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男神的小兔子 作者:町川
第21节
即使是在凡尔赛音乐大赏举办的百年历史上,也从来没有人敢挑战这首曲子。因为这往往不是意味着胜利,而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这个年轻人,他才二十岁出头吧?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居然以为自己能凭借《信仰协奏曲》俘获众人的听觉神经?
就连坐在观众席的格尔斯先生都诧异地挑高了眉毛,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透出一股与他专业形象完全不符的滑稽气场。
这首《信仰》是上个世纪一位伟大的钢琴家为他在战火中挣扎前进的国家所作的,旋律从头到尾都饱含着最坚毅的战斗民族ji,ng神和最强大生命力。
曾经有人这样评价弹奏出《信仰》的叶赫诺夫:“他是钢铁和黄金铸成的,钢铁是他的手臂,黄金是他的心灵”。而叶赫诺夫本人也戏称这部作品为大象之作,足见其沉重和庞大,据说完整演奏一次《信仰》所需的体力相当于铲十吨煤矿。种种原因都表明了它难度之高,挑战性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梁韧从出场开始,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低迷,无论是面对观众还是镜头,都是一副空茫的表情,仿佛感觉不到周遭一切的存在。
此刻他也只是轻轻闭上眼,手指落在琴键上,脑中无数画面像碎片一样纷飞。
他太清楚“信仰”这个词所饱含的意义,所能带来的能量。
从前世初见的第一面起,那个人就成了他的信仰和光,成了他在无数个黑暗恐惧绝望充斥的夜晚里,向死而生的勇气。他就是他的国,是他没日没夜建造的城堡里唯一的国王,主宰着他的喜怒,他的生死,支配着他的灵魂。他虔诚地跪在他的脚边,卑微地爱着他,将能够为他献出生命作为无上的荣耀。
爱到最浓烈时,蒸腾了泪水。只余下这满腔的热血,迫切地想要为你流干。
充斥着疯狂和激烈的琴音,仿佛炮与火的冲突,夹杂着血液冲破血管的巨响,一刻不停地刺激鼓噪着被染成赤红色的战意,心脏不受控制地拼命跳动的节奏,让无数观众难受地捂住胸口,张开嘴大口呼吸,却无济于事。
这种直击灵魂的磅礴力量,仿佛被魔鬼紧紧攥住心脏的可怕感觉!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还原了叶赫诺夫的《信仰协奏曲》,不仅是演奏技巧,更是每一下敲击琴键时传达出来的澎湃热情和坚韧不屈,仿佛那位在战火中诞生的钢琴家重新复活了亲自上场弹奏一样鼓舞人心!
第150章
那天之后,有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人们都对那场音乐大赏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有人将之称为史诗级的巅峰演出,也有人将它叫做魔鬼的音乐会,所有称谓的由来都是那个最终毫无悬念赢得了冠军奖杯的年轻人。
他以一种完全宣泄式的演奏,让全场每一个人都没能逃过这场疯狂的情绪感染,一遍又一遍切身体会着他旋律中所传达出来的虔诚、炽热、焦灼、疼痛和恐慌。
他的胸腔里燃烧着一团仿佛要毁灭整个世界的巨大火焰,而他自己首当其冲,备受煎熬。
与其说他是在比赛在表演,不如说他是在呐喊在报复,他在拼命地把这份ji,ng神承受不了的痛苦和折磨驱逐出体外,在煎熬中失去理智地嘶吼。他在无差别地攻击和报复着每一个无法懂得他的疼痛和恨意的人,每一个有可能把他的挚爱从他生命中夺走的人。
他在喊,在叫,在大声哭嚎,却没有一个人能安抚他的黑暗和绝望。
他不要命地演奏了一首又一首几乎没有人挑战成功过的超难度曲目,当最后一首曲子的中间一段旋律整整挤满了三百多个音符时,他甚至用上了手臂和手肘来辅助演奏,飞jian的汗水一刻不停地打在琴键上,几乎要聚成一片r_ou_眼可见的水泽,他却浑然不觉。所有人都知道他疯了!只有疯子才能连续不断地演奏出这样超出常人的音乐,在长达四个小时的比赛中始终保持机器一样可怕的巅峰状态。
没有评委能给他点评,因为这是连他们也达不到的超技演出。甚至在最后颁奖的时候,也只有一位评委给出了让各国媒体纷纷转载的最高评价,“在未来的一百年里,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超过甚至达到今天yves在这场比赛里的演奏水准了,他是天才,也是魔鬼。”
一直以来在古典音乐方面落后于西方国家一大截的华国,横空出世了这样一位惊艳整个世界的音乐天才,所有的主流媒体和信息交流平台都炸了!
