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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恒图省事,平常只用指纹解锁,百八十年都想不起来用密码。
他单手提着两大兜东西,将手机递给叶星奕:“来,你破。”
叶星奕在气头上,直接接过来,输了六个1进去,屏幕顷刻跳转。
淩恒眼里含笑:“这麽聪明?怎麽猜到的?”
“你根本不过生日,也没什麽有特殊含义的数,”叶星奕盘算着,“为了方便肯定会设六个完全一样的数字,这首先大方向就对了。”
少年认真说:“再然后你做什麽事都追求极致,要做就做到最好,1这个数字跟你最适配。”
“不过确实太简单了,很不安全。”叶星奕咕哝。
等红灯的时间,淩恒突然说:“那你帮哥再重新设一个。”
“我?”叶星奕顿了顿,手里只拎了一兜子膨化食品,几乎没分量。
淩恒点头:“嗯,你随便设。”
叶星奕强忍着没乐出声,那时,他觉得自己像是逮到了圈地盘的机会,忙屁颠屁颠:“好!我肯定给你设个超级无敌巨难的!就算手机哪天被别人捡走了,也肯定想不到!”
少年眸光亮得惊人:“保证完成任务!”
后来发生了什麽不得而知,反正淩恒的锁屏密码自那一天起,就变成了叶星奕的生日。
金额较大时需要手动输入支付密码,淩恒从来不避着小家伙,但叶星奕永远都会自觉将视线挪开。
没过多久,倒是淩恒先受不了他了,笑骂:“小没良心的,我都把你当亲弟弟疼了,还总故意转过头去?就非要这麽见外?”
叶星奕咧着两排齐刷刷的齿:“我……我不是见外……”
于是银行卡密码叶星奕也知道了。
无论是什麽关系,淩恒对于小家伙的爱其实都差别不大。
寻常动作落在眼里,也有独属意味。
不是不知道叶星奕自理能力很强、一个人就能做出一桌好菜,可偏偏淩恒还是不舍得让他受累。
偶尔小家伙执意时,淩恒只能强硬地赶:“边上待着去,要你做什麽家务?”
“那你别当我是做家务,”叶星奕也犟,“我就想帮你忙!”
琓县一中高考压力血妈大,望着小孩眼底两块乌青,淩恒作势撵他:“你踏踏实实回房间睡觉,就算帮我忙了。”
叶星奕瘪着嘴:“黑暗暴君。”
“我可不是黑暗暴君,”淩恒笑了声,“我高低得是风暴龙王。”
“真睡不着就去开盘游戏放松下,老跟我抢活是个什麽劲?”他说。
少年站在卧室门旁,望着只穿了件无袖背心正低头拖地的男人,认真说:“……你确实是风暴龙王,而且是能掀我三座高地的那种。”
不然怎麽能让我这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眼里再藏不进旁人。
淩恒的心疼存在于无时无刻,细微眼神、动作,小家伙晚自习困得迷迷糊糊一遍又一遍往后脖颈涂清凉油时会;他偶尔做噩梦呢喃两句妈妈时会;他转学、被丢回琓县举目无亲时会;他一个人在医院病房没日没夜地照顾叶瀚时更会。
淩恒见不得叶星奕无依无靠,于是用自己的肩膀竭力为他挡住风雨,庇护他长大成人。
此刻也是同样,叶星奕烧得意识不清,灼热的泪顺着眼角淌下,他喊:“妈妈……”
淩恒咬着牙,甚至能听见每颗牙齿与每颗牙齿之间的摩擦声。男人双眼煞红:“……宝贝。”
小家伙习惯用桀骜漠然的一面来作僞装,对着自己或许也还有善意的隐藏。唯有这时,真的难受到极点,沉痛与脆弱才完全掩饰不住。
对于叶星奕而言,一生太长。
他如何才能带着十四年的记忆去度过未来漫长的数十载岁月。
妈妈的脸愈来愈不清晰,她永永远远地停在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节点,可能是在下雨时骑电瓶车带自己回家的红色雨披里;可能是在那天清晨上学,临出门时,她笑得温柔说的那一句好好上课;也可能是在她给自己切好了爱吃的桃子凉在冰箱,可冰箱门再开,却已经生了蛆。
太多的碎片了,零零散散。真正的离别大概都来得无声无息,悄然而至。
只是一模一样的场景里,有人挥手惜别,停在了无法重现的昨日。可无数轮回往昔,总有再见的那天。
“妈妈……”
叶星奕蜷缩成一团,大半个肩膀都钻进被子里,就像梁颖十月怀胎时睡在她肚子里那样。
冰凉的液体经过输液软管,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走。卧室悄无声息,淩恒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沉重。
少时突遭变故,亲生母亲的背叛险些将淩恒推至悬崖。
他一向都不善于跟谁建立长久稳定的至亲关系,可此刻,叶星奕的痛还是刺破骨髓,直达心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