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既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就该给他一次深入骨髓的教训,让他学会乖一点,再也别有离开他的念头。
宗楚压低眼皮,他看着医院,指间转动着拇指黯黑的扳指,那点后悔和回头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重新压回去,他低沉笑了两声:
茶根,一天不见,你就只有这一句话对我说的?
男人嗓音一如既往的熟悉,低沉中有着独有的亲昵,茶根两个字,宗楚在四年中碾磨了数万次。
也就是一句话而已,沈余唇瓣嗫嚅着,然后剧烈抖动起来。
他眼中湿意瞬间升腾,再也看不清一块地方。
沈余觉得身体没有一处不疼,他大口呼吸着,手指紧抓着心脏的位置,把自己蜷缩起来。
沈哥!
沈余,你冷静一点!
王笑笑和李晨飞急迫的声音传到听筒中,宗楚研磨扳指的动作倏地顿住,他听着沈余痛苦的低喘声,脸色越发阴沉,几乎控制不住立刻闯进去。
沈余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声音,事实上他现在只能,也只想要听见那一个人的回答。
他禁闭着眼,额头抵在蜷缩的膝盖上,像是要抓着最后一根救命草,把手机放在收拢的掌心,静静的问:
先生,沈途的钱,是不是您给他的?明美冉是不是您带走的?
手机刺啦响了一下,仿佛那边男人手松没有拿好一样,但是下一秒,男人沉笑的嗓音在听筒中响起:宝贝儿,你终于发现了,嗯?聪明,该奖让我想想,你想要什么奖励,你说说看呢,茶根,说得好,说不定我就允了。
沈余掐着手臂,他眼睛蒙在腿上,只能看到一片无边际的黑暗。
四年前把他拯救出绝望的人,四年后,终于又亲手把他再压到窒息的深海里。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33章
宗楚嗓音虽然带着笑,面色却沉如水。
他听着电话里沈余的呼吸声,忍了又忍,语气阴森的问:你怎么了?
沈余没有回答他,他头一次,感觉到宗楚陌生。
一旦抛开他对男人以往的自信,一切本就不正常的事情会沾染上百倍的恐惧。
宗楚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哪怕他对宗酶都只有漠视这一个态度,他拿什么去自信自己提了离开,宗楚不会对他怎么样?
所有的涉及自己的痛苦沈余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他身边的人,不能出错,一个也不能出错。
沈余蜷缩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底染上一片红血丝,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一开始却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他现在外表看起来除了虚弱没有任何显眼的差异,内里的疼痛却一直扯到声带。
沈余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徒劳的握紧手机,哑着声音一声一声急促的问:
先生,我妈妈她在哪儿?我做什么都可以,您不要伤害她,先生,您别动她我错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回去好不好?我现在就回去
宗楚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很少有这种只能憋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消解的时候,尤其听着沈余哑得不行的嗓子在这一句一句的服软道歉!
他要的是他道歉吗?!
他沈余没良心,他什么时候怪罪过?一个月时间,他在这千方百计为了一个情人,把威胁人的手段都用上,他要的是什么?他妈不过是沈余一句回来!
宗楚沉着脸,他呼吸粗重得像只困兽,骨节分明的大掌恨握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什么东西碾碎,但是他听着沈余那边的动静,半晌,只是阴鸷的笑了笑。
男人靠回沉黑的椅背上,他微微侧头,卫臣从前座越过身,没有任何表情的替他点燃香烟。
宗楚说:二十五分钟,茶根,二十五分钟内出现在公馆,我就让你见她。
他掸了掸烟灰,眼底阴翳:茶根,你一直懂事,她有病,该知道在医院治疗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沈余仓惶抓住李晨飞的手臂,他努力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他捏着手机的五指发青,竭力保证能让男人听清自己的话:
我现在就去,先生。
宗楚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他掐断电话,猩红的烟头将整个车内照得像地狱一样。
宗楚面无表情的盯着医院正门。
或许连十分钟都用不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病恹恹的沈余就会冲出来。
明美冉。
呵,只是一个明美冉而已,就能让他直接乖乖听话。
早知道如此,他等这一个月究竟是在等什么?沈余从来,从来都没在乎过他,在他心里自己就连那个把他掐得满身伤的明美冉都比不上。而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而已。
就算是他喝醉了,沈余也至多是施舍给他一个小时,连他妈骗骗他都懒得做!
宗楚呼吸越发粗重。
为了一个沈余,他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一样。
为什么?
他就不该放沈余走!
他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还能扔出去的道理。沈余从今之后想也别想能离开公馆一步!
李哥,我们快些快些。
诊疗室内,沈余仓促站起来,因为速度太快,眼前一瞬间蒙了一层虚影。
宗楚已经挂了电话,他只给他二十五分钟。
沈余甚至连感到绝望的时间都没有。
王笑笑虽然没听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看沈余着急的动作也大致能猜到。
她扶住沈余的侧身,沈余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哪怕最近清瘦了点王笑笑也撑得很吃力,她努力劝沈余冷静:
沈哥,你慢点,五爷他他不会
他会。
沈余忽然理智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王笑笑,浅色的眼睛里是王笑笑从没见过的光色,浮着一层水光,却冷静又理智。
沈余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他之于宗楚,与所有玩物都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玩物而已,哪来的权利去说拒绝?
沈余努力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做不到冷静。
他曾经看成神的男人,没有一丝余地的掐住了他最重要的弱点,逼他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余脚步踉跄,却没有再迟疑,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哪里来的自信再去迟疑?
李晨飞紧抿着唇看着他的动作,最终什么都没说,拉住还要再说什么的王笑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沈余步伐不稳的身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今天之后,他怕是不能再见到沈余了。
饶是已经料想到,李晨飞也忍不住憋屈地对着空气打了个拳。
但现在不是时候,至少这一趟路,别再出什么意外。
他抹了把脸,快步追上去。
沈余,你去哪?
宋河皱着眉拦住脚步虚浮的青年。
沈余轻飘飘的撞在他身上,仰起头来,满眼都是匆忙。
他抓住宋河的手臂,哑着声音说:宋医生,我有急事。
急事?宋河眉头皱得更深。
他看向沈余身后的王笑笑和李晨飞,两个人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
沈余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他再也没有任何底气敢去赌。
他知道现在不是去见宗楚的合适时候,可除了去,他没有其他选择。
沈余推开宋河,毫不迟疑的朝正门外奔过去。
李晨飞朝宋河点了点头,他不清楚宋河和沈余的关系,只道:沈余他有些急事,刚辛苦您了。
宋河拧着眉,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等三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在视线中,宋河拧紧的眉头也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