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没有回答他。
他眼睛盯着一楼舞池旋转的人影,那道高挺健硕的身躯尤为明显,男人皱着眉好像在找什么,猛地一抬眼,鹰隼一样的视线瞬间抓住沈余的身影,然后唇角勾起。
沈余却没有丝毫想笑的欲望。
他看着宗楚,视线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夏实然还会说什么?当年的事到底真相是什么?
沈余,你不觉得很巧吗?据我所知,你父亲不是个有出息的人,他谨小慎微,对儿子也算是关心,你说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拿儿子的救命钱去赌?
夏实然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牵起。
四年前的当天,五爷的人就在那座赌场。
赌场的资产,有半数归属宗家。
你签了盛世娱乐的合同,经纪人是刘更。他是圈内有名的皮条客,只看量,不看人,手底下作废的合约没有上千也有数百,没有利益根本不会为难你一个废人。
你说,当年你欠下五爷巨额费用,报志愿在即,为什么他偏偏和你一个普通的学生过意不去?
沈余,这些事情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证据,我不信你没有感觉。
夏实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背后,贴着沈余的耳边,沙哑的说:你身边的人原来不必遭受这些苦难,一切的根源,全都是你。
所以,
你活着干什么?
除了让身边的人陷入苦难,没有任何作用。
沈余陡然踉跄了一下。
他几乎抓不住门板,只有视线紧紧盯着楼下脸色大变的男人。
一楼传来惊呼声。
夏实然透过缝隙睨了一眼黑着脸上楼的男人,轻轻扯了扯嘴角,从另一侧悠然离开。
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至于沈余?他要死还来不及,根本不可能把他供出去。
他还真是为他感到一丝怜悯,原以为的所遇天神,实际上是吃人的恶鬼。
这场大戏也该落幕了。
哎,实然,你刚去哪啦,宗夫人要你去拍照呢。
看见了一只虫子,怪可怜的,把他放出去了。
啊,你真善良,宗家这次娶到你可是心满意足了,我看宗夫人笑就没停下来呢。
对啊。
夏实然笑。
只不过那只虫子没有会飞的翅膀,所以只能掉下万丈深渊。
宗楚是跑上来的,到二楼时还有些低喘,他眉眼压得极低,审视着沈余低吼:你乱跑什么!
他刚在一楼见到沈余单薄的身影,一瞬间觉得他就像要消失。
宗楚黑沉着脸,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臂,沈余只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
宗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眉毛皱得更深,去摸沈余的脸,一触即瞬间感觉到不对。
冰凉得像是死人一样。
你他妈做什么了?给我下去。
宗楚恼怒出声。
只一眼看不到沈余又给他弄什么事!
虚假婚约的事宗楚直接忘到了脑后,手指狠狠按着电话准备叫人来。
他的手忽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宗楚心口一跳,他低头。
沈余静静看着他,声音似乎是用命发出来的沙哑:
先生,你把贺哥弄回来。我求你,把他弄回来!
空气一瞬间陷入凝滞。
电话接通了一秒,医生刚五了一声,瞬间就被挂断。
男人视线落在青年身上,把手机直接甩飞到角落,啪一下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
第48章
沈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全都是假的,一切他以为的美梦,全都是假的。
沈家遭难的其中宗楚出了多少力,根本想都没办法想象。
他曾经以为是宗楚把他拉出的火坑,而实际上这个火坑就是宗楚亲手圈出来的。
沈余看着身前的男人,一楼欢欣的音乐和热闹全都像是被屏蔽了一样,他视野里只能看见这一个人,这一个把他瞒了四年,从来没心软过的男人。
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该如何自处?他该怎么办?
谁和你说的?
宗楚脸色阴沉,他盯着沈余,视线仿佛狼盯着猎物一样,你还知道什么?嗯?贺之臣告诉你的?他还真是费尽苦心,看来我
别动他。
青年仿佛忽然爆发出一种濒死前的力量,低吼着说道。
他苍白的手指按在男人胸膛上,一句话喊完,似乎命也没了一半,另一只手按着心口剧烈的喘息。
宗楚拳头瞬间握紧了,他脸色黑沉,身体挺得笔直,竭尽全力才绷着没有去扶沈余。
沈余他到底知道什么了!
宗楚眼底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他看着俯身咳得不停的青年,到底没能忍住,大掌抓住他的脖颈把人直起头来,动作很大,但是力道却很轻,像是怕把人碰碎。
沈余脸色苍白得可怕,以前还有点精神气,现在就像是个纸糊的假人一样,他的表情同样冷淡,仿佛看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宗楚几乎瞬间就被激起了怒气。
就是之前几个月的矛盾沈余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视线!他心底甚至有一瞬间的迟疑,是不是当年的事
妈的。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宗楚恶狠狠的抵着沈余的额头,视线死死圈着青年的脸庞。
你知道了什么了,啊?!
他语气暴怒,而实际上却有一种陌生的从没体会过的心慌。
先生,你想叫我知道什么?
沈余平静的看着他,你当年诱哄沈途赌博?输掉我弟弟的救命钱。还是让经纪人逼我欠债还钱,永远不能踏入新的行业?您还做了哪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沈余每说一个字,抓着他后颈的力道就重一分。
他眼神冷淡的可怕,宗楚甚至有了点难得的慌乱,但也只是一秒钟。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你想怎么做?
就算他知道了,沈余也只能待在他身边。
他是使了手段,但沈途不是自己鱼咬钩的吗?至于那个经纪人宗楚并不否认,他也不需要否认。
沈余,你在我身边有缺过什么东西吗?嗯?权利金钱你都有,
男人视线阴翳,他拇指摩挲着青年的下颌,低声诱哄: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沈余当然知道。
他看着男人低沉的视线,心脏细细密密的漫上钝痛。
他为什么从来都没看清宗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他藏得太好,还是他根本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人和虽然霸道但是事无巨细都为他安排好一切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和宗楚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只是一个牢笼里的猎物而已,一步一步掉入网中。
沈余忽然清醒过来。
他反手抓住宗楚的手臂,冷淡的表情也彻底削减下来,他做不到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贺之臣他什么都没做过五爷,您放过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没有筹码能要挟宗楚,但无论如何贺之臣和明美冉都不能有事。
空气彻底僵滞下来。
宗楚盯着他,神色越发阴鸷,等一分钟后,他才猛地把沈余提到身前,沈余眉头不明显的皱了一下,男人动作顿住,很快,又被身体里翻滚的怒气给彻底压住。
你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