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不会好受。
我陈栎合拢眼皮,感受雪片融化在自己脸上,他无意识地吞了吞喉咙,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
烟枪的手盖上陈栎的头顶,声音温柔而痛苦,回家。
陈栎死死盯着废楼的一隅,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双眼变得模糊,他以为是雪花飘进了眼睛里,抬手揉了揉,什么都没有。
别碰。烟枪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陈栎问。
你眼底出血了。烟枪心疼道。
嗯。陈栎茫然地应了一声。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烟枪用力地咽了一下,说得艰难,也都有自己的使命。
我做错了。陈栎轻声说。
你这次确实做错了。
我怕,错过重要的信息。陈栎辩解。
烟枪无奈地苦笑,他都要死了,还有什么重要的。
陈栎想了许久,才开口对烟枪说,如果,他是辰茗曾经的实验体呢?
烟枪却没有陈栎想象中的惊愕,他平静地说,那是他和辰茗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老烟,你
我不知道他是谁的实验体,但他以前告诉过我,他的十二岁是别人的六岁,那时我不懂,后来我才明白这话的意思。烟枪的眼睛蓦地又红起来。
陈栎觉得眼前劈开了一道雪亮的惊雷所以反革也不是常规人。
他不是义务体,不是基因培育,不是义肢载体,他不是这个城市里种种非常规人类中的一种。
他是他是什么?
他不会想让咱们知道,老大是个要面子的人。烟枪轻声说。
老烟,这样的世界,我再也不想来了。陈栎满脸痛苦。
我明白,但咱们生在这里,是无法选择的事,如果人生处处可以选择,那就不是人生了。
烟枪接着说,很多时候我们连生死都不能选择。
陈栎眼里的血池越洇越大,烟枪半劝半逼,回家,站着出血更严重。
我要瞎了。陈栎低声说。
不许胡说,烟枪伸手捏了捏陈栎的脸颊,又亲了亲鼻尖,你是一下子哭太狠。
我是被自己气的我怎么会这么无情,像一台机器。
陈栎还想说什么,忽然被烟枪搂着腰托抱起来,他一阵头晕,不禁喊道,你放我下来,我他妈血压更高了!
没事,靠我肩上。
烟枪就这么抱着他往车那边走,像在抱一个小孩,但陈栎长手长腿,手脚无处安放,局促不安。
他突然发现烟枪竟然是单手抱着他,不禁脸上飞红,为了掩饰羞臊,他说,喂,换换吧,以后你冲锋,我掩护。
好。
干脆我给你当司机,其他都交给你。陈栎开始胡言乱语。
好。烟枪笑着答应。
陈栎抱着烟枪的脖子,缠人又乖顺的样子,他小声说,老烟,我喜欢你。
嗯。
很喜欢。
烟枪无可奈何地笑,你怎么了?
我喜欢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陈栎喃喃着,他眼前全是浑沌,让他更深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喜欢你你毛衣还挺软。烟枪蹭了蹭。
他们已经走到了车边,陈栎自觉地跳下来,突然回身抱住烟枪的脑袋,再给你蹭蹭。
烟枪挣扎钻出他的臂弯,异色的双眼映着雪天,分外流光溢彩,带着笑意,也带着些许的疲惫。
陈栎,你这样太可怕了。他哭笑不得。
我现在特别混乱,一会儿说出什么鬼话你都别信。
烟枪打开车门,把陈栎塞进去,把座椅调到最低,不许起来啊。
嗯。
烟枪凑过去轻轻扒开陈栎的眼睛,眼白上触目惊心的血红,围绕着漆黑的瞳膜。
就像无数赤红色的云拱着一颗黑色的太阳。
怎么样?陈栎问。
应该能吸收掉。烟枪伸手盖上他的眼皮,咱们回家。
老烟,你说老大留给我的任务是什么。陈栎低声说。
烟枪发动了车子,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该来的总会来。
该来的总会来陈栎低声重复烟枪的话,来吧,我等着。
反革和辰茗一样,都给他留下了未知的任务。他必须背负这些任务,好好活着,替他们活着。
贝母背向废楼一路飞驰向繁华的城市,今天是新年,是启明之日,是和团圆节一样重要的节日。
因为节日,街道上广告条幅成倍增加,车水马龙,人来车往,巨大的鼓风机在持续吹雪,制造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在机械声音远大于人声的世界,说热闹也热闹,说冷清也冷清。
雾沉沉的天空隐约能看到太阳苍白的轮廓,从乌云中不断渗出雪花,在不知不觉间雪花变得越来越大
次日,雪停了,气温已经直坠到零下二十度。
就在新年的第二天正午,发生了一次长达六分钟的日全食。
黑暗笼罩整座城市,黑日高悬,被重重乌云遮盖,人们惊恐地发现在那几分钟里,他们完全找不到太阳的存在。
启明之日的第二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但这并不是最严重、最残酷的事。
灾难,在日全食结束后,才正式开始。
日全食结束后,气温已经直坠到零下三十五度。
由于空气长期重度污染,霾尘牢牢的黏附在云层里,即便重新迎回太阳,阳光却无法让大地及时回温。
这种天气是极为罕见的霉日太阳热能无法顺利穿过霜冻污浊的空气层,达到地面。
面对百年不遇的霉日,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气温才会回升。无法回温的困境第一个引发的是用电问题。
第一家供电公司站出来,提出为了保证自身的工厂机械不被低温损坏,他们不得不宣布暂停供电。
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他们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但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断电。
现代社会没有比大型断电更可怕的灾难,尤其还在这样一个霜冻的冬日。
当人们的生命和电机器材同时受到寒冷威胁的时候,人血却不如电流值钱。
这才是人类社会的黑日。
即便人们再反对,中心城还是一块、一块黑了下去,这只原本闪亮的蝴蝶渐渐变成一片彻底的黑枯叶。
最后由军部和供电公司协商,供电公司临时联盟决定退让一步,在每天晚上的六点到八点用自然能源供电两个小时。
他们声称这是最后的妥协,是人情的妥协,他们的发展算法实际上并不允许他们妥协这两个小时。
而限电的时间,在他们尽最大努力下,被定为七天。
零下三十度的气温直接冻爆了电磁地面的表层,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如同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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