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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举动未把同桌的皇后和姜蕙放在眼里,姜蕙垂下眼帘,没有说话,皇后好似也并不在意,脸上是一贯的端庄笑容。
皇帝仿佛心情颇佳,就着德妃布的菜吃了几口,夸了她两句,便让人回自己位子坐下。有皇帝的两句夸赞,德妃已然喜不自胜,乐陶陶坐回原位,望向姜蕙与和妃的目光还带着丝得意。
教坊司伶人们一舞毕,丝竹之声暂歇,又换了第二批舞姬上来。
其余桌上的妃嫔见了德妃之举,心思浮动,有心勾得皇帝陛下多看几眼,可等到宴席快结束,宫人一桌一桌端上清茶凉饮过后,也没有哪位真的敢往皇帝这桌来。
姜蕙看着面前刚上的紫苏饮,不动声色在桌下拍了拍年儿的腰背,年儿感觉到母亲的动作,放下手中的瓷杯,坐在位子上不动了。
此时,怀庆公主放下筷子,在皇帝旁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见皇帝笑着点点头,高兴地站起身来,先去携了二公主的手,又到得年儿身边同他咬了几句耳朵,便同二公主手拉手转出花厅去了。
德妃好奇地盯着年儿,问道:“大皇子,怀庆公主同你说了些什么?”
年儿望了姜蕙一眼,回头对德妃道:“德娘娘,皇姐说,明日是父皇寿辰,等会儿要一同给父皇献寿。”
德妃便有些懊恼的样子,看着很是想让年纪还小的三皇子凭空虚长一岁,也同哥哥姐姐一起去给皇帝祝寿。
姜蕙轻声问道:“年儿知道怎么献寿吗?”
年儿小声对母亲道:“皇姐说,待会儿同她一起给父皇进献美酒吃食就行了。”
姜蕙面色不变,笑着摸了摸年儿的头,没有说话。
知道这些尊贵之人的宴席将要散了,外头表演的戏班子班头带着几个人进来谢赏,各宫主子方才多多少少点了几折戏,虽然用膳的时候没怎么看,还是纷纷赏了些银锞子金叶子。
不过片刻,怀庆公主同二公主也进来了,二人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搁着一壶果酒和一碟样式古怪的云片糕。
怀庆公主先拉了拉年儿的手,示意年儿将果酒斟进杯中,然后带着人走到皇帝面前,笑着道:“妧儿和二妹妹跟嬷嬷学了做云片糕,烺弟弟亲自为您斟了酒……“
几个孩子一道:“恭祝父皇圣寿!”
皇帝龙心大悦,笑道:“好!”
又对皇后道:“皇后把孩子教养得很好。”便示意盛安接过托盘。
不过,虽是皇子公主所献,试菜太监还是分别尝了一些,才躬身退到后面。
皇后脸上有看孩子长成的喜色,笑吟吟道:“妾不敢居功,都是陛下和崇文馆先生们的功劳。”
两人又说了几句,怀庆公主期待道:“父皇快尝尝,好不好吃?!”
第123章 戏中
“好,父皇尝尝妧儿跟妍儿的手艺。”
皇帝拿玉箸夹起一块形状奇异的云片糕,抿了一口,面色古怪地吞了下去,赞道:“很不错!”
怀庆公主信以为真,高兴道:“还有烺弟弟斟的酒!”