过亿人点赞转发了梁韧决赛的视频和各国媒体不要钱似的大肆褒奖,一时间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无比自豪地讨论着这位年仅二十就完爆了世界各地最出色的音乐家的少年天才。这就是华国的活名片,华国人的面子啊!
然而,这一切都和此刻已经坐上了归国班机的梁韧无关了。十个小时的航程下了飞机,正好是华国时间上午七点五十三分。
宫袂接到他一个人回国的消息就匆匆赶到了机场,这时候见到他真人才发现,他的脸色比网上直播的视频里看到的还要差。
梁韧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出一段距离,才开口问道:“我们去哪儿?”
宫袂顿了顿,沉声说出两个字,“医院。”
梁韧闻言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恐慌的神情,只是再次沉默地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直到车子停在沈氏医院的楼下都没有再说话。
宫袼半靠在病床上,头上绷着固定纱布用的纱网,右手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使是这么狼狈的造型也没有减损他多少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优雅。
病房门轻轻打开的时候,他偏过头去,看着站在门外憔悴苍白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来的小东西,心里像是有什么被突然戳破了一样,酸酸胀胀的疼。
他笑着朝他的小人儿招了招手,温声唤道:“阿游,过来。”
梁韧就再也绷不住了,大步跑过去,跪在床边抱着他的腰身放声哭了出来。
宫袼用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抚拍着他的脑后,眼眶却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没事了,没事了。阿游不怕,我在呢,我在这儿。别怕,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说好的走一辈子我怎么可能半途扔下你一个人?”
梁韧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声音断断续续的,全是令人心疼不已的沙哑,“没有电话……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息……整整一天一夜……从来都没有过……以前从来都没有过……我就害怕你出事了……我该死的为什么要离开你身边……为什么那么虚荣要去在意那些狗屁的名声……我差点就失去你了……我后悔了……”
“傻子,这不怪你。出事的时候,我最庆幸的就是还好你不在。我真的想都不敢想,如果那时候你在我身边,如果我没能及时护住你,到底会造成多可怕的后果。”宫袼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小人儿的发旋,温声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没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不需要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自责,从头到尾你没有任何责任。乖,坐到床上来,别跪在地上了。”
梁韧吸了吸哭得红通通的鼻子,起身在床边坐下,双手还是扒拉着宫袼的半个身子不松开,瓮声瓮气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宫袼抱着他的手顿了顿,轻叹一口气,“我承诺过你,不管发生任何事,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不会瞒你,更不会骗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听完以后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让它过去,好不好?”
梁韧没有说话,只是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动了动,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应承。
宫袼只好无奈地再次开口,“阿游……”
“嗯。”梁韧闷闷地应了一声,把他缠得更紧,“你说吧。”
宫袼这才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老板回了美国之后,京城的局势就越发紧张了。方楠初识破了我们当初让老板假意和他交好的计划,恼羞成怒就想暗中联合宁远涛在中央办公厅里给宫家使绊子,却没想到大伯一早埋下了暗棋就等着他自入圈套。这件事过后,宫、方、彭、宁四家的关系就从暗处彻底转到了明面上。为免夜长梦多我就直接下了狠手,清了宁家在s市的所有人脉关系,包括宁筠敏控股的六家娱乐公司和四处房地产都连根拔起。却没想到会逼得她釜底抽薪,雇凶找人埋伏在国道上制造车祸,想直接跟我同归于尽。”
第151章
蓄谋已久的车祸……同归于尽……
梁韧把脸埋在宫袼的胸口,用力闭上眼睛,根本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况到底有多危险。
十年时间,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理智的宁筠敏究竟有多可怕。
曾经他的逆来顺受,强忍着撑过每一天的折磨,就是害怕宁筠敏会因为自己的反抗不配合而盯上宫袼。却没想到自己的死亡,反而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不是自己当年识人不清,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这一切?
