹙眉道:“如果我与王爷成了亲,做了夫妻,王爷会有可能喜欢我吗?”
她很怕成亲之后左夜亭不喜欢她。
玲珑一直以为左夜亭喜欢安静温婉的女子,自从起了心思要嫁左夜亭,她就始终朝着“安静温婉”的方向努力。因此她想,左夜亭即使现在会抵触她,成婚后也会渐渐接受她、喜欢她吧?
怎料,左夜亭直接抛出这么一句:“我不会喜欢你。”
又道:“我也不会娶你。我认定的妻子只有一个,不是你。若非处境艰难,我早就带他回遂州娶他做王妃了,又岂会容忍徐老撺掇我的婚事。娶谁为妻,原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玲珑红了眼眶,强笑道:“那王爷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你只能娶我。我就要让你娶我。”
左夜亭眸子微眯,目光有些凶戾,若不是手被锁着,他肯定会把玲珑扔出去。
不能动手,便只能动嘴:“你这是恩将仇报,我救过你,你却这样害我。我都成这副模样了,你还嫁给我做什么?你信不信,你跟我成亲后要不了多久,徐老就会杀了我,即便他不杀我,也会断了我的手脚,让我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反正你嫁给我会很惨,轻则守寡……”
没听左夜亭说完,玲珑便伸手捂住他的嘴,忍泪心酸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勉强王爷了。”
没想到玲珑这么爽快,左夜亭有点懵。
直到听见房门的响声,左夜亭才回过神来,发现玲珑已离开了他的房间。
看样子,玲珑已经打消了跟他成亲的念头。不过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联姻之事,不是玲珑可以改变的。
左夜亭正觉火烧眉毛,忽闻一声:“小人冒犯了。”
还没看清“小人”是谁,左夜亭就被棉布勒住了口。
他心知,徐老是对他上次咬舌的事有了阴影,怕他故技重施,才作此防范。
如今死不了,也逃不掉,他很心烦。
……
大约一个时辰后。
徐老凶神恶煞地踢开门,冲到了左夜亭面前。开口就问:“你和玲珑说了什么,她为何突然仇视老夫,还想取消婚约?”
左夜亭闭上眼睛,充耳不闻。徐老没有给他松开嘴,显然是不想听他讲话的意思,他自然也懒得理会。
徐老敢让玲珑来见他,就该料到他不会说什么悦耳的话。这会儿来找他问罪,却是有些好笑。
“真当老夫没有法子治你?”
徐老气狠了,只因他完全没想到玲珑见了左夜亭之后居然要悔婚,这让他措手不及。晋春侯见玲珑哭得那样伤心,更是逼着他给出一个交代。
“是老夫失算啊。”徐老扼住左夜亭的喉咙,冷冷道:“你武功没了,嘴上功夫却是尤为厉害。玲珑对你这么痴心,竟都被你的一张嘴给说退了。老夫真恨不得将你的嘴缝上,好让你永远都别说话了!”
左夜亭被掐得窒息,徐老很快松了手。
“别以为玲珑这么一闹,你与她的婚事就作罢了,没那么简单!晋春侯爱面子,玲珑是他的独女,如今玲珑在你这儿受了委屈,晋春侯难免会生气,但也仅仅是生气而已,他不会舍弃这桩婚事。大不了老夫拉下老脸找他致歉,说上几句软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左夜亭闷咳了一阵,抬头斜瞟了徐老一眼,好似在说:既然问题不大,你掐我做什么?
他一个眼神,就把徐老惹毛了。
徐老怒指着他:“你太气人了!”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禀:“徐老,不好了,晋春侯很是气愤,这就要带着玲珑小姐离开王府了。他说您和王爷没有诚意,等你们什么时候有诚意了,再找他谈。”
徐老:“……”
扭头瞪了瞪左夜亭,徐老慌忙跑去挽留晋春侯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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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你先前口口声声跟本侯说遂王洁身自好,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值得小女托付终身。没想到你却是在坑骗本侯,遂王非但四处留情,还和外面的女人有了不少孩子,他甚至还跟玲珑说,他只喜欢外头的女人,他宁愿从中随便娶一个做王妃,也不会娶玲珑为妻。这是在羞辱我们父女二人吗?你这老匹夫分毫也不实诚,竟把如此滥情的人夸成童子,本侯真是开了眼界。你若照实跟我说清楚,我也不至于恼怒成这般,毕竟谁还没当过男人呢!可你偏要跟本侯弄虚作假,知道本侯喜欢给女儿招童子作夫婿,你便一口咬定说他左夜亭是童子,简直厚颜无耻!”
徐老好不容易将晋春侯留住,却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有点头晕目眩。
徐老受到的刺激好似比晋春侯父女还大,双眼都愣直了。他细细回味着晋春侯所说的每一句话……拈花惹草?四处留情?在外面和女人生了不少孩子?这些都是什么鬼话啊!
整颗心处在崩溃的边缘,徐老慈祥地看向玲珑,确认道:“玲珑,这些话都是王爷亲口说给你听的?”
玲珑点头。
晋春侯接过话来:“怎么样,徐老还有何话说?”
徐老痛心道:“侯爷是知道的,王爷与老夫早有分歧,他如今更是铁了心不肯听从老夫的话。老夫不得已,只好将他软禁。我想王爷之所以会对玲珑说那些子虚乌有的浑话,纯粹就是为了拆老夫的台,他想毁了这门婚事。王爷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绝不可能做出那些混账事,这一点老夫敢以性命担保。”
见徐老言辞诚恳,晋春侯静下心想了想,觉着徐老说得在理,他方才是气糊涂了,才会领着玲珑急于离开遂王府。
晋春侯的态度瞬间缓和了下来:“是本侯欠考虑,把事儿想得简单了。没想到王爷为了躲过这桩婚事,竟不惜胡言乱语自毁清白……不过照徐老的解释,他应该还是妥妥的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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