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郡主会由皇宫发嫁, 太后娘娘添妆三十二台,陛下与贵妃娘娘亲自送福,诸位皇子娘娘们皆一同出席, 因着薛将军出征在即, 这亲事成的匆忙,但郡主应有的尊贵是万万少不得的。
夫人可还有其他疑虑之处?
吴氏来京几日, 被嬷嬷填补了不少规矩和见闻, 此时多少也添了三分气度, 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道, 劳嬷嬷费心, 我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 这住处?
段家自从接了圣旨就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 生怕怠慢薛府郡主, 谁知刚至京城就听闻婚事又提前,一家子因此赶忙连轴转起来, 纳彩纳吉等都是一日间就走完了的,总算是延误不了佳期。
不过自己忙着后宅好歹还有宫中赐下的嬷嬷帮衬, 倒是老爷, 进了将军府就再没出来过, 所以她也拿不定主意, 嫁妆这些外物还好, 日后长居这宅子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郡主就住在这小小的三进的宅子里吧。
就是段时渊也没料到如今的情形,他被薛峥一同留在了府内,暂且顾不到这些。
嬷嬷是太后亲自选侍过来的,也算是心腹,一听吴氏话头就明白了,当下笑着道,夫人莫急,这事太后已然料到,特地于将军府右侧赐下了新府邸,早在夫人来时就修葺好,明日夫人就能搬进去。
这些底下奴才们自会安排妥当,夫人无须忧心,倒是还有件顶顶重要的事,要夫人细细留意。
嬷嬷但讲无妨。
那嬷嬷唇角笑意加深,心中消去不少小心,她作为太后心腹,自然明白娘娘派她来的最终目的为何事,这几日仔细查探了吴氏作态,多少能揣度到后者几分心思:纵是给吴氏三个胆子,她也不敢摆婆婆的谱给郡主气受,何况太后娘娘还想了周全法子。
吴氏见嬷嬷但笑不语,只一味的盯着自己,片刻后也悟其心意,态度愈发恭敬,敛眉轻声道,嬷嬷尽管吩咐就是。
太后娘娘陈言,薛将军出征后府内犹虚,郡马爷须得同郡主一同长住薛府,一应用度皆有府内供给,直到将军凯旋归来,夫人如此聪慧,想必能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吧?
还有何不明白的,不就是怕薛将军不在,自己作为婆母对郡主不利嘛,吴氏于心底叹了口气,心想只要大少爷自己愿意,她还能阻拦不成。
嬷嬷也怕吴氏左了性子会暗中使坏,于是又赶忙找补道,娘娘也说了,郡主和郡马爷每逢十日入府拜会夫人,郡主年少娇憨,料想夫人见了也十分欢喜,若是无事,府中姑娘也可去寻郡主玩耍。
娘娘还听闻夫人膝下公子学识卓然,已然为小少爷择定了书院进学,他日高中称官,与郡马爷一门双俊杰,不知是何等幸事呢。
吴氏悄然叹了一口气,面上则浅笑道,小儿顽劣,竟值得太后娘娘过问,也是他的福气,太后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嬷嬷尽管放心。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嬷嬷笑着嗳了声,定下心来继续同她讲解婚事诸般要点。
于此平淡过了一日,京中又出了件大事,秋闱发榜,段时渊赫然高中第一名解元。
消息传到段府,吴氏难得多了几分欢喜,一面张罗着去将军府报信,一面安顿上门的官差,又是给喜钱又是看茶又赶忙叫了府内其余人来听旨,一时间热闹非凡,段时渊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这番景象,见此不禁也多了两分愉悦。
领旨谢恩后那官差竟走近了几步,笑道,恭喜郡马爷得中桂榜魁首,奴才这还有一封函信要奉与您。说着便递上手中之物。
待段时渊接过后才解释道,此乃鹿鸣宴邀请函,明日巳时末于鸿鸣阁举办酒宴为诸位贺喜,届时今科举人皆会前来,听闻陛下还派了皇子出席,还请郡马爷赏光,勿要忘了时辰。
近日边境战事频发,朝中气氛剑拔弩张,几位皇子斗得如乌鸡眼般,这宴席竟还能顺利进行,也不知是谁力荐为之?