他一言不发地趴在宫袼怀里,宫袼却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一样,温声说道:“每一代政权交替都免不了明争暗斗互相算计,就算是现代,也不存在所谓不流血的战争。得益于大伯卓越的政治才能,宫家在这次的角逐里花费的代价,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特意让薄先生留下来,大概也是预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就算是没有宁筠敏,也难保方家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举动来。”
宫袼注视小人儿布满血丝的一双大眼睛,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这时候要做的不是拼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而是应该好好想想,要怎么感谢在危急关头救了你老公一命的薄先生,我们的……大伯母。”
梁韧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呆呆地问道:“那、那我要怎么做?”
宫袼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外衣脱了,钻到被子里来,咱们悄悄商量。”
小人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一下子就红了脸,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小声说道:“我先去洗个澡,身上衣服都臭了。”
“不用了。”宫袼轻轻拉住他的手臂,“先陪我睡一觉,睡完再洗。”
看小东西还有点犹豫的模样,宫袼立即皱起眉头,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嘶,头好疼!你乖,不折腾了。上来陪我躺会儿,就当是体恤我昨天晚上因为担心你,一夜没睡好的苦心了,好不好?”
梁韧闻言,瞬间红了眼眶。
到底是谁体恤谁,其实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脱了外衣外裤,躺到病床里面,梁韧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进宫袼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只有这个人,他转世重生忘却前尘都舍不得丢掉,只想像这样待在他身边,哪怕一直做个人事不知的傻子也好。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传来的灼热和潮shi,烫得宫袼心里猛然一疼!
他用力闭了闭眼,抚拍在小人儿背上的手掌连节奏都没有变化,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到胸口传来渐渐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抱着他的小东西,在他头顶上缓缓落下一个吻。
如果可以,我想要做那棵风雨不侵的大树,能护你展翅高飞九天翱翔,能在你归来时,给你一个纤尘不染的温暖巢x,ue,让你能静静安眠。
梁韧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对上宫袼含笑的一双黑眸,小脸儿一红,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了?现在几点?你怎么不叫我?”
“没什么事儿,就想让你多睡会儿。”宫袼见他双眼终于不再是充血的样子,揪着的心也松了一块,“饿不饿?先吃根香蕉垫垫肚子,我让宫袂送晚饭过来。你去洗个澡,出来就能吃饭了。”
“哦,好。”
梁韧迷迷糊糊地下了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进了浴室隔间,想着拿淋浴器冲巴冲巴,打一遍沐浴露就出来,才发现两条胳膊酸得根本抬不起来,连拿个沐浴露手都抖得跟帕金森综合征似的。
他咬着牙,好不容易洗完了,一边想着千万不能让宫袼知道,一边抖抖索索地穿上衣服。
出来却发现宫袂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给宫袼支好了小桌子,把带来的那些补身养伤的汤汤水水一一在桌面儿上布置好,此刻正手握着一瓶红花油,朝自己笑得阳光灿烂,“来来来,小方游,让哥哥好好为你服务服务。”
不知道为什么,梁韧就是觉得他这一脸的笑莫名瘆得慌,只好硬着头皮走过装傻,“为什么说是为我服务,我又没有受伤?”
宫袂把药油倒在掌心里搓热了,直接 起他的袖子,一边从上往下揉着,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就逞强吧你!嘿,我说你重活一辈子,那么多坏毛病都没影儿了,怎么就这死要面子的臭脾气改不掉呢?”
梁韧自知理亏,却还是梗着脖子哼哼道:“什么叫那么多坏毛病都没影儿了?你倒是说清楚,我以前都有什么坏毛病让二少爷记恨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我懒得说你。”宫袂满脸嫌弃地白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你也就对着我横得起来,有本事对我哥也尥个蹶子试试?”
梁韧反呛他,“你怎么不回去跟景燃抱怨他的坏毛病?”
