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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颖前几年因为心髒病去世了,这些年一家三口一直居住在爷爷奶奶留下来的老破小里,而老房子的産权从法律层面来说,由五人平分。
随着另外四个兄弟姊妹岁数上来,早都打了这份财産的心思,很早前就联系了房産中介挂牌,只是碍于産权和房屋内部构造,一直没有成功卖出去。
叶星奕很清楚,只要老房子一旦卖出去,他就立刻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街边的阿猫阿狗甚至还能有口饭吃,可他不过十七岁,还在读书的年纪,根本挣不到什麽钱,每个月只能靠着叶瀚的退休工资过日子。
可老房子总能遇上合适他的人,随着它卖出去的那一刻,叶星奕彻底成为了丧家之犬,户口无处可挂,两年后也不能在莘城参加高考,可他还要念书,最后只能把户口挪回妈妈的老家,勉强捡了个学上。
老爸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用不来微信,只会用手写给他发彩信,叶星奕一阵苦笑,老爸还喊他收心,收个鬼,两边高考政策都不一样,简直绝望。
叶星奕已经出奇得平静,任谁也想不出,在房价接近十五万一个平方的莘城市中心,竟然还能有这样离奇的事。
几个亲戚一向瞧不起叶瀚,连带着更瞧不起叶星奕和本就是从农村来的梁颖,逢年过节偶尔来做客也是一脸嫌弃。
一想到卖房子签合同那天,大伯和小姑看向老爸时鄙夷的眼神,叶星奕还是会止不住地心酸难受,明明老爸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即使多年遭人唾弃,叶星奕非但没有练造一张金刚不坏的厚脸皮,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极其脆弱的心。
每次心里有点什麽事,叶星奕就完全睡不着,昨天跟老爸吵架赌气,他干脆直接通宵,然后赶了最早一班的长途汽车,这会简直困得六亲不认。
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几觉,也不知途经了几个服务区,这辆已经明显上了年头的大巴终于晃晃悠悠地驶进了终点站。
叶星奕完全不着急,等所有乘客都下了车后,才慢慢从最后一排座位上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叹了口气,慢慢挪到后门。
他自己都乐了,从昨天傍晚接到老爸的临时通知后,已经不知道叹了究竟多少次气。
叶星奕把手机按亮,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他正排队等着取行李,就听身旁突然炸开锅,周围一阵喧嚣,回过头就看见十米开外的地上,多了一个碎成渣渣的手机,应该是玻璃后屏摔碎了。
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乱跑什麽呀?你家小孩子管不管啦?从车上就吵了一路了!”
叶星奕瞥了眼,前面在车上还咋咋呼呼的小黑崽子,这会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缩在他爸身后不敢吱声。
那中年男子脸色涨得通红,操着一口琓县本地方言,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孩子太皮了。”
“孩子太皮了,那你们家长就更应该看好他呀!”
女子的手机明显不便宜,四个硕大的摄像头一看就是今年才出的款式。
张军支支吾吾愣在原地,然后一把捞过小黑崽子,巴掌一下接一下地抽在他屁股上。
男人肩膀肱二头肌硕大,常年在工地劳作干体力活,身材极其壮实,怒火之下的掌掴岂是好捱的,小男孩还没挨几下就剧烈挣扎,大声哭喊起来。
小男孩的母亲急得直掉眼泪,想拦却又不敢。
男人的怒骂混杂着女人的哭喊,充斥着整间候车厅。
叶星奕迅速取了行李,对这场闹剧没有半分旁观的欲望,单手拎着黑色双肩包从站台出来。
刚出站台,他就一眼瞥见了家小超市,从昨晚和老爸吵架到现在,叶星奕任何东西都没吃,肚子里早已弹尽粮绝,犹豫后三两步迈了进去。
小超市很小,一眼便可以望到底,空调却很给力,冷风嗖嗖的。
柜台上烤着十来根香肠,很是喜庆,满屋飘香。
他正纳闷没瞅见店员,侧边的一扇小门就从里打开了。
一名青年走出来,来人穿了件简简单单的黑色衬衫,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身上,叶星奕一愣。
“欢迎光临。”
叶星奕依旧没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青年一笑:“你买什麽?需要帮忙吗?”
叶星奕终于回过神,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找。”
“自便。”青年侧着身子进了柜台。
叶星奕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兜了一圈觉得一点胃口也无,又回了柜台:“还要一根香肠,谢谢。”
青年拿着架子熟练地取了一根烤肠出来,插进竹签里后递给叶星奕,说:“三块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