垂眸想了片刻,段时渊还是决定赴会一察,他直觉这场宴席上能有不少收获。
翌日他准时前去。
******
鸿鸣阁二楼包厢,容桓一手扶扇立于半阖的窗前,低垂眉眼一一看向赴宴的登科学子,眼瞧着大半举人都来了,他唇角笑意愈发加深,下一瞬在瞥见一人后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些时日以来,容桓一脉可算得上是志得意满,五日前他听闻那一根筋的皇兄竟然要同薛峥出征以挣军功,消息证实后自己于府内登时大笑出声,一直以来胸中积郁的闷气几乎一扫而空,这样的主意容煜竟也想的出来?难道先前父皇的训斥让他气昏了头,才做出这般蠢事来?
他府中的幕僚也不劝解一二?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军功是能捡就能捡的?何况此次对敌不是往日那些宵小杂兵,而是北境夷族,夷族人一身蛮力,以勇猛善战为人所熟知,就是薛峥也不敢立下大话稳赢,容煜倒是敢冲上前去。
不过这与自己又有何干系,他巴不得容煜死在此次征战中。
况且此事一出,容煜算是踏进了武将一方的案头,以后就不得再掺和文人之事,而鹿鸣宴一向是交好文人学子们最好的机会之一,除了容煜,京中再无人能与他相争,机不可失,昨日容桓立刻进宫觐见想向陛下讨得这差事,然而他却在那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的好四弟容祈,景晏帝还将这差事给了他。
届时容桓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惊疑的目光,差点于殿中质问出声,好在最后一丝理智遏制住了他,冷静下来的容桓气忿不已,真是了不得了,容煜不在,什么魑魅魍魉也敢跳出来同他犬吠!
走眼了,真是走眼了,往日有容煜压在眼前,倒让他忘了这些弟弟也有长成了的一日,都会蹦跶至御前抢他差事了。
在父皇面前容祈端是一副谦让恭敬的作态,陈言才薄德浅恐难当大任,于此景晏帝下旨让自己与他协同办理,但容桓了然,此事不论谁主谁次,容祈却终是已经入了父皇的眼。
想到这,容桓眼底划过一丝冷冽的光,负手回身道,走,下楼去迎迎本殿的好四弟。
他倒是要看看,容祈拿什么同他相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鹿鸣宴
自从薛绾绾赐婚一事终了, 容祈就明白有些事避无可避,譬如争皇权,譬如夺朝利。
事即重头, 容祈发现最难的是如何能在这争斗漩涡谋得一丝立足之地,索性还不迟。只是一旦陷入, 就要与容桓一脉就不止不休, 思及此,他忽有所觉,瞬间抬眸朝着前方望去, 不远处楼梯间立着的, 可不就是他的二皇兄。
容桓瞧见他后顿时眼神一亮,满面笑意的迎了上来。
久等不见你, 四弟, 你可是迟了好些时辰。
容祈微微颔首, 不动声色回道, 出门时有事耽搁了些, 叫皇兄挂心了。
两人会面并未避着人, 此时鸿鸣阁前学子们人来人往, 在加上先前诗会的缘故,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一身常服的容桓,或恭敬或欣喜的纷纷围上来行礼, 倒是容祈年轻又面生,众人方才也没注意两人举措, 于是错将他当做了一般学子, 暗中挤得他愈发落于人后。
容祈脸色始终不变, 并无一丝恼意。
容桓余光一直盯着他, 瞧见此景心里暗暗笑出声, 看你还怎么待下去,神色间更是文雅有致,态度和煦,衬的容祈好比庸人,他一面顺着众人的脚步朝里去,一面同学子寒暄,像是彻底忘却了容祈的存在,打算将后者的颜面踩到地底。
恰在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问询,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学生来迟了,望殿下恕罪。
容桓凝眉回身,却瞧见段时渊一身曲水纹碧色常服,青玉簪发,腰间一根乌金丝缠就,通身再不缀他物,但意气风发之资却无人及,此时正满脸懊恼的立在不远处。
他不禁眯了眯眼,倒是有些时日没瞧见这人了,不过他也刚听闻段时渊高中魁首,成了解元,想到这,容桓露出抹欣喜的笑,正要迎上去,却见前者一步步跨近,竟是径直走向了容祈那儿。
他顿时面色一僵,眸中忿色愈深,紧紧盯住了言笑晏晏的段时渊,后者仿佛没发现似的,只一味的同容祈告罪,其余举人这才发觉眼前之人就是今科解元与当今四皇子,赶紧一一上前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