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忘了。
这儿虽不会被人发现,但落日谷红枫最多,它们到底看去多少、听去多少,牡丹只能装得一脸面无表情,镇定路过。
奈何枫树的八卦,说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也不为过。
行至中途,分明都已离那山洞老远,牡丹还能听枫树们在讨论:快看,就是他们!花妖和人类,酱酱酿酿的那只花妖!
牡丹迈出的步伐,就像每一脚都绑了铅块,步步皆重。
待他俩回去,落日谷的残局也已收拾到了一个段落。
他们将牺牲的弟子们厚葬,谷主也服用了丹药,勉强撑起身子,去送那些弟子们最后一程。
落下的枫叶每一枚都写了那些弟子的名字。
路葳将写有秦柏升名的红叶放入聚起的落叶堆中,几人站到山谷上头,将枫叶一扬。
红色叶片被风卷起,不知会被吹至何方。
送走离开的人,留下的人,那也要振作起来,向前看,往前迈进。
夜半,落日谷乐声起。
牡丹他们回来,见高台上跳舞的人,还有底下拍手叫好的观众,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落日谷的人不用睡的吗?
见他俩回来,几人连忙涌上前,七嘴八舌问了问题,压根没一个人记得牡丹方才问了什么。
路葳问:牡丹姑娘,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着你。
毕晏鸿看了看符悬书,又看着牡丹:师弟,牡丹姑娘,你们没事吧?
另外,这是端木境和盛樱染:师尊、牡丹姑娘,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符悬书淡淡应了声嗯,便充当是回答了。
大伙儿也都习惯他这应对模式,从一开始就不奢望符悬书会多说几句,为此,都将目光集中在牡丹身上,等着她回复。
牡丹牡丹哪能说出真相啊?
她刚才被枫树林荼毒了一路,这会儿身心俱疲,面上撑起的笑容极其勉强。
牡丹含糊着说:我们没事,仙长替我处理蛇妖妖力呢,因为这回棘手了点,才这么晚回来。
嗯。
她并没说谎,倒不如说,说的全是事实。
只是这当中多少细节被她忽略不说,就是牡丹一个人知道的事了。
幸好,他们也接受了牡丹这番说词。
路葳轻吐一口气:太好了,我就怕你们出什么意外呢,原来翊玄仙长说的都是真的。
被点到名的毕晏鸿忽然笑容僵住,试图阻止这话题的后续展开。
那个,路姑娘
可惜牡丹已先他一步发问:毕仙长说什么了?
路葳表情无辜,只如实陈述事实:翊玄仙长说,你们那会儿估计正忙着呢,所以才没有急着去找你们。
这回,面上笑意凝固的人成了牡丹。
她转向避开眼神的毕晏鸿,看到他这目光避让的样子,心中警钟大作。
毕晏鸿一定知道什么!
就连符悬书的目光也淡淡扫了过来,似是也很在意这头的发展。
其实,我
牡丹见毕晏鸿就要在这里道出真相,惊得一把掩了他的嘴,把毕晏鸿拖到一旁,小声逼问:毕仙长,你老实说,你知道了多少?
毕晏鸿被松开嘴后,轻咳一声,老实回她:如果我对牡丹姑娘说全都知道呢?
牡丹的眼瞪得又圆又大。
全都知道的全,到底是多少?
牡丹不用问,毕晏鸿也能从她表情看出她想问的问题。
于是他眼角余光瞥到符悬书直勾勾在盯着他们这处后,附耳对牡丹说:全都知道的全,就是指全部。不管是牡丹姑娘受蛇妖妖力影响,还是受影响之后,与师弟发生的事,我大致都能猜到。
牡丹震惊,连退三步。
都、都说中了。
她看着毕晏鸿的眼神,就像看个怪物似的。
为什么你都知道!
毕晏鸿很无辜地将两手一摊。
都有那样的反应了,后续会有什么发展,不是很轻易能联想到的事吗?
牡丹都快晕了,这回不光是枫树知道而已,连真正的人类,都晓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毕晏鸿话还未说完。
如今你俩都已恢复正常,不就代表事情告一段落了,才能够回来?
牡丹沉默。
这问题她并不想回答。
而毕晏鸿仍在继续着:牡丹姑娘可知,若非是你,师弟也不会那般轻易动摇?
啥?
反射性质疑了一句后,牡丹大致上知道毕晏鸿想说的话了,她自己也点头承认:啊,是因为我是花妖的缘故吧?
符悬书本就喜花草,她这个花妖身份就占了绝对优势,符悬书不会对一株需要帮助的花坐视不管。
可毕晏鸿听到她的答案,只是浅笑了下,然后故意走近,将适才被牡丹拉远的距离,再次缩回。
他说:如果真有这么简单,随便一只花妖草妖就行的话,我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烦恼?毕晏鸿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可牡丹被他前面那句话引了注意,原本都打算不去想的,可毕晏鸿这话,却又勾得牡丹动摇。
自己于符悬书而言,是特别的吗?
看出牡丹的迟疑,毕晏鸿再次附耳对牡丹说:不信的话,牡丹姑娘往右看看,那便是了。
牡丹顺着他的意思,真往右看去,一看之下,牡丹怔住。
她与不晓得看了这里多久的符悬书对上眼,符悬书面无表情,离得有些距离,牡丹没法清他眉眼情绪,却敏锐感觉到,符悬书心情不佳。
这种不佳,在牡丹分心瞧他,没注意到毕晏鸿故意执起她一缕发丝时,符悬书的不悦更盛。
才感觉到自己头发被拉扯,牡丹刚想转头去看怎么回事,忽然符悬书身影一闪,出现在牡丹身边,一把将她揽过。
毕晏鸿掌上的发滑落,手上空荡荡的,但他也不恼。
他笑笑收回手,转而对还愣在符悬书怀里的牡丹说:牡丹姑娘,你看,我说的可对?
毕晏鸿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牡丹肩膀被符悬书揽着,她自己脑子胡涂,都还理不清眼下发生的事。
她抬头,无措地看向符悬书,颇有些语无伦次:仙、仙长?
符悬书握着牡丹肩头的手收紧,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直到这时,才近距离正眼盯着她。
他问:他的话,你也可以吗?
符悬书没指名道姓,更没说出有关于可不可以是针对何事。
但离奇的是,牡丹却能听懂他所问何事。
牡丹摇了摇头,眼神还直着,直接就回了符悬书:不,他不行。
听到这个解答,符悬书并没感到轻松半分,而是又问:那为何那时,姑娘却是扯了他的袍角,向他求助?
而不是等他过去?
那时?
牡丹怔愣了下,但有了袍角这一关键词,牡丹倒是很快就能想起相关事件。
啊,说的是她完全被蛇妖妖力侵蚀之前的事吧!
要说出真相,牡丹自己其实是难为情的。
但她觉得,符悬书不知为何很在意这事,所以她吞吞吐吐了好半晌,才硬着头皮对符悬书说:其实那时候我视野模糊,看不清来人,所以才把毕仙长,误认成了仙长你。
误认?
所以,并不是她选了毕晏鸿?
符悬书怔愣,扶牡丹站稳后,才终于松开自己搭在她肩上的手。
日头渐渐升起,晨光洒在落日谷中,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天空与云层,牡丹因为符悬书刚才举动,被吓得有些凝滞的脑袋,这时才终于又恢复运转。
她眨了眨眼,侧过头去,看静静站在自己身旁的符悬书。
牡丹问他:仙长很在意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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