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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在气势上的确要比阿努德更显眼, 一个目光压过来就令人背后如同负重般深感压力。
与隔着一间房看见在灯光边缘里明灭的侧影, 现在,他觉得对方并不狼狈。
非但不狼狈, 隐隐还带着胜利的淡喜。
于是他又看向了在两个人争执起来, 却始终没有说话的青年。
这一眼,令他魂儿都有点飞了出来。
阿努德一眼就看中的美人,自然不一般。
和第一次见面不同的是, 对方在营地火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慵懒而又微醺。
眼尾晕红飘忽, 说不出的勾人。
这种看一眼就让人酥麻的媚,让两个男人为他大打出手似乎有了理由。
更何况,他又在对方的脖子上发现了新鲜的吻痕。
他在心里大骂阿努德真的是一刻都不放过。
但他却也觉得不对劲。
然后就见青年将目光挪到容铮身上,似醉似笑的问了句:“铮哥,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
“…烬…”阿努德背脊僵硬,一颗心瞬间泡浸在酸水中,他苦笑一声问,“你管他叫什么?”
而听到这些的容铮更加紧绷。
他意识到沈嘉烬似乎现在的意识是在他们还在交往的时候。
“嘉嘉…”
亚斯汀和年轻人对视一眼,然后容铮就在所有的人意料之外,伸手推开阿努德,一个用力就将沈嘉烬抱起。
“你要带他去哪儿!容铮!你不能这么做!”
阿努德连忙挡在他们身前。
而这一次,容铮身后的保镖上前阻止了他的行动。
保镖们的力气很大,阿努德一时间没有力气挣扎开。
他的朋友们也觉得事情闹大了,于是也想上前,却被剩下的保镖拦住。
他们就看着冷峻的男人用手贴了贴沈嘉烬的额头,很温和的问:“烧了多久了?”
烧?
阿努德有些迷茫的看过去,却只见容铮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狠戾得要将他抽筋剥骨:“他吃了什么药,烧了多久了。”
“药…药…怎么会烧呢?烬不是好好的吗?我…我们刚刚还…”
阿努德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他想不到沈嘉烬为什么会发烧,明明他们一直都很开心,都好好的,烬没有生病的预兆啊。
再说了自己一直在烬的身边,都没发现,怎么容铮看一下就能知道。
“他以前打电竞一直面对屏幕本来就体质差,更别说和你在大雨中胡闹了!那天晚上你高兴了,有让他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吗。”
“我…”
阿努德的脸埋在手心中,那天晚上他们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好像…
好像是什么都没处理就在客厅的地毯上…
可是,可是自己也是一样的啊。
而且自己还是承受方,按理说更会…
“那你们结束之后呢。”容铮小心的侧头看了眼沈嘉烬,“他淋雨不及时处理就发热,是老毛病了。第二天应该就会有症状,你没有给他吃药吗。”
“我…我不知道…”
阿努德后退一步。
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突然想起醒来后的早晨,他摸到青年的皮肤确实略热。
当时他还以为是被子保温,两个人的体温太暖。
“这烧不是才起的,那你刚刚拉着他去做的时候,就没有感觉?”
当时他们在篝火前,他以为他脸红是正常的,体温高也是正常的。
他甚至觉得,他体温高,进来的时候,特别舒服…
阿努德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令容铮的目光更加阴沉,他对身边的保镖说:“拿点温水,衣服还有退烧药过来,我们下山。”
将退烧药就着温水,哄着沈嘉烬服下,然后容铮将厚衣服裹在他的身上,便一刻不停的背起沈嘉烬往山下走。
男人宽厚的后背,趴着一片冷白,就像一只凶狠的德牧背着一只白猫咪。
亚斯汀看了眼深受打击,而失魂落魄的阿努德。
又看向那个不知道名字,却背着他心中缪斯,速度很快但异常稳生怕将人晃动的不舒服的男人。
在他看来谁都没有赢。
阿努德一点警觉都没有,连爱人都照顾不好,只顾着快乐半点远见体贴都没有,所以才会让烬被其他男人带走。
而那个男人呢?
当他必须面色平静的说出自己的心头肉和其他男人上床时,就已经不算赢了。
但亚斯汀必须要肯定一点,那个男人不算赢,阿努德却是的的确确的失败了。
“等下!”
从沉默待机状态中恢复过来,阿努德快步向容铮的方向追过去。
下山的路和上山一样,有些崎岖,因为保持野外风格,车子根本上不来。
容铮只能背着青年,在黑暗中小心脚下的路。
他并不记得上山时这条路有多远,也不清楚每一步会有什么。
于是,即便身后有保镖,在崎岖之中免不了有打滑或者碰到石子的情况。
更何况,在黑暗之中,手机的微光不足够点亮山路的漆黑。
难以想象,当年眼盲的沈嘉烬是如何平稳而没有磕碰的背着他离开地下室,爬上爬下楼梯,再完美避开所有人。
黑暗。
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的削弱,还有心中的恐惧。
恐惧的事情很多。
在地下室的容铮恐惧再也无法见到外面的阳光,在被容家抛弃时他恐惧自己在潮湿阴暗的小屋会一直腐朽下去。
可是…
为什么沈嘉烬没有恐惧过?
现在他背着青年,后背隔着衣料,传递过来略高的体温。
他的鼻端也是熟悉的山茶花香。
然后他突然听到青年的嗓音有点哑:“铮哥,我发烧了吗?”
“嗯,很热。你生病了。”容铮回答他。
他是记得的,在自己提出要和沈嘉烬交往那天,也是下着大雨。
青年和那只小白猫一同望过来。
藏在心底,那一点点像是被猫爪挠过的痒意一直在两人分开后,被真相揭开,才让他愿意承认。
那之后的几天,沈嘉烬也是病了几天。
容铮是知道的。
他沉默而又平稳的接着走。
沈嘉烬的意识是真的烧得混乱了,他伸出手搂住容铮的脖子:“那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你有感觉,你在难受。”容铮说,“别怕,我们现在去医院。”
“我在做梦吗?”沈嘉烬没有回答容铮怕不怕的问题,只是侧过脸贴在男人宽厚的肩背,有些喃喃:“要不然你怎么会对我这么温柔。怎么会认为我会害怕。”
容铮脚步陡然停下,然后保镖们也不敢靠近,只好等着他。
不过他没有停顿很久,便重新背着青年像山下走。
“你不会回答我,那就一定是梦了。真奇怪啊,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又为什么会梦见有人让我不要害怕呢?”他的语气疑惑,因为起烧带着沙哑。
然后容铮也像是同样被传染了,嗓音也带着哑音回他:“嗯,所以是个美梦。”
“不可能。”
谁知道青年反驳的速度倒是快。
他叹息一声,将自己更紧的缩紧男人的后背:“我生病向来只做噩梦,会梦见妈妈变成怪物。”
“容铮,你在骗我对不对。”
“对,所以你要报复我吗。”容铮已经带着沈嘉烬走了很久,前方还是一片黑暗,但容铮却步伐坚定,“你应该报复我。”
沈嘉烬:“…我不恨任何人,也不去报复任何人。”
就是这样。
沈嘉烬的目光落在漆黑的两边,然后闭上眼睛,“容铮,向前走,别回头。你知道的,我从不回头,也不会报复,你回头的话,会很受伤的。”
“我知道,我不会回头的。”容铮的宽厚后背裹着松木的香气,有点像是冰块,让沈嘉烬闻到味道热度散了一点,也觉得安稳了些。
他闻到的,终于不是冒牌的山茶花香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