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她硬邦邦地说,你别转移话题。
路上再跟你解释。他把书放在一边,走到她的面前,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拿过她手上的黑色宽檐帽,扣在头上,去卧室把她的行李提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对河对岸吹了一声口哨。
两分钟后,恺撒不情不愿地从河对岸游了过来。
莉齐满脑子都是角色扮演,直到被恺撒送到了地面,才发现自己中了埃里克的诡计她本想用这件事要挟他在地下多待几天,他却看穿了她的计划,假装要解释把她骗到了地面上。
她两眼冒出怒火,猛然一扭头,刚要发脾气,就听见他低声说道: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能接受我的长相。E先生是我制作的一张面具,我本想用它接近你,引诱你爱上我。真的见到你后才发现,我无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猎人处心积虑地制作了一副捕兽夹,把它放在猎物的必经之路上。然而,他却在猎物即将落网的那一刻,猛地拿走了捕兽夹。
十多年来,他都在创作《胜利的唐璜》,那是一首以凝固的鲜血、以变质的美酒、以永无可能释放的欲情凝结的失败之乐章。
但他还没有彻底失败。
他要是戴上面具,伪装成唐璜,诱使她交出自己的真心,那就是真正的一败涂地了。
而且,他也不能允许她爱上E先生。
她每朝E先生抛一个娇媚的眼波,都会在真实的他身上划上鲜血淋漓的一刀。
即使他就是E先生,E先生就是他,他也会嫉妒,会忌惮,会像饿狼一般警惕对方在她的心上占有一席之地。
莉齐听完这一番话,不再生气,但也不怎么高兴。她郁郁寡欢地想道:得,我早该想到他会吃自己的醋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我白兴奋了一场。
角色扮演的希望落空了,一路上她都提不起劲儿,不管埃里克说什么,她的回应都恹恹的、闷闷的,活像失恋了一般。
她这股郁闷劲儿持续了两天之久,弄得埃里克和艾德勒相互猜忌,都认为是对方招惹了她。
第三天,她萎靡许久的精神终于振作了起来兰斯同意离婚,但想跟她谈一谈。
莉齐欣然同意。
她换上新做的裤装,戴上一顶饰有黑色缎带的麦秸秆白草帽,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兰斯的卧室。
你好啊,她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你想跟我说什么?
兰斯看到她这身标新立异的装束,苦笑一声:我已经同意离婚,你何必再这样作践自己。
莉齐没听懂这句话:作践自己?什么意思?
兰斯沉默了片刻: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重归于好见莉齐皱起眉毛,想要打断他,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我发现,你似乎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是的,直到昨天,我才发现,你绝无可能喜欢上我。你尽可以取笑我,但男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妻子嫁给了他,就会喜欢他。
说罢,他抬起一双忧郁的眼睛望向她,视线的焦点却落在了另一个地方夏洛莱家族的纹章上。
那是一枚气势恢宏的纹章,一只怪异的雄鹰张开翅膀,傲慢而愤怒地守护着一枚黄金十字架,还有很多一眼难以看清的华美细节,但莉齐已经收回了目光,她对这个纹章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旧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夏洛莱家族也失去了原有的光鲜亮丽,只剩下这只雄鹰还在固执地俯瞰新世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错了,我本可以喜欢上你的。
兰斯猛地转头望向她。
爸刚失踪那段时间,我非常脆弱,任何人在那时给我一点儿支持,我都有可能喜欢上他。喜欢一个人,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我那么热情开朗,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一个男人只要会跳舞,会打牌,会说情话,对女人举止尊重,都能赢得我的好感。
兰斯艰涩地说:但你并没有喜欢上我。
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莉齐平静地说道,直到现在,你都还以为我打扮成这样,是为了和你离婚。你错得离谱。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穿裤子,仅仅是因为我可以这么穿。
我不明白兰斯迟疑地说道,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明白。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哪个上等女人把裤子穿在外面
莉齐耸耸肩膀: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虽然我也不明白投票权是什么,为什么要争取它,但我可以告诉你,新时代已经到来,不管我们明不明白,女人都将拥有投票、穿裤子、喝烈酒、抽香烟的权利。你信吗?
兰斯眉头微皱,许久,摇了摇头:男人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权利。
莉齐怜悯地看了他片刻,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受到她的触碰,兰斯浑身不禁一僵,半晌才放松下来。
不管男人给不给,世界都将变成这样子,她又耸了耸肩膀,你和他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从没有想过我该不该穿裤子。他认为穿与不穿都是我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看尾声篇吗!!!我心心念念的甜蜜农场日常(有我最爱的扮猪吃老虎情节),准备挪到尾声篇去写!!!!你们都不看吗!!!!
这章还是50个红包么么哒!!!
第53章 Chapter53
◎正文完◎
兰斯没办法理解这句话。
他想象不出她口中的世界, 一个女人像男人一样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女人可以穿裤子、喝烈酒、嚼烟草,像大老粗似的往壁炉里吐唾沫, 甚至可以投票,谈论政治,参加选举, 成为议会的一员。他想象不出那个画面,甚至认为光是想象, 都是一种亵渎。
但他隐隐感觉到,这并不是一种异端邪说,世界真的有可能变成这副模样。
他并不是完全不看外面的世界。他知道越来越多的女人走上了大街,开始讨要投票权,她们不想再当主妇,也不想再带孩子, 她们想要和男人一样的权利。
男士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尽管他们表面上对那些女人的想法不屑一顾,心中却感到不安,因为女人一旦走出家门, 原本属于女人的担子就会落到他们肩上。他们看不起女人的担子,不想去接手, 可若是女人真的丢下这些担子, 他们便不得不去接手,不然家里就会乱作一团。
他也知道不少旧贵族已经放下架子,去跟资产者打交道。他们为了顺应新时代, 把家族荣誉、社交礼仪和高贵血统置诸脑后。也许不久的将来, 世界上就不再有王公贵族, 也不再有绅士淑女, 只有能够顺应时代洪流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迟早会被越来越汹涌的时代洪流吞没,成为一颗毫不起眼的沙砾。
莉齐却会在时代洪流的滋养下,愈发生机勃勃,坚韧不拔。
你说得对,兰斯撑着额角,轻而疲倦地说道,我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莉齐想了想说:给你一句忠告,亲爱的。现在当个实业家还不算晚,我爸说,再过几年,四轮汽车就会取代马车,就像火车正在取代长途驿站一样。你可以变卖一些资产,去买一些汽车公司的债券。你要是觉得我在胡扯,买铁路公司的债券也行,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能保障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谢谢。兰斯说,但我
莉齐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还没说完。我算是明白了,每逢时代巨变,总有一群人对过去的生活念念不忘,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所坚守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上一次时代巨变时,另一群守旧的人拼命想要对抗的新生活。所以,你究竟在坚守什么呢?
兰斯再也说不出话了。
是啊,他究竟在坚守什么呢?
假如他一开始就顺应时代的变化,像投机家或资产者一样,去做生意,去开工厂,去买债券,对莉齐种种怪异的行为全盘接受,也许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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