“我家燃燃那么好,ji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个错儿来,我就是想抱怨也没辙呀。”
梁韧看他一副春情荡漾万事足的模样,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老公又温柔又体贴又聪明又优雅,吃饱了撑的我要对他使性子?”
“小屁孩儿,幼稚鬼,哥懒得跟你争。”
自觉在年龄上占了绝对优势的宫二少,心里很是得意,一副兄长做派地放下他的手臂,抬了抬头,颇有几分骄傲在里面,“把另一只袖子也卷起来,哥给你擦药。”
梁韧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好笑,却还是用力抿住嘴唇,把到嘴边儿的笑意压了下来,乖乖卷起袖子,手臂伸到他面前。自己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个没长大的孩子计较?
宫袼坐在一边但笑不语,两个在某方面半斤八两的男人,互相觉得自己比对方成熟稳重,竟然还和谐地达成了某种一致。除了他们家里这两个,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对了。
第152章
宫袼身上的两处伤并不算严重,过了三天的观察期以后,主治大夫也就准他回家了。
出院这天,杨叔早早地就在院子里准备了一个大炭火盆儿,等宫袼抬腿从上面跨过去,就命人放炮,然后拿沾了水的桃树枝在宫袼身边左右挥了挥,jian得周围几个人身上都是一身水点儿。
杨叔连忙不好意思地赔礼解释,“老人家的说法,小人远桃水,小鬼怕火星儿。我知道现在凡事都讲究个科学道理,已经不时兴这种说法了。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霉气祛走了,以后大家都平平顺顺,百邪不侵才好。”
宫袼微微颔首,表示承情,“杨叔费心了,请大家进去坐吧。”
杨叔闻言,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领着一众前来探望的宾客朝客厅里走去。
彭涛落后一步,看着苏沐被苏媚拽着胳膊扯进屋子,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道:“方游呢?你出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这个最应该出现的人,怎么反而看不见人影了?你们俩吵架了?”
宫袼摇头,轻声笑道:“他的授业恩师……世界知名钢琴家伊凡·格尔斯,今天刚好要来华国。他去接机了,一会儿就回来。”
彭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开口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是吗?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说宁家大小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疯了。今天原本是要被送到城外疗养院去的,但却在半路,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截了车。”
宫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愣了愣才笑道:“不愧是s市历任最年轻的公安厅长,消息真灵通。”
彭涛眼里带上了三分怒火,“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个!”
宫袼愕然,“你说这些难道不是想让我夸你?”
彭涛这回是真怒了,现在是什么局面,他还在这儿跟自己玩装疯卖傻这一套!
“别告诉我,你当真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来的。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宫袼一脸无奈,虽然没有明着说他莫名其妙,但那个苦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你看看我现在这个二级伤残的样子,还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是真不知道。”
彭涛深吸一口气,忍着一拳揍到他这张老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放眼整个s市!整个华国!除了你宫大少爷,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宁家老爷子叫板?你以为宁家那些保镖都是被潜规则通过特种兵考核的吗?你脑子被撞傻了吧?怎么会任由方游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想做的事,我都会放任他去做。如果现在的宫家,还不能保证他安全无虞的话,我不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
彭涛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你是故意的?!”
宫袼不置可否,抬步朝客厅里走过去,依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云淡风轻。
那是小东西心里的一个结,总该有个机会,让他自己去解开。
十二月末的天气滴水成冰,s市城外的一座荒山上,朔风呼啸仿若鬼泣。
宁筠敏被绑着手脚扔在地上,头发散乱地挡在脸上,却没能阻隔那双凤眸中激s,he出的怨毒。
即使是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蜷缩在脏污的泥土上,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孩子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怜悯和不屑。
在她眼中,这个蠢得让人只想发笑的男孩子,永远都不过是宫袼手里的一个玩具。不管现在表现得有多喜欢,玩具始终都只是玩具,日子久了总有玩儿腻了,玩儿脏了,玩儿坏了的时候。
到那时候,这个玩具最好的下场不过是,被收进ji,ng致漂亮的小盒子里,当做纪念品珍藏起来。主人在偶尔换玩具的时候,或许也会不无遗憾地想到,要是以前的那个没坏就好了,玩了那么多还是以前那个最合心意。
仅此而已。
却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的一生。
她怎么能不怜悯?
