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极加上张正子死亡的刺激,她本就有些疯癫,这会儿死死盯着李婉云,咬牙全是恨意,忽然就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朝李婉云头上狠命打去,还骂道:天杀的克星!
李婉云在发愣,但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反射般朝旁边躲了躲,一拐杖打在她肩头。
疼痛让她从心底骨头里激出一股气力,抢过老张氏手里的拐杖,回手就还了几闷棍回去,她双手握着拐杖,眼泪在掉胸腔在颤抖。
来人啊,救命啊!老张氏挨了打,连忙大喊起来呼救。
当啷一声,拐杖被扔在地上,李婉云拽过被子,就把被角狠狠塞进老张氏嘴里,她眼泪不要钱一样成串往下掉,打湿了被子和衣裳,但手上没停,狠狠去掐老张氏胳膊和大腿,把那老肉掐着拧上一圈,就见老张氏浑身抽抽。
呜呜。老张氏想把嘴里的被子角拿出来,舌头却顶不掉,李婉云塞的太狠了。
她想用手拽出来,可李婉云又掐又拧,疼的她差点没背过气,手慌乱去挡。
发觉挡不住李婉云,她便抬手去打,还去拽头发。
李婉云头皮生疼,却咬死了牙关一声不吭,抬手也去拽老张氏头发,生生抓下来一大把,老张氏疼的眼泪鼻涕直流,立马就松手了。
打不过也骂不过,老张氏便要示弱,好不容易把被角从嘴里拽出来,就想哭求讨饶。
婉云,啊!
李婉云流着眼泪咬紧牙关,像是要把受过的苦楚全都讨回来,维持着唯一的理智,狠命去打去掐拧老张氏肚子和胳膊大腿,没有朝脸上招呼。
老张氏求饶被打断,试图还手去打,但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以前干农活确实有把力气,但如今她腿断了还没养好,哪里能比得上李婉云一个年轻妇人,没一会儿便被打的再不敢还手。
哎呦哎呦。她倒在床上,因断腿不好挪动,口中哀痛低叫,也被李婉云今晚这股疯劲吓得不轻,连整话都说不出了。
李婉云理智渐渐回拢,不再打了,她用袖子狠狠擦一把眼泪,深吸口气才开口:从今以后,你再敢打骂我,就别怪我,大家一起死了,才落个干净!
她声音很低,但鱼死网破那股狠心劲丝毫不减,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嘶吼出来的。
她想死但老天爷没收她,放她回来了,她已经还了张家一命,从今往后,命就是她自己的。
你再敢丧良心空口胡言,和别人说一句我不好,等你那些好侄儿好外甥走了
老张氏哪能不懂后面的话,她也不唉叫了,只觉荒唐不敢置信,但身上到处都是疼的,那条断腿更是疼痛,让她心中畏惧,哪怕李婉云卷铺盖走了,都不敢骂一句。
西屋里,李婉云再没有哭,将裤子衣裳全换了,身上也用布巾重重搓擦干净,她厚衣裳很少,便翻出张正子的棉衣套上。
今天太晚,烧水洗澡是不成的,但她还是去了厨房。
火石打擦迸溅出火花,很快就点燃柴火,灶底火光闪动,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借着火光和对厨房的熟悉,扒了几片菘菜叶子,洗都来不及,就这么切碎了。
倒了好多油炒菜,又给锅里添水烧着,抓了两把细白面加水用筷子搅打成糊糊,倒进去烧开煮一会儿,半锅疙瘩汤就好了。
临出锅的时候,李婉云想起篮子里还有鸡蛋,便拿了两个打进去。
大勺搅动,舀出来一碗飘着油的蛋花疙瘩汤,她坐在灶火前捧着碗边吃边掉眼泪。
第88章
一天天过得很快,眼瞅着就进腊月了。
腊月初五,陆谷前一晚就把豆子泡好了,今儿是五豆节要吃五豆粥,红豆黄豆柴豆黑豆绿豆并五种豆子,再加黄米和花生煮成粥就好。
都说腊月赏雪好时节,不过这种闲情逸致多是富户高门才有,对农人来说,要紧的是先吃饱肚子。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陆谷在厨房烧水,水开后和沈玄青先舀了水洗漱,又架笼屉热饼子。
