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去,”陶玄景努力提高嗓音,“您这样靠近,说不準会被斗法牵连,仙君注意到您在这里,应当很快便会过来了。”
不间断的闪电几乎将夜晚照成白昼,脚下的地面摇动,阮祺顿时心急。
“有办法将声音传到那边吗?”
陶玄景为难:“只能试试,不过最多只有一次机会,您必须先想好要和仙君说什麽。”
想好要说什麽?
阮祺望向远处翻涌的潮水。
没有再浪费时间,陶玄景直接祭出法印。
法印才刚浮上半空,就已经出现数道裂痕,不过他已然顾不得这些,转头示意阮祺可以开口了。
陶玄景也很好奇对方会说些什麽。
其实最好的法子无外乎便是苦肉计,凡人脆弱,仙君又向来看重君后,只要阮祺说自己受伤了,仙君便有再大的怒火也该停下了。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阮祺丝毫也没有示弱,仰头高声道。
“清珞,你伤势才刚好,不许和人打架!”
陶玄景:“???”
半空的法印多出一道裂痕,阮祺见还有时间,连忙多加了句。
“不许打架,再打我要生气回娘家了!”
陶玄景:“……”
红袍星官无语凝噎,想说您就算要威胁仙君,也至少换个足够有杀伤力的话啊,这轻飘飘的“回娘家”,仙君肯听话才有鬼吧。
就在陶玄景考虑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时,天边的雷电突然停歇,洪水退去,街角的灯笼被火光点亮。
一个身影缓步走到阮祺面前,伸手捏他的脸颊,垂眸平淡道。
“被人掳走两个月,一回来就要回娘家,你可真是出息了。”
阮祺“唔”了声,杏眼里满是震惊。
“两个月?”
不对吧,自他离开那日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日,若真是已经过了两月,他怎麽可能毫无所觉。
躲在旁边的陶玄景磕磕绊绊道:“公子,如今是六月底,的确是两个月没错。”
他已经不敢想这些日子是怎麽熬过来的,起初被仙翁误导,他们都以为阮祺被带出大昭境外,去了沙漠,或者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然而四处搜寻的岳闻朝却始终没有带回消息,甚至包括陶玄景自己的蔔算,也总是得不出明确的结果。
一直到五月底,他们险些将整个下界的沙漠翻遍了。
梅秀舟忽然提出以仙翁的性子,很可能会将阮琪藏在芜河村附近,或是临近几座县城里。
鬼市,阴阳交彙,水流干涸之地。
瑶台仙翁将人藏在常渊县鬼市之内,借助幻术以时间做遮掩,使得他们所有人都寻不到阮祺的蹤迹。
陶玄景忍不住想,也幸亏仙君最后将人找到了,否则整个鬼市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阮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时隔这麽久,也难怪郎君会生气了。
夜色里寒风压抑,浓重的水雾裹挟在四周让人透不过气来,阮祺露出笑,小心翼翼凑过去,蹭了蹭面前人的颈侧。
“那个,仙翁没事吧?他对我其实还好,这段日子也没特别为难过我,还教导我法术,毕竟是老人家,你别真把人重伤了。”
清珞松开手,帮他拂去发尾的水珠,嗓音有些冷。
“他教导你法术,是为了更方便将你带到无念天,若是现在去了上界,你便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阮祺笃定道,杏眼里亮晶晶的,“有郎君在呢,就算我被他带走了,你一样会把我找回来。”
“对吧?”阮祺笑着问。
清珞不置可否,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多了些温柔神色。
阮祺晃了晃他。
“放心,”清珞无奈叹息,“瑶台仙翁万年道行,没那麽容易身死道消。”
被陶玄景搀扶起来的老者浑身湿透,神情若有所思,泛白的眼瞳转了转,上前伏跪在地上。
“小君后不必求情,一切皆是老臣的罪过,当日无念天老臣清理魔种残余,不慎疏忽以至仙君跌落下界,此为罪一。”
“失蹤数月后,依旧迟迟无法将仙君寻回,此为罪二。仙君得小君后照料,苏醒后不肯重归上界,老臣无力劝其回转心意,最终剑走偏锋,连累小君后受苦,此为罪三。”
水痕自老者的颊边滑落,狼狈滴落在地面,他将头磕在青石板上,沙哑着嗓音开口。
“老臣罪该万死,不敢奢求宽恕,只求仙君怜悯无念天衆生,尽早带小君后回归上界。”
阮祺探出头来,望着面前的老者有些心软。
对方当真很像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族老,两鬓斑白,瘦骨嶙峋,他们在规劝江里正时也是用同样的语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