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门声响起,大使馆工作人员进来说:齐女士, 秦女士到了。
齐冶还在奋笔疾书,直到这个句子写完才抬起头,看到秦顺之已经走进办公室, 站在那儿, 头发拢得整整齐齐,穿着也很干净,稍施描画, 没戴任何首饰, 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工作人员给她们各倒了一杯水, 说声有事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 就退了出去。
齐冶将才写了大半页的纸折叠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兜里,请秦顺之坐下。
秦顺之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正好和齐冶隔了一张书桌。
齐冶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人好陌生,一点亲切感都没有,什么想法也生不出来,就连一直以来的纠结也仿佛在此刻都冰消雪融了。有那么一瞬,她想起身就走。
秦顺之并不想来,她对女儿没话可说,见到女儿只是看着自己一声不吭,很是不快,便张嘴道:你叫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齐冶看着她,忽然有些惊奇,原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歉意,搞不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道歉也是为了能摆脱将来的报复。她干脆把猜测付诸试验:你做的事对我造成了伤害,请你向我道歉。
秦顺之看着齐冶说:我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向我道歉?
秦顺之:
她很快就理解了齐冶的意图,按下自己被耍弄的屈辱,平静地说:因为我真的对你造成了伤害,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齐冶看着她:我不相信。
秦顺之盯着齐冶: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就是要听你说真话。
秦顺之有些气结,就知道这个怪胎不是好交流的。以前其实还好,可是自从她和宋梦圆相处后,交流突然变得异常困难起来,双方往往不在同一条线上。她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说话,才能迅速摆脱眼下和将来的困境。
你在想一些多余的东西,你只有老实说真话才能让我们尽快结束谈话。
陡然被揭破,秦顺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冶:我凭什么相信你?
齐冶有趣地观察秦顺之的面部表情变化: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看着秦顺之变得警惕和暗暗疑惑,齐冶不紧不慢地说出答案:你现在就是一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顺之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
你一直在伤害我,但我从来没伤害过你,你没有认识到这个事实,却对我产生了不信任,这是因为你下意识心虚。
秦顺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她用了很大的劲才维持住自己的姿态神色。她发现齐冶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这就显得她对齐冶的不信任分外可笑,这让她感到了刺痛和屈辱。
我怎么一直在伤害你了?我承认这件事上是我做得绝情了,但是以前我对你有哪里不好?
我不打算跟你谈陈年往事齐冶忽然领悟,我记得你以前对我和后来对我的态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我跟祖母生活了七年,你就觉得我是受了祖母的影响,处处觉得我很讨厌吧。
秦顺之:
她此时只有一个感想:齐冶毕竟不是傻子。
宋梦圆觉得我对齐切云没有感情,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感受到他对我的嫉妒和忌惮,现在我才明白,他一生都活在父母的阴影下,到老了还要活在我的阴影下,真是个可悲的男人。
秦顺之不得不出声喝止:闭嘴,我伤害了你,你恨我就罢了,切云可没伤害你,你不能对他这么放肆。
齐冶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这让秦顺之感到了不自在。
我不恨你。
秦顺之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惊诧地看向齐冶。
齐冶却露出思索的表情:刚才的话不准确,应该是我原谅你了。被你逼着来欧洲那段日子,我还是恨你的。
秦顺之被齐冶自说自话搞得不知所措。
你和欧美合作,逼我来到欧洲的动机是什么?
秦顺之暗暗奇怪,她不知道齐冶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计算衡量起种种应对的得失来。
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也能早点结束对话,这次对话都是我主导,也亏你能忍受得了,果然是因为心虚吧。
秦顺之暗暗深吸一口气,强忍恼火的思绪,冷冷地说:我是为了救你父亲,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不必强调他是我的父亲,你救他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你爱他吗?
冷不防被问这个,秦顺之有些不自在,但她不想在齐冶面前示弱,只能维持平静自持的姿态说:是,你很在意这个?
嗯,我很在意这个。你该庆幸自己如实回答了,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
秦顺之微微蹙起眉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为了心爱的人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全世界的面连自己的女儿都坑,这种无谋的勇气让我很佩服。
秦顺之一时间不知道齐冶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做得更好。齐冶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让秦顺之意外的话,这件事让我感到我确实是继承了你的血脉,看在你为爱人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秦顺之陷入了沉默。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有来往了,如果你们还要再坑我,我一定会报复过去,到时再不会有人站到你们一边了。齐冶起身,越过秦顺之。
再见了。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看到大使馆工作人员和看守的士兵们,对他们说:我们的谈话结束了,把秦女士送回去吧。我想见大使。
秦顺之坐在原地,感到自己今天一直被女儿牵着鼻子走,这让她感到耻辱之外,却也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感受。直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她方才起身,在他们的监视护着下,离开了大使馆。
驻法大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齐冶,关心地问:和秦女士的谈话怎么样了?
还不错。齐冶认真地看着大使,我想请你帮我向领导转达,只对秦顺之和齐切云作最基本的制裁。
大使惊讶地看着齐冶:这样就可以吗?
嗯。
你真宽容大度,吴老在天之灵也一定很高兴。
这和祖母没什么关系,不如说她这辈子受的苦至少有一半是祖母间接造成的,齐冶不以为然地想着,但她已经学乖,没必要说的话就不说了。
领导会同意吗?
国家会考虑当事人的感受,毕竟是你亲自提出来的嘛。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