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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昨天早上才分别,总共到现在连四十八个小时都还没满,可他却总觉得不安。
少年明显有点失落,叶瀚察觉出来了,说:“淩老师那麽好,你还老不听话。”
饭才吃到一半,叶瀚却已经喝了至少三两酒,他揣摩着自己儿子的神情:“淩老师之前给我打过电话,特地跟我道歉。”
叶星奕菜刀眼一横:“道什麽歉?”
见儿子音量都高了些,叶瀚忙说:“他说不好意思,没经我允许就揍了你几顿屁股,跟我说抱歉。”
叶星奕手一抖,直接摔了筷子:“……”
他都没顾得上捡,瞪大眼:“哥他真就这麽说了?答应我不告诉别人的。”
叶瀚没太在意:“你是我亲生儿子,在老爸面前,不丢脸。”
叶星奕哼哼:“那你怎麽回的?”
“我跟你们淩老师说,你皮实,扛揍,”叶瀚笑了笑,“小时候在家他妈也没少收拾,喊他随便揍,不用告诉我。”
小狼崽子直勾勾地盯着叶瀚:“……我真要被你坑死了。”
叶瀚一愣,往叶星奕碗里舀了几个黄鱼大馄饨,关切道:“他下手很重吗?待会吃完饭让爸看看。”
叶瀚说着就要过来,叶星奕动作比他还快,噌地一声站起:“吃饭!先吃饭!”
见叶瀚没再执意,小狼崽子才磨牙:“就几个巴掌,能有什麽重的。”
裹满花生酱的馄饨特别香,黄鱼肉还鲜,他轻声:“哥把我照顾得很好。”
叶星奕说:“你猜那双鞋多少钱?”
叶瀚哪里了解这些,只能往高了猜:“八九百?”
少年摇头:“五千块。”
报完价格的一瞬,叶星奕就觉得自己肯定要挨训了,随意收别人这麽贵重的礼物。
不想,叶瀚只是沉声:“你在他家住了这麽久,给人是添了很多麻烦。”
叶星奕咬唇,应了声:“确实。”
叶瀚笑:“咱们家是没多少钱,但也不能亏欠别人。”
他站起身,拉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在最里处,找了一本牛皮材质的册子出来,递给叶星奕:“看看。”
少年没太明白,还是顺着往后翻,册子上记录了家里这些年最主要的财政明细。
叶星奕擡头,瞥了老爸一眼:“你给我看这个干什麽?”
“你就性子急,没耐心,”叶瀚无奈,“再往下看。”
叶星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刚想倒着翻起,眼倏地睁大了:“老房子卖掉的钱到账了?这麽快?”
“你要从双眼皮变成三眼皮了,”叶瀚好笑,“上周我去领的,我们兄弟姊妹五个,卖完老房子,每家分到118万多。”
“你爷爷奶奶留下来的老古董了,産权问题太複杂,房子毛病也多,”叶瀚难掩伤怀,“爸爸再过几年就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钱我不会动,都是以后留给你的。可怜你妈妈,跟了我几十年,还生下你,没等到这一天啊!”
叶瀚红了眼,捶足顿胸:“怪我,没让你跟妈妈过上好日子。你一直不愿意跟姑姑、姑父他们亲近,爸爸都知道,他们又何尝瞧得起我呢?混了大半辈子,到退休也只是个保安。”
“人家表面上队长队长叫,实际只会想,我活得还不如外来打工的。有莘城户口,这把岁数了却还是不得不在外边租房子住。”
“你跟妈妈已经尽力在给我最好的生活了,我都知道,”叶星奕对上老爸的眼,很认真,“而且,当保安堂堂正正,不靠偷不靠抢的,我从来没觉得有什麽不好。”
叶瀚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透过浑浊的眼,那份爱却清晰。
少年眼神清澈,爱也赤忱:“我只有你了,老爸,你不可以这麽想。”
“我儿,”叶瀚颤声,“你一直都是好孩子,爸爸知道,懂事乖巧。”
除夕,年末。
万家灯火,却再等不到属于梁颖的那一盏。
塌了一角的家,独剩近七十的年迈父亲,与才堪堪十七的青涩少年,守在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盼在莘城的远郊一隅,只为了同一份爱。
叶星奕昨天中午从长途大巴下来后,坐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又转了公交,才到家。
老房子被卖掉之后,叶瀚一个人从市中心跑到二十公里开外的江松,离邻省仅咫尺之距。
老爸选在这暂时落脚,是为了什麽,叶星奕很清楚。
越是清楚,心就越是撕扯着疼,自己以后读大学、工作、成家都需要钱,老爸竭尽所能甘愿受委屈,只为了给自己多留一点。
“你回老家上学这麽久,我没有一天是不担心的,”叶瀚无意惹儿子伤心,可实在情不能已,“都怪老爸无能,一把年纪还买不起房,连你的户口问题都解决不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