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来蹭酒的。
陈栎瞥了银发男人一眼,没再说什么,过了半晌,他站起来,走到里侧的酒柜。他置办了整个冷库作为酒柜,一走进去,寒意刺骨,一排排酒瓶如同列阵的士兵,只消一个月就能全部战死前线。
毕竟他的酒吧生意很不错。
陈栎从第四排酒柜的最深处取出一只力娇酒,擦了擦上面的挂霜,拎着酒折返回来,放在银发男人面前。
卖不出去,陈栎说,既然你是来蹭酒的,就帮我清库存。
银发男人一脸疑惑地拿起酒瓶子转到正面标签,看到有一只高跟鞋画在瓶身上,上面赫然写着性感女人的挚爱几个蕾丝花边大字。
他的嘴角无声地抽搐了几下。
今天也平安无事到闭店,安静得让人觉得不舒服。
银发男人的车窗上又多了两张电子罚单,他依旧只当作看不见,和陈栎打了个招呼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陈栎站在路边抽了一会提神烟,突然想起他离开的时候没见到t,一般t会唱到闭店才走。梅少爷已经回来有一个月了,t说他们很久没见,怕是真的很久,普通的抑制药已经时效,必须要用阻隔抑制剂。
看t胳膊上的针孔,恐怕阻隔抑制剂也没少用。
他又吸了一口烟,被酸冷的粒子匆匆一激,呛得他立即咳嗽起来,肺叶一阵瑟缩,又酸又疼。他难得心神不宁,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陈栎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通过私人频道给t拨了一个语音,话筒里冰冷的机械声提示这个频道正处于欠费状态,他充了费,再拨过去,依旧无法接通。
在战场上过度培养出来的危机感让陈栎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反身往酒吧跑。
深夜的街道零零星星缀着几个流浪汉和醉鬼,连人影都未看清,只觉得衣角带风,刮得脸皮生疼。
酒吧的大门已经锁了,陈老板因为懒惰没有换锁,钥匙拿在经理手里。于是他踩着垃圾桶的顶盖跃上二层的外置消防通道,他记得这个外置通道是密码锁。
让他没想到的是,二层的密码控制门竟然被人更改了程序,不祥的预感催命一样在他脑子里拉警报。
他没时间多想,拔出肋差,两刀砍断了拇指粗的控制阀,门一下就弹开了。
街道间霓虹冷流光种种涌进黑暗的甬道,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恶骂声,夹杂着不知是外语还是方言,唧唧呱呱一堆,陈栎没听懂,但他听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也是他的雇员。
里面的情景让陈栎眼神瞬地冷了下来,他把手握在肋插的刀柄上,深深起了一口气。
男人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愤怒般,还在嬉皮笑脸,老板,我就玩玩,好不容易弄到个小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了口腔中滋生血沫的古怪声响。
男人的头从脖子上平整的创口上滑落,颈腔里鲜血喷出,溅射在消防通道昏黄的墙面上。
同时,他的躯体砸在t身上。t面无表情地睁着双眼,即使血溅了满脸,他也只是轻微地眨了眨眼睛。t睁着双眼,眼神却没有焦点,姿势怪异地瘫倒在墙下,他的呼吸中带着哭泣般的嘶声。
陈栎强行压下自己开始絮乱的气息,擦刀,归鞘,重新插回皮带里。他俯下身把t抄抱起来,男孩身上的性腺激素味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种非常难闻的味道,这种味道
陈栎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视觉的四角开始溢出血红,他有点想吐。
他没办法抱着一个发情期的omega堂而皇之地上街在中心城,发情期的omege出现在街面上属于严重的违法行为。
但他今天也没有开车,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毛病很耽误事。
男孩在他怀里不住地抽搐,粘腻的液体沾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衣服是某种黑科技的防水材质,沾了猩红的液体,在夜里反着塑料光。
他把t抱进自己大衣里,一咬牙往地下城的方向走去。
进入地下城,陈栎打开电子防护罩。电子防护罩亮着橙蓝两色的警示灯,罩壁附着弱电流,是一种常见的防御武器,但警示作用远大于防御作用。
地下城是极度危险的地方,因为长期缺少正常的生活素材,那些活下来的人身上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还有四处横行的怪异凶兽和污染气体这些都是他亲自调查得来的情报。
但他需要马上带t回家,t的体温已经到了危险阈值,大量的失水和流血威胁着他的生命。
今天的地下城很安静,弥漫着高度腐败的味道。
陈栎沿着墙往前疾走,耳畔除了水管中偶尔落下的水滴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他选择的这片区域流民较少,所以才会呈现这样的安静。但极度的安静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是因为这片区域由某些怪物统治,可他此刻已经无暇去想这些,他只能赌命。
怀里的男孩烫得吓人,却强忍着一声不吭,他的身体在不住发抖,甚至开始抽搐。
他用十三分钟把t带回了家,把男孩放在自己的床上,他从药箱中翻出一只陈年退烧药,抓过男孩的胳膊,在t还没有来得及抽搐前飞快结束了注射。
强效退烧药会作用在心脏上,减慢心脏的频速从而缓解高烧心跳过快的症状,这种麻痹心肌的药物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
陈栎给t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清洁上药,伤口都不深,但密密麻麻的,像是被金属刮片弄出的伤痕。
他在现场并没有看到金属片或许是衣服上的装饰。
t脱水得厉害,嘴唇裂开数条血口子,他闭着眼睛,身体紧绞着。
陈栎能听到t在不住地发出模糊的声音,但他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持他说出清晰的内容。
对于年轻人来说,发情期是很坏的东西,如果这一次用药逃避了过去,那下一次它一定加倍奉还。直到身躯衰老,没有足够的体力去支撑这种兴奋和高热。
t撑了四个小时,终于休克过去。他出了很多汗、流了很多不知是生理性还是心理性的眼泪,脸色惨白,他把自己的嘴唇、胳膊咬出了血,星星点点的血斑被陈栎擦去,不厌其烦地替他上药。
陈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以前收到最多的评语就是疯起来六亲不认,和杀胚。
但是他看着t蜷缩着身体,觉得男孩像只瘦弱可怜的小猫。t胳膊上、腿上都有手术留下的疤,陈栎知道那是一种手术消熔浑身的性激素腺,从而慢慢将omega的体征改变,这种手术很痛苦,而且很容易丧命。
陈栎并不详尽地知晓t的过往,但必定不是美好的。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他不断地吞吐着烟雾,里面装填的镇静粒子在他口腔里盘旋。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那台机器,进入司局的人口数据库,合成了一支梅少爷的模拟信息素。
信息素的小管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拿在手里,却无法准确的衡量这份重量,他知道这根玻璃管很轻,但又觉得很重。
这是t的生命。他的选择一端挂着错误和风险,另一端则挂着这个男孩的生命,但他已经将错就错。
有段时间没回基地了,也不知道禁闭室的通风系统修好了没有。陈栎扯了扯嘴角,笑得毫无笑意。
***
t醒过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坐起身之后,他觉得身体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数月以来躯体上那沉重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隐约看到他的老板在换衣服。
陈栎没有穿平日常穿的那些比较流行的衣服比如说黑色的带有暗灯链的帽衫,或者是防水类皮质地的设计师风衣之类。而是换上了合身的黑色衬衣,黑色挺括有鲜红内衬的飞行夹克,他穿了一双新的军靴,金属扣在黑暗中依旧闪闪发光。
t知道自己是被陈老板所救,至于是什么样的方法,必定不是简单平常的随手之事,他和陈老板可能都要付出一些代价。
醒了?陈栎听到床上蜷着的男孩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