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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笑着,揽着两个儿子的肩:“走,回家吃饭!我跟你们说……”
这顿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多,叶星奕用手碰了碰淩恒,眨眨眼:“哥!”
淩恒也对着眨了眨眼,然后笑出声,说:“星奕想回学校看看,我们俩出去一趟晚点回来,要带什麽吗?”
这条上学的路叶星奕曾经走过太多太多次,将近七百个日夜,它承载了少年的青春、梦想,与全部荣光。
这是五一休假的第一天,几乎没有学生还留在学校,就连高三也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空空蕩蕩的琓县一中校园里,叶星奕非拖着淩恒躺在操场正中心的草坪上,翘着腿,脚踝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眼神慵懒嗜足,甚至还打了个小嗝。
毕业几年了,琓县一中在有些方面也还是以前那狗屎又残酷的模样。一年也放不了多少假,故而休假时,上课铃下课铃也仍旧会正常响起,堪称全年无休。
又一声下课铃响,叶星奕準确无误地分辨出来——这是到饭点了!开饭了!晚自习前的开饭时间!
他终于肯坐起来,先在淩恒大腿上拍了两下,然后瓮声瓮气地说:“起驾!回宫!”
淩恒的手从叶星奕肩下捞过,将人搂起来,亲昵地在他屁股上拍了拍,把细碎的草渣子拍掉之后,又亲昵地捏住小孩的鼻子,轻轻地说:“遵命。”
等叶星奕站稳,淩恒转过身,在自己左肩上拍了拍,惯会闹腾的小崽子立即笑出声,一跃而上,扑腾着腿,飞到了淩恒背上,大声吆喝:“回家!我们回家!出发!嘿!”
这年淩恒三十三岁,他托着叶星奕的屁股,任劳任怨地将小孩背出操场,偌大的塑胶跑道、宽阔而绿殷殷的松软草坪、拐角许多棵已经结了青涩嫩果的枇杷树,它们都逐渐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淩恒正想问叶星奕吃不吃校门口不远处的那家芒果冰沙时,小家伙心有灵犀地先出声了。他说:“哥。”
不远处的香樟树影晕染成了一整片,天空并没出现明显分层,而是一层一层温柔地过渡上去,不知哪处湖泊的光似乎也一同映在了天上。云一团一团地紧紧簇着,蓝白的苍穹泛着些许淡粉,偶有一处带了点皂荚似的青灰。叶星奕说。
“你回头看,光,那是光。”
等五一收假再回莘城,周二晚上,叶星奕下了班回来,闻到一股相当熟悉,熟悉到甚至有点诡异的香味。
他擡头看向厨房,就见与早上出门时相比,橱柜旁边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台烤肠机。而且一点儿也不含糊,完全是连锁便利店才会有的那种规格,相当大一台。
淩恒正拿着块抹布把头探进里面钻着身体在擦,他听见声音把头探了回来,一边擦一边笑着观望叶星奕的反应。
叶星奕找了半天舌头,才咽下到嘴边的惊呼和髒话,嗓门格外响亮,雷鼓震震的:“不是,这什麽玩意儿?”
他简直闻所未闻:“待会全家的店员不会上门来要吧?”
淩恒无奈,笑得头直点,暂时丢了抹布,走过来说:“之前一直没想起,结果这东西一搜还真有。”
“是哥不好,亏待我家小星奕这麽久。”
叶星奕一边还处于万分震惊之中,一边毫不影响他吃得满嘴流油,仍然止不住感叹:“果然香肠还是要在这种专门的机器上烤了好吃,空气炸锅和烤箱没法比。”
淩恒实在太周到了,为了在家还原便利店的氛围,他甚至还特地买了一次性竹签以及专门拨弄烤肠的架子。烤肠机没声地运转,铁管一根接着一根地滚动,红润透亮的肠扑腾一下,忽然炸开了一个小口子,油从里面淌了一点出来,整间厨房都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味。
淩恒每烤完一根,两秒之后它自动从烤肠机上消失了,蹦进了叶星奕和星星的嘴。
一个小家伙呼呼噜噜地扇风哈气,另一个小家伙跺着毛爪子,痛快朵颐。
肉香从厨房不断飘出来,一阵一阵的,挡也挡不住。叶星奕利落地将签子丢进垃圾桶,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来。他站在厨房门口,盯着淩恒许久。
又是一年夏至,小区楼下的绿化带里,几棵无花果树已经悄悄挂上新果了,虽然尚显青涩,但叶星奕早盯了它不知道几回,每天上班之前打量两眼,下班回来还要再仔细瞅瞅,认真估计一番。
绿意好像就是从这几棵并不算乍眼的无花果树起始,于是又一个夏天到了。
“哥。”淩恒往签子上叉了一根饱满红润的烤肠,他看过来时,叶星奕低头笑了一声。
叶星奕大步走过去,他接过淩恒手里的烤肠,然后毫不客气地勾住他哥的肩,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的快哉:“我已经等不及走进那个夏天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