皇后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抚摸了一下衣袖上微微凸起的绣线,面上含笑望着这一幕。
“好好好——”皇帝宠溺道,端起面前的酒杯,停顿一下,一口饮尽。
姜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被奶娘抱在怀里、身边围着一堆人的华阳,右手紧紧攥着坐回身边的年儿,等待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咚——”
“哗啦——”
有人一头栽倒在桌上,将面前的瓷盘金樽撞倒在地,摔了个稀碎。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太医!快去请太医——”皇后惊惶地站起身来,往前一步,就要去扶起皇帝,却突然脸色一变,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也倒在了地上。
花厅内顿时乱了起来,宫人们惊呼着“请太医”的话,一半欲要上前扶起主子,一半欲往门外跑去。
正在讨赏的戏班子和台上正要退出厅内的一众伶人却在这时突然从皂靴中拔出软剑来,冲到人群里,手起刀落杀了几个往皇帝那跑去的宫人和宫妃,又守到外头,将门窗关上,阻止有人跑出去报信。
尖叫声更大了,一时间,杯盏碰撞声、孩童啼哭声、凌乱脚步声、桌子凳子倒地的声音、抽噎声和辱骂声,林林总总,交织在一起,像是夏日噼里啪啦打在屋顶的暴雨。
妃嫔们花容失色,再也顾不上什么,一个个都急着往外头跑,可不知怎么回事,越跑身体越虚软,伴随着一阵甜香味,纷纷软倒在地。
姜蕙随大流歪到桌子底下,将年儿牢牢护在怀里,眼睛往华阳那边看,看到石榴红缨同样带着人躲到了桌子底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鼻尖的甜香味愈发明显,姜蕙虽服过解药,还是屏住呼吸,心下略微焦急,石榴她们可是抵不住这迷药的,若是陛下的人还不来,说不得她就要……
花厅里因为迷药而静下来,外头却像是起了冲突,刀剑交接声不绝。
西羌秘药,皇后果真用了这东西,这是要做成大周有人与敌国细作勾结的样子……至于那勾结之人,看特意让年儿给皇帝斟酒,就知道,除了她姜蕙和背后的宁远侯府,不做他想!
这里晕倒的人不可能死绝,到时候醒来,面对诸大臣会说什么?会说记忆里最后一幕是皇帝喝了大皇子斟的酒才倒地不起!
姜蕙有机会阻止这一切,但她却没有动作,因为她心知,皇帝绝不可能死在这里,这场戏还得陪着他演下去,只有这样,皇后才会按计划行动,否则,一旦年儿没有斟酒引起了皇后的疑心,今天这出戏大约就要变得更加诡谲。
但是,只看那在迷药中行动如常的戏班子众人,就知道都是服用过解药的。
——除了真的西羌人,谁还有这许多解药?陛下废后之意突然,以至于皇后竟然与虎谋皮!
姜蕙心中一凛,若是西羌细作,那不只皇帝,这些小皇子也是他们的目标!
她正想到这里,一把染血的剑挑开长长垂落在地的十样锦桌布,有人弯腰笑道:“诶嘿,这还躲着两个!”随即是一串听不懂的外族话。
姜蕙正欲拔出匕首,忽然一声极重的撞击声响起,却是那扇雕花大门被强行破开了!
“陛下!陛下——快护驾!”
外头禁军终于姗姗来迟,领头的人扫了一眼屋内情状,高声叫道:“拿下!”带着一队人进得屋内。
正要将姜蕙和年儿两个从桌子底下拖出去的那人停下动作,阴沉沉道:“怎么?狡兔还没死,覃大人就要杀了我等?”
“怎么会?”那禁军首领竟然和这人聊了起来,“本官不过做做样子,外头可是还有别人。”
他疾步行到皇帝身边,目光在倒在一旁的盛安身上扫了一圈,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将一块腰牌扔到那人手中,道:“交易到此为止,时间有限,赶紧出宫。”
“等等,”那人接过腰牌,却道,“皇后娘娘,您说的东西可还没兑现呢。”
方才痛苦倒地的皇后奇迹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自袖中取下一只玉镯作势要递给他,平静道:“奉贤钱庄,你自取便是。”
那人伸出手来,将将把玉镯拿到手上,旁边的覃大人却突然发难,一剑刺向他后心!
却被反手挡了下来!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中原人阴险狡诈,说话做不得数!”
他退后几步同其余人聚在一起,狰狞道:“想杀人灭口?没那么容易!”
皇后却是吃了一惊的模样,急急道:“本宫没有这意思,外头挡不住多久,你还是赶紧走吧!”
“皇后娘娘,何必与他多说!”覃大人却不管不顾,带着手下禁军跟对方拼斗起来。
禁军实力强劲,不是戏班子众人可以匹敌的,不过片刻就只剩领头的一人,但他武功高强,还在负隅顽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