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乔跃跃好久没和夏天一起睡觉了,忙不迭地同意了,我要吃薯片、还有冰可乐、还有还有绝味鸭脖!
好好好,我去给你买,你晚些时候太阳落山了没那么热,再过来。
哎呀,还是我们小夏天知道疼人。
夏天撑着一柄花边儿小阳伞,走出了家门,去楼下副食店买薯片。
副食店老板佘朗秃顶的脑袋,越发没了几根头发,穿着中年男人的横杠衬衣,手里拎着一瓶冷冻汽水,晃来荡去。
他老婆从柜台里拿了钱,准备出去打麻将,很嫌弃地望了眼身边的男人:隔壁的女大学生一回来,你就跟丢了魂儿一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鬼怂样儿。
你说什么!老子把你嘴巴都撕烂信不信。
树下几个老人下着象棋,蝉鸣嘶哑,叫嚣着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夏日。
女人离开后没多久,夏天来到了店里。
她穿着薄荷绿的短袖和短裤,长发随意地裹了个团子,挽在头顶,丝丝缕缕的碎发垂了下来。
一看到她,佘朗眼睛冒了光,又带了有几分紧张,手边的汽水瓶子都险些碰倒:夏天回来了,哎呀,这些年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佘叔叔好。夏天礼貌地跟这个一直很关心她的男人打了招呼,然后去柜子上挑选了几包薯片和虾条,还有乔跃跃最喜欢的浪味仙。
夏天啊,我早上看见你爸妈带着你弟,大包小包地出去了。
嗯,他们去三亚旅游了,很早就计划好的。
原来是这样的。佘朗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视线下移,落到了手边的瓶装汽水上。
夏天啊,你买这么多零食,看来是要好好放松了。
嗯,今晚要看电影。
行,那你好好选,多买些,叔叔给你打折。
不用了佘叔叔。
夏天拎着几包膨化食品,过来接了账,佘朗有说道:哎呀,你看看你爸妈,真是的,带你弟弟出去玩,不带你,真的是他们这老思想,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你婆婆也是,平时一下楼,嘴里满口都是孙儿怎样怎样,哼,要我看来,夏天才是最有出息的!考了这么好的大学,将来还要当女飞行员咧!
面对男人的善意,夏天报之以温柔礼貌的微笑回应。
佘朗顺手将手边的那瓶可乐递过去:来,佘叔叔请你喝。
啊,不用了佘叔叔,我也买了可乐的。
这是新口味,无糖的,不会长胖,算叔叔请你的。
那谢谢叔叔了。夏天接过了他递来的可乐,佘叔叔,这么多年您都请我喝了多少回可乐了。
这有啥,叔叔看着你长大,这不也是心疼你嘛,你说说你爸妈真没个当爹妈的样子,你要是当了我女儿啊,我不知道多疼你,这么好的闺女
叔叔,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
夏天提着一大包膨化食品和可乐,缓步走上了楼梯口,顺带摸出手机给乔跃跃拍了一张照片:零食都准备好啦!【图片】
乔跃跃:搓手手。
夏天:来的时候,注意一些,别让周围街坊邻居看见,不然他们又要跟爸妈告状。
乔跃跃:放心放心,我知道。
出门就是一身汗,夏天回到家,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将气温调节到最低档。
客厅和夏皓轩卧室的空调都是全新的,所以很快气温就降了下来,只有夏天房间里的空调设备老旧,吹出来的风都像是被炎热的盛夏过滤了一般,让人烦躁。
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家庭的区别对待。
不过快了很快,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家,奔赴更远大的前程。
她会拥有自己的灿烂人生。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夏天看到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没有多想,接起了电话:您好,哪位?
电话那端,是一阵深长的呼吸。
夏天倾听着那呼吸,时间仿佛也在此定格。
良久,她主动开口:不周?
嗯,夏天。
她已经很久没和徐不周说话了,男人的嗓音醇厚而温柔,像细细研磨的黑咖啡,芬芳弥漫在空气中。
俩人又安静了,以沉默相对,但如潮的思念却在细细的电流声里,翻滚如浪涌。
没有很多时间。徐不周哑着嗓音,低声道,每天睁眼到闭眼,每一分钟的时间都被占满了。
很辛苦,徐不周。她站在窗边,望着西沉的斜阳,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从来没变。
夏天低垂着眸子,嘴角浅浅绽开:不周,这半年我也想了很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想跟你说,你的一切决定我都尊重。
我要挂了,夏天。
不能再多聊一会儿?
嗯,时间有限制。徐不周深长地呼吸着,夏天,记住一件事。
嗯?
你永远是徐不周的夏天。
通话,戛然而止。
夏天望着窗外浓墨重彩的盛夏夕阳天,怔怔地拧开那瓶无糖汽水。
*
那天的事,直到很久以后,夏天回想起来也只觉得心惊胆战。
如果那天乔跃跃没有赶过来,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俩女孩抱在一起看恐怖片直至深夜,后来夏天迷迷糊糊便睡着了,睡得特别沉,一觉梦醒已经是次日清晨。
她梦见了自己的死亡,是的,她死了,她跳入了江里,江水铺天盖地灌满了她的呼吸,脆弱的生命伴随着呼吸一点点流逝,她甚至感觉临近死亡的那一刻,灵魂飘出了身体。
她的意识借着如风一般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飘飘荡荡,她亲眼看到自己肿胀的身体被打捞起来,看到母亲抱着她痛哭流涕,弟弟当然也哭了。
父亲夏仁没掉眼泪,手插兜立在边上,配合警方调查,婆婆更是一滴眼泪也没流,脸上甚至浮现几分可惜的意思,仿佛看到她宝贝亲孙子的彩礼就这样随水流逝了一般。
她为什么会死,她记不得了,灵魂很多时候是记不得事的,就像人醒来也不会记得梦境里发生的故事。
场景一转,夏天看到了让她心碎的一幕。
她看到徐不周抱着她的骨灰盒痛哭,那是夏天第一次看到他哭,玩世不恭的徐不周、浪荡不羁的徐不周...
他哭泣的时候发不出声音,眼泪一滴滴从眼角落下来,但他紧抿着唇,全身都绷紧了。
徐不周抱着她的骨灰盒,消沉了三个月之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而夏天的灵魂附在骨灰盒上,被他温暖又冰冷的怀抱紧紧相拥。
有几次,徐不周尝试着自杀,践行那个死在一起的可怕誓言,他抱着夏天的骨灰盒,走上了公寓的楼顶。
夏天的灵魂竭力地嘶吼着,泪流满面,她想让他活下来,想让她代替他飞向天空,完成未竟的梦想,在沙漠里看满天繁星、去领会人世间更多她从未感受的新奇、每天早上推开窗户,感受雨露和晨风轻拂脸庞的温柔
夏天用力地抱住了少年的腰,哭着求他,求他活下来。
因为人间总有可亲可爱之处。
没有夏天,还有春天、秋天和冬天啊!
徐不周像是体察到了夏天的挽留,他抱着她,坐在天台上痛哭了一整晚,却不再有自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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