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长的大公主已经十四岁,荣妃的二公主十二岁,三公主十一,清朝的公主们出嫁时间比寻常人家的格格们晚一些,但也晚不了几年,更何况她们是要抚蒙,自然得提前准备着。
自幼在宫廷长大的公主们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着实有些替她们担心。元栖还是说出了口,难道就不能让公主和额驸一起住在京城的公主府内吗?
她知道这是从乾隆朝开始才有的习惯,那时候大清正是国力鼎盛之时,蒙古各部自然不敢有异心,公主们婚后居住京城也并没什么。
然而如今离着康熙御驾亲征,北征漠北讨伐噶尔丹还有几年,如今的蒙古可算不上是安定。公主们只有真正嫁过去,才能以示诚意。
果然,康熙皱眉拒绝道:此事不通。
然后看到元栖黯然伤神的模样,他沉默片刻,才道:若你腹中的是个公主,朕会尽力叫她嫁在京中的。
元栖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霎时紧紧抱住他的胳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
现在不通,可等到日后康熙亲征,蒙古彻底归顺大清时,就极有可能行得通了。
而她腹中这个孩子若要出嫁,起码还要再等个二十年呢。
康熙二十五年,刚出了春节,康熙便透露出要起复索额图的意思。
这位太子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曾在康熙二十二年,被康熙寻出来三条错处,以骄纵之名被革除身上的职位,避居在家。
如今起复,想必也是因着太子即将出阁的原因。
到了二月,康熙准了索额图上疏,其中皇太子所用规格,尽显康熙对太子的宠爱和看重。太子的仪仗和冠服几乎等同于皇帝的规格,百官要对皇太子行仅次于觐见皇帝的大礼,还要避太子名讳。
连元栖瞧了都觉得康熙的宠爱太甚,如此一来,太子和诸阿哥们之间的差距越发的大,不可能再毫无芥蒂的亲近,更有可能引起阿哥们集体对太子的不满。
其中大阿哥的不满已经十分明显了。
许是因为惠妃迟迟未能解禁,也许是因为康熙待他不复从前的和颜悦色,而是严厉要求,大阿哥这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借着和太子相互竞争和忌惮的关系,一股脑儿都发泄给了太子。
若说往日大阿哥和太子还有些难分胜负的惺惺相惜,那么如今,在康熙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看重和宠爱之下,太子对大阿哥不像以前那么忌惮了,甚至隐隐还有些怜悯。
对于大阿哥而言,对他打击最大的并非是皇父对太子的看重,而是太子不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举动。
他知道皇父对太子的看重源于太子是储君,在蒙古蠢蠢欲动的情况下,要安人心,就得向全天下人昭示,储君深受宠爱和看重,亦是国朝后继有人。
但太子不将他放在眼里,却令他感到了屈辱。
时间一晃便到了二月底。
康熙带着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一同出巡,还有太后,宣妃和荣妃。
荣妃也知道此去是给女儿相看夫婿,一边抹着泪,一边强硬要求大公主和二公主习蒙语,练骑射,不要求真能上马射猎,只求能熬过最开始那段水土不服的日子。
康熙前脚走了每两日,元栖便发动了,前后用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倒还算顺利。
果不其然,是个小公主。
如今宫里暂时是宜妃和德妃管着事儿,当日便快马加鞭写了信送出去。
彼时四阿哥正有些苦闷地躲在马车里,这两日只有大哥和三哥骑马,太子忙着和不少前来巴结的人往来。
自打太子的仪仗规格定了以后,大哥就像个被点着的炮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一次,他才不乐意和随时会炸的炮仗在一块儿。
而太子那儿,他更不想不请自来地围上去。
宫里皇额娘顺利生了个妹妹的消息穿过来,四阿哥才觉得心情好些,早年皇额娘就告诉过他女子生产有多么惊险,这一次皇额娘安然无恙,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回阿哥的话,前头大阿哥和三阿哥累了,回马车去歇着了。
底下的太监出去瞧了一眼,回来道。
他心底是真有些捉摸不透自个儿主子的想法,先前太子爷递了话来要见见他,被阿哥给婉拒了,如今又不愿和大阿哥,三阿哥在一块儿,这性子似乎有些独。
要说是因着皇贵妃和惠妃,荣妃两位娘娘的关系一般,可先前荣妃娘娘算计大阿哥的事情也传的遍地都是,也没见大阿哥和三阿哥因此生分不少啊。
四阿哥眉眼舒展,这才点点头:去牵我的马来,我要出去一会儿。
然而没多久,四阿哥便听到后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以为是大哥和三哥出来了,这么直接躲着又太刻意,四阿哥只得思索着接下来怎么说话才能不叫大阿哥发火,听到的却是太子略微带着些沙哑的嗓音。
\四弟?你可算是有时间出来了。\
回过头,四阿哥看到太子正笑着往他这边来。
四阿哥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躲避,正要下马行礼,被太子出言拦住: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四阿哥一时间有些恍惚,当年在汗阿玛帐中见到太子时,太子所说的也是这句话。
兄弟之间,不必这么多礼
那时候他能毫无芥蒂地唤太子为二哥,这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只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太子殿下。
虽然知道日后太子即位,这样恭敬跪拜的时候更少不了,但不妨碍他此时此刻的难受和迷惘。
他虽然已经在尽力掩饰,但对于太子而言,四弟的不自然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他自然知道四弟心里头不舒服的是什么,也知道大阿哥这些日子来日复一日的暴躁是因为什么。
面对大阿哥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态度表现得极为明显,一字一句都带有身为储君的傲慢。即便知道大阿哥跪拜的不是他,而是这储君二字,但眼睁睁看着昔日不分胜负的对手恭敬行礼,他就感到舒心和痛快。
同时心底也萌生了期待和野心,终有一日,他要让大阿哥心甘情愿的跪倒在他这个人的面前,心服口服。
然而对着四弟这个自小亲近的弟弟,他已经在尽量恢复从前的态度。
但从四弟依旧不自然的表情里,他明白不管他表现得再怎么温和,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终究是不一样了。
这让他在喜悦之余,不可避免有些失落。
看出四弟此时并没有和自己交谈的想法,太子心中暗叹一声,抬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二哥等你来找我。
他等着四弟彻底想通,彻底接受的那一日,在这之前,他不会强求。
说罢,不顾四阿哥惊异的目光,太子转身离去了。
在皇父的教导下,太子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今日,他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这股自心底源源不断而来的失落。
身侧的太监提议:殿下不妨去向皇上请教一二?
往日太子都是这么做的,皇父把自己此生的经历和经验一点一点掰碎了,揉开了告知太子,帮助他理解消化,化为己有,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然而这一次,太子犹豫了。
皇父才借着叔公的奏折,向天下人昭示他对自己的期望和赞许,可自己如今却连这么一点小情绪都要请教皇父,是不是显得太无用了些?
大阿哥咬牙蔑视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仿佛在恶狠狠地质问他,你不过是幸运托生在了中宫皇后的腹中,凭借着家世和情势所迫,才得以坐上储君之位,自有得汗阿玛教导才和我不分上下,你有什么资格坐稳这储君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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