但也仅止于对弱者的怜悯罢了,蠢货自然有蠢货该过的生活,谁让他……这么愚不可及。
宁筠敏脸上嘲讽的笑意在梁韧拔枪出来的时候,依然没有丝毫动摇。只是梁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粉碎了她所有的冷静。
“阿敏,我上辈子最后悔的事,不是爱上宫袼,而是救了你。如果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没有不顾自己的性命,跳下河去救那时不慎落水的你,后来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宁筠敏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随即毫无形象地在地上疯狂挣动起来,声音尖利得几乎能撕碎人的耳膜,“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梁韧?不……你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是他,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是他!”
“这件事我答应过你,不会跟任何人说,我没有食言。”梁韧冷冷地看着她,继续说道,“那年你在我喝的水里下药,毁了我的声带,说不希望听到我为别人唱情歌。我当时有多绝望,每夜都要靠着安眠药才能强制睡三四个小时的日子,充斥着黑暗和疯狂。但是我没有恨你,因为我觉得你只是个还没懂事的女孩子,不能就这样毁了你,要给你长大的机会。所以即使后来我拼命去演戏,你每次都会想方设法让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资源落空,我也只是安慰自己说,只要我足够努力,不管别人怎么打压,总会有站在人前的机会,在那之前我只需要沉淀足够的能量,等待属于我的伯乐。”
“可是我错了。我的软弱不会让你因此而同情我放过我,只会助长你的气焰,做出更可怕的事。”
宁筠敏听到后面已经不再挣扎了,只是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就听到梁韧说,“算是惩罚我的愚蠢吧,我最终用死亡来验证了这个道理。”
宁筠敏突然笑了起来,散乱的发髻挡住了她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今天来,是为了你自己,还是那个人?”
第153章
“我不能让你再有机会伤害他。”
宁筠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不需要任何别的证明,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果然是梁韧,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依然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人。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重新和他走到一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属于小女生那种甜美娇嗔,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温柔和魅惑,此刻轻声笑起来,让人不由得就心软了,“既然如此,那不如也让天意来决定我的生死吧。死在你手里,对我来说未免太残忍了。我记得这座山大概有两百多米高,就这么捆着让我自己跳下去,如果天意让我活下来,我们之间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只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果我死了,至少别弄脏了你的手。好么,梁韧哥哥?”
“嘭……”巨大的枪声随着她落下的话音响起。
林鸟惊飞,一切戛然而止。
梁韧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双手死死地攥着枪支,几乎要把枪座捏断。
他近乎自虐地注视着面前快速僵冷的尸体和淌了满地的血浆脑仁,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薄越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轻轻取走他手里枪,把他抱进怀里,温柔地抚拍着他的背脊。
梁韧死死地咬着牙,全身绷得笔直,眼泪却在拼命地往外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永远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人儿紧绷的肌r_ou_渐渐放松,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薄越沉默地轻轻拍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亲手杀了一个人,看着他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这之间要下多大的决心,他再清楚不过。若非身临绝境,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愿意主动去经历这一切。
此刻,任何安慰都收效寥寥。这个孩子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在最惶恐无助的时候,还要感受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的冰冷绝望。
等到梁韧终于哭累了,原本的两只桃花大眼已经肿得只剩下两条细缝了。
薄越清理完现场,带他坐回车里,拎了条毛毯给他,打开车载空调,沉声叮嘱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暂时先不要回家,我带你去我的住处。等宫袼忙完了,我会让他过来看你。你累了就先睡一会儿,自己把被子盖好。”
梁韧抱着毛毯,缩在后面的座椅上,闻言怔了怔,然后哑着嗓子开口,“师父,你答应我的话,还作数吗?”
薄越没有回头,径自打火开车,“若非重华所求,我生平从不说谎。你放心睡吧,没有人能拿你如何。”
梁韧歪头看他,“师父,你为什么总叫大伯重华?这是大伯的小名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薄越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你不困么?”
小人儿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困啊。”
“不困就缄口。”
“啊?”
“闭上嘴,别说话。”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