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活得好累
同时伸向空中的,还有一双布满冻伤的手。
这句话瞬间点燃人群,这短短几个字是无数人的心声。
立即有无数双手跟着伸向天空,声音从一点开始爆发,瞬间形成次声波炸/弹般的音浪。
几分钟前,还处于停摆期的余韵里的中心城寂静如死,几分钟后,所有人都跑出自己的壳子,他们抓着陌生人的手,彼此大声诉说苦楚。
说话声,尖叫声,痛哭声制造出巨大的声量,使维护治安的巡逻者机器人被触发,冲进人群,警哨尖锐地响着。
工人公会、青年独立团、猎人联盟带领着人群在街道横冲直撞,制造出最大的声响,他们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是反革暗中的拥趸,当宣讲响彻云霄是,就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从忉利天大火开始,到黑日高悬结束,一层层人为且尖锐的刺激,终于击碎了这个麻木的时代。
人们第一次齐力推倒巡逻者,第一次爬上监控架的高台。有人竭力嘶吼,有人伏地痛锤,还有人抱在一起哭泣。
种种高亢的声音一层叠着一层,一浪推着一浪,音量直刺入云,又深深砸向地底。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发出砰!砰!砰!接连不断的巨响,竟然是地下城被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开!
地面也跟着开始摇动地震了?
不,是有人撞破厚重的门体从地下城爬了出来。
人们被从地下城突然爬出的人撞翻,惊恐的尖叫声乍响不绝因为爬出来的那些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他们或是骨瘦如柴,或是浑身肿块,衣不蔽体,冰冷如尸,他们并不行走,只是爬行,如同地狱中钻出来的恶鬼。
地面震动也越来越剧烈,电磁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终于在噼啪声后彻底裂开。
不仅是电磁地面开裂,下面的合金衬面也跟着断裂,瞬间一条条深沟赫然在目。
越来越多的行尸从地下爬出来,他们显然早已丧失了自我意识,被看不见的力量驱动,密密麻麻如同盲目的虫豸瞬间覆盖了刚刚的鲜活和畅快。
人们惊慌失措,没有人现如今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只能用恐惧的眼睛看着这些行尸如同积木般垛叠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就在行尸的顶端,赫然有一颗美艳的女性头颅。
巡逻者检测到变故,纷纷向新的危险奔袭。
然而它们就在靠近行尸的瞬间彻底失去动能,全部被卷了进去,成为积木的一部分。
无数行尸的双手不断地将那颗女性头颅推向高处,却好像还是远远不够般,地下城爬出更多人
那些绝对不再是活人,在长达七天的断电和严寒后,地下城恶劣的生存环境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所以他们周身带着地狱的寒气,被暴怒的魔鬼赋予巨大的力量,入侵人间,重见天日。
不是飓风,不是地震,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天灾人祸大部分人惊恐到再也无法思考,少部分的人尚且保存些许理智,试图组织逃离。
但更多人只能听从本能,在街道上慌不择路地逃命,或是被地裂绊倒,或是被行尸巨大的力量撞得头破血流。
行尸越垒越高,简直像是由人类躯体建造成的一堵高墙,一座大厦尸墙的顶端,那颗美艳的头颅高高在上,俯瞰一切。
末日般的世界。
未知。恐怖。诡异。无序。无解。
荒诞诡谲的梦魇在现实世界中冰冷地上演,那是看不见的魔鬼怀着猜不透的目的践踏人间,没有人能够阻拦。
忽然一辆装甲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直直照着人肉大厦飞驰而去,只见一个身影飞快地钻出车顶窗,眨眼间跳上了尸墙。
那是一个黑发的青年,后腰插着一把长刀,他行动极快,身手利落,但他面对的是无数怪力的活尸。
干枯冰冷的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向他,尖利指甲就要抓破他的衣服,撕烂他的身躯,似乎已经能预见到他的悲惨结局。
砰!枪响声。
从第一声开始没有间断,子弹精准无比地击飞所有伸向黑发青年的手。
子弹来自装甲车上架起的狙击枪。
一头罕见银发的男人正在配合黑发青年的行动,娴熟准确的狙击让人不禁相信不管有多少双敌手,狙击手都能为他保驾护航。
陈栎没有回头看,他知道老烟能替他防住所有攻击,他只需要放心大胆地往上爬。
商黎明有离群索居特性,它只喜欢呆在地下城或者城中孤岛这样中心城相对安静的地方。
当人们因为苦痛而吼叫出声从停摆期的寂静到爆发期的嘹亮,巨大的反差让它被严重刺激。
可能是声音,可能是脑电波。
此时陷入癫狂的商黎明只想带着心爱女人的头颅逃到没有人声的地方。
比如说天空。
商黎明为了把陈栎甩下去疯狂地震动尸墙,此时最危险的不是随时可能被甩下去,而是烟枪的子弹。
但陈栎相信烟枪,不仅因为他是烟枪,也因为他是这个世界首屈一指的狙击枪,他的预判是一流的。
死尸垒墙,波涛不休,无数人体紧密编织成顶天立地的巨人,像是肌肉组织一样在不断地挛缩又张开,捕捉着陈栎。
这样恐怖的奇景在大多数人的噩梦中都未曾有过。
陈栎冷静地向上攀爬,同时他的大脑在接通商黎明的电波。
来自未知世界的电波在他的异态大脑里被具象成一根根笔直的线。
没有任何语言信息。也就是没有信息。
他试图和商黎明交流。没有回应。
那我就直接抢了。陈栎冷冷地说。
他猛地一跃,抓住一根手臂,同时用力向后一甩身,整个人像是叶片般轻捷地翻上尸墙的顶端。
他低头看着透明保存箱里熟悉的面容,缝合线的伤疤已经变得很淡,头发也被重新打理,如同黑海藻般柔亮。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盛气凌人。
一根根枯枝般的手指紧紧地抠着保存箱,用力到白骨从脆弱的皮肤里扎了出来。
陈栎之前并没有从商黎明怀中抢走辰茗的打算,因为他想辰茗不会在乎,这个外神深深地眷恋她,用八年时间找到这个世界,来拥抱她的尸身。
但一个不谙世事的神,一个误打误撞来到这个世界的神,确实不应该留下。
所以它成为反革反抗计划的最后一环是反革留给陈栎最后任务,也是他给自己准备的风光大葬。
不破不立,这个世界不被彻底打碎,就无法迎来黎明。
当中心城所有电磁地面被敲得粉碎,也代表着用金钱垒起的高墙和隔阂就此坍塌。
陈栎手起刀落,斩断所有紧攥着的手指,他一把抱起辰茗的头颅,随即向后仰倒,从高空直坠下去
一双黑色的翅膀从他背后张开,托住他的身体缓慢下降。
此刻,他就是终于降世的神。
起码对于这时恐惧至极的人们来说诚是如此。
陈栎乘着悬停翼落入烟枪来接他的装甲车内,他怀里抱着装有辰茗头颅的保存箱,对烟枪说,往没人的地方开。
收到。烟枪没有多言,加速开车,向城市边缘飞驰。
行尸在他们车后紧紧追逐,杂乱的手脚咚咚地敲打车体,巨力将装甲车的防盗外壳敲出深坑。
陈栎深吸了一口气,将要面对的事情让他微微发抖,他尽量用清晰的语言告知烟枪。
我现在要把它放进去,如果有人开始消失,你就折断那根金属棍。
烟枪脸色顿时煞白,他嘴唇颤抖了几下,艰难地说,好。
如果没事,我就吻你。
说完陈栎把目光移向手里的保存箱,他只看了一眼,念头一闪,保存箱就在他手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