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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人人都自顾不暇。
到最后顾沉澜自己都觉得自己死在那个阴暗寒冷的冬日,他的血肉腐烂恶臭,彻底被大雪纷飞埋进坟墓。
他是靠着恨意活下来的,一开始是恨那些袖手旁观的居民,再之是很那个施加暴力的养父,最后,他就恨傅怀璟。
傅怀璟跟谁都不一样,恨傅怀璟这件事让顾沉澜觉得很痛苦,这是他最初的希望,最初的痛苦来源,他爱过傅怀璟这个年长者,所以恨也就更汹涌。
有时候,这十二年,仇恨尖锐得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可以刺入他的心髒。
没有人能想到仇恨的力量是多麽强烈,有时远比爱情更强烈。那年他13岁,他确实靠着一腔热血沸腾的仇恨活了下来。
他要毁掉傅怀璟,就像是毁掉当年他莫须有的希望,再毁掉他当年纯粹的天真善意。
手机屏幕却还在久久发着光。
他垂下眼,注视着那行字。
【你在车上还没离开,我就开始想你,如同这十二年来的每一个寒冬。】
傅怀璟会知道吗?他当年随手的抛弃,无意间引出一个人命运的悲剧。
他知道吗?在傅怀璟思念着他的同时,13岁那个寒冬他正在遭受常人难以忍受的暴力,差一点,他们永远见不到了。
傅怀璟还什麽都不知道。
恶意汹涌,顾沉澜几次想要发送消息,又停下,他捏了捏眉心,缓解压力。
没有必要让傅怀璟知道。
他能想象出傅怀璟那张冷淡的脸,渐渐浮现痛苦、自责的样子,但他想象了,却没有因此获得什麽报複的快感。
这不是他一开始想做的事情。
他最想要将人拨皮抽骨、吞吃入腹,骗光人的钱,让傅怀璟也尝尝满心欢喜却被抛弃的滋味。
可是用自己作为筹码,扒开鲜血淋漓的伤疤,让傅怀璟陷入混乱的自责漩涡,没有必要。
第11章 骨灰
色彩豔丽的五彩经幡,在阳光下,耀眼极了。
五彩经幡,藏族人以它求福运双增。
顾沉澜好不容易攀爬上雪山,他喘着气,将折叠椅展开,一屁股坐了下去,入目就是这些色泽豔丽、随风飘扬的五彩经幡。
张扬的颜色,耀眼夺目的美。
这就是顾沉澜喜欢电影的原因,电影忠实而恳切地记录着这些美丽怡人的景色,丰富多彩的文化,哪怕这些美好的事物终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但电影的画面经过保存,千百年、也许万年也不会改变。
电影是永恒的,人的情感也是永恒的,一切都是永恒的。
顾沉澜喜欢永恒这个词,这代表着不会被背叛,人和人的关系曲折複杂,电影不会骗人,只要你足够刻苦,你就能获得正向的反馈。
秦钟兴趣勃然,招呼着当地卖经幡的藏民过来,掏钱买了,藏民说可以为他在经幡上用藏文写下愿望,他腼腆一笑,说是要许愿祝爸妈和女朋友平平安安。
藏民拿笔写下秦钟的愿望,一连串的藏文流畅而潇洒,秦钟自来熟凑过去看,看不懂,但也特别高兴,连忙插他的经幡去了。
他插完,发现顾沉澜不知何时也走到了他的身边,也在插经幡,经幡上也有一连串看不懂的藏文,不知道写了什麽。
秦钟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声。
“祝父母和两个哥哥安康长寿。”顾沉澜沉静开口,雪山山顶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擡眼望着被雨水风沙腐蚀的经幡堆,眼神温柔。
秦钟惊讶顾沉澜竟然还有父母和两个哥哥,他以为顾沉澜就是孤儿,亦或者就像是那些纷乱的假新闻里说的那样,顾沉澜他有一个糟糕而丢脸的酒鬼父亲。
可他又觉得这时给家里人祈福的顾沉澜有血有肉,灵魂鲜明,非常讨人喜欢。
“这才对嘛。”秦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里隐有笑意。
他总觉得顾沉澜就应该是幸福美满,爸妈和两个哥哥都宠爱他的家里老幺,本该如此。
雪山和煦阳光,洇出暖光,光线投在两道肩并肩的人影。
寒冷,模糊了人的距离。
顾沉澜发觉,不着痕迹要退开一些距离。
秦钟还欲要说些什麽,突然,背后有工作人员把他叫走了,说是要聊聊剧组拍摄问题。
不知为何没人跟顾沉澜说话,他几次回头,那些人回避视线,让他一个人游离在衆人之外,孤零零的。
顾沉澜直觉不对劲。
他盯着飘扬在头顶的五彩经幡,静静出着神,突然,有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上一部戏,那时候还是秋季,飘如游丝的细雨绵绵,他总觉得有私生饭缠上自己,背后总有莫名其妙被人注视的感觉,他在剧组坐在休息椅子上玩手机、拍完戏份扒两口饭甚至中途去洗手间都有这种阴冷的错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