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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叨叨个没完:“我头两天没法动,但我能感觉出来啊,我儿子一直守在我身边,哭得稀里哗啦,一声又一声喊我的名字。我还哪里舍得走,这不又跟黑白双煞斗了个你死我活,我告诉他们,我要回家啊,我要照顾我儿子,我儿子还没高考呢,你们谁都不许缠着我!必须放我走!”
少年眯起眼,压着鼻尖酸涩,大步走过去:“爸!”
他对上叶瀚的眼,朗声:“人家那叫黑白无常!”
叶星奕就这麽陪在叶瀚身边,整整十三天。
病房有浴室,但相当简陋。与其称之为淋浴,倒还不如说是被固定在墙上的水管,连喷头都没有,水就那麽硬生生地垂直砸下来,肩膀生疼,更没什麽暖气罩。
但好在是夏天,气温高,叶星奕沖一沖勉强也算完事。
护工大叔能照顾叶瀚,小狼崽子为了取换洗衣服,中间抽空回过一趟家,但总共才待了十分钟不到,就又闷头扎进医院了。
当时,老爸瞪着眼:“小兔崽子,不是喊你在家睡一觉吗?千叮咛万嘱咐的,走前还答应得好好的!”
叶星奕错开视线,敷衍:“家里没人,我害怕。”
叶瀚很无语:“你小子要是什麽时候知道怕,才碰到赤佬了。”
老爷爷走那天的所有一切,还在少年眼前回蕩不去。
即便叶瀚现在身体已经恢複很多,叶星奕依旧不敢轻懈大意,白天非要守,晚上也不睡,到最后喝进胃里的咖啡比水还多。
只是还是抵不过困意,他下楼到医院超市,本意是给叶瀚买点清淡好消化的点心,可逛到一角时,瞥见针线盒,然后偷摸顺了根不该顺的东西回来。
入夜,医院走廊靠边支了一张张陪护床。叶星奕望着,情绪複杂晦涩,只觉心里酸疼。
自家老爸给力,所以他等到希望了,可是那些等不到希望的人呢?又该怎麽抱着回忆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护工大叔晚上不在,只留叶星奕守着老爸。淩晨三点多时,护士照例进来采血。
那一管管猩红顺着血管被从老爸身体里抽走,看得叶星奕头皮发麻,他小心翼翼按着乌青的针孔,道谢:“麻烦您了。”
快要天亮时,困意猝不及防,叶星奕实在透不过气,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脉搏在清晰地跳动,每一下,每一声,都听得那麽清晰真切。
他实在没退路了,咖啡喝太多,喝到早已完全免疫。
叶星奕脱掉外套,搭在腿上,遮着,再次将那根透着光亮的银针从裤兜摸出来,一下一下扎进肉里。
扎得有些偏了,他“嘶”了一声,忍痛皱起眉头,直到眼里泛着泪花,终于彻底清醒。
少年抿唇,压抑着,用指腹将针尖上的血迹擦了,揣回裤兜里。
他身体向后倒,整个靠在墙上,透过许多张病床,望向窗外的晨曦,无声地张开嘴:“哥。”
淩哥,我想你了,我很想你。哥,抱抱。哥,我好想你。
……
应试教育下,琓县一中高三学业压力巨大,不光学生被压得喘不过气,各科老师也是心力交瘁,都身心俱疲。
淩恒作为班主任,每天六点不到就已经在学校了,从六点二十早自习开始,一直待到晚自习九点五十结束。
他调了数次课,又赶着月考,终于能把时间稍微空出来一些。
淩恒没提前告诉叶星奕,所以当他提着两大袋水果出现在病房时,小家伙眼睛亮了瞬,然后傻站在原地,无可置信:“哥?”
“叔叔好。”淩恒笑着跟叶瀚打过招呼,下一秒怀里立刻蹦进来了个咋咋呼呼的小朋友。
叶星奕鼻音很重:“哥!!”
淩恒皱着眉问:“感冒了?”
小崽子摇头:“没有,我很好,就是想你。”
淩恒失笑,用力抱着怀里的小孩:“星奕最乖了。”
少年全然不顾病房还有许多人在,也不管老爸,一门心思全扎在淩恒身上,他软声:“哥……我真的好想你。”
淩恒从琓县过来,毫不停歇地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一路的疲惫在此刻全然散尽,只是他心里很疼,应着:“哥也想你。”
护工大叔扶着叶瀚坐起来,乐呵:“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俩是亲兄弟呢,感情可真好。”
怀里的小孩怎麽都不愿意松开自己,淩恒莞尔:“爸爸恢複得怎麽样了?”
叶星奕闷声:“他好多了,前面还在跟我闹别扭。”
淩恒一愣,笑着问:“怎麽了?跟我说说。”
小崽子终于肯撒手,磨牙:“他老赶我,不让我待在这。”
淩恒了然,对上叶瀚同样含笑的眼,柔声:“那星奕就听爸爸的话,回家休息,好不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