沈玄青闲来无事,天冷连呼出的气都是白的,便在院子宽敞处练起拳法。
这是以前老杨头教他的,也教过他一套刀法,都说穷文富武,无论打拳还是练刀,动作起来饿得快吃得多,米面都满足不了胃口,吃肉才觉饱足。
拳法落下两三年了,头先还有些生疏凝滞,但练着练着就好了,轻重快慢自有章法,气劲或缓或急,腰腿力出,身法招数有力而漂亮。
陆谷听见外面的动静从窗子缝隙往外看,瞧见沈玄青出拳练武,惊讶之余又觉得该是如此,他之前见过沈玄青射箭追猎,当时就感觉不同于一般汉子,果真是会武艺的。
收劲回手,一遍拳法就练完了。
沈玄青抬头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陆谷,没表情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想了下还说道:练拳健体,要不我教你,早起打一打也暖和。
陆谷没想到只是看一会儿自己就要练拳了,眼神都是蒙的,就被实在太闲的沈玄青拉到院子里教起来。
不对,握拳是这么握的。沈玄青抓着比他小的手,弯唇就笑了。
陆谷出拳软绵绵的,脚下也不稳,显然不是习武的料子,也过了最好的年纪,但若真练起来,身子骨说不定会更好点。
怎么教谷子这个?卫兰香一出房门就看见他俩在院子里打拳,心里有些不赞同,好好的双儿,怎么能像糙汉子一样练拳。
沈玄青一听开口道:娘,打打拳身强体健,再不济动一动身上热乎,怎么就不能练了,这又不是坏事。
卫兰香还是觉得不合适,瞪一眼儿子说道:就你话多,常有理。
陆谷是没主意的,她知道肯定是沈玄青撺掇,念书认字也就罢了,那是安安静静的正经事,哪有人教夫郎打拳使刀的,这是野小子才做的事,叫村里人看去岂不是会在背地里笑话。
沈玄青没言语,住一起就是这样,有些事想的不一样,免不了会挨几句骂。
见陆谷惴惴不安,他才无奈看向卫兰香,说道:娘,我又不是让他出门和人比试,教几招出拳踢腿,不过是在院子里动动手脚,这拳法练起来比跺脚走动更暖和。
往常挨了骂,沈玄青都低头不语,但该做的事还会去做,是管不住的。
今日罕见服软解释,叫卫兰香还多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那好,可别出去练,在家里就行了,让人瞧见了不好。
陆谷被沈玄青按下扎了个马步,逃脱不得,只好小声说道:娘,锅里饼子该热好了,水也烧好了。
好好,你先忙你的。卫兰香说着,就进厨房舀水盥漱了。
沈玄青在她进厨房后,低声在陆谷耳边说道:没事,娘骂我又不是骂你,别怕,练你的。
耳边有温热的呼吸浅浅扫过,沈玄青压着嗓子说话和平时不一样,低低沉沉的,让陆谷慌忙垂下眼睛,红着耳朵嗯了一声。
他耳朵红的明显,沈玄青本来没在意,见状,趁院里没别人就上手捏了捏陆谷耳垂,软软的,一碰耳朵还更红了,忍不住笑了笑。
大白天,还是在院子里,陆谷被他这样乱捏耳朵弄得十分羞窘,听见沈雁声音后慌的马步也不扎了,起身拨开沈玄青作乱的手,红着脸扭捏小声道:你我去淘豆子了。
身后的沈玄青星眸带笑,手背在身后,面上还挺正经,但他指腹轻轻摩挲,似乎还在留恋耳垂的触感。
晌午的五豆粥豆子软烂香浓,陆谷还放了几块冰糖,吃起来更甜糯。
早上字也练了,院子里都是雪,吃完饭就各自坐房里取暖干活。
陆谷把炕桌搬上床,身后垫了个长枕靠坐在床头,小薄被盖着冷,就把狐皮被拉过来盖在腿上,汤婆子也捂在里面。
狐皮被不算大,偏窄长,但就算沈玄青坐炕桌另一边,两人的腿脚都能盖上。
陆谷拿了红绳红线打鲤鱼双结,又叫金鱼结金玉结,既有年年有余之意,也能说是金玉满堂,寓意极好。
他打的络子和结有大有小,形状各异,颜色也各不相同,全都是讨福添喜的,墙上房门边能挂,精巧漂亮的络子也能挂在腰间,他们乡下人平常不做这些装饰,但过年时身上挂个络子香囊的,也高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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