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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绷得紧紧的,但神色还算平静。今晨起来,当她看到烛台上残留的蜡滴的时候就明白,夏蝉并没有听她的话。
留在院中的宫人们正忙着将怀庆公主的东西往外面搬,夏蝉跟着她进到正屋,跪下请罪道:“奴婢自作主张,请殿下责罚。”
怀庆公主回身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归仁县主是逃了还是死了?”
没有她的助力,归仁县主要用一晚上让父皇回心转意,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等夏蝉答话,她又继续道:“夏蝉,你以为本宫会如此冲动吗?昨日本宫同归仁县主说的话,连你也信了?”
夏蝉一愣,不由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难道,公主并非要故意生病给归仁县主创造机会?
怀庆公主把玩着自己胸前垂下的小辫发尾,指尖拨弄其上扣着的明珠发束,轻声道:“她突然‘病了’,结果又从府里偷跑出来,自然是父皇对她动了杀心。父皇急着动身,寻她的事情要不就是留一小队金吾卫,要不就交给秀容的官吏。若是前者,她别无生路;若是后者,她尚有一线生机。可本宫需要她活,因此,本宫不能赌父皇的心意。”
“所以,殿下您昨日同她说的话……?”夏蝉虽然猜错了怀庆公主的心思,甚至可能因此坏了自家主子的大事,但她心中却高兴起来,公主,其实看得很清楚。
“当然是骗她的,本宫只打算救她一救,至于其余的事,要等几年,等……再说。”怀庆说到这里,眼神不屑,“不过,她那样急迫,本宫不说些话稳住她,她怎么会乖乖听话?”
“那殿下您昨日去二公主那里为何真的故意踢翻被子呢?”夏蝉问出心中最后一丝疑惑。
怀庆公主看她一眼,笑道:“夏蝉,本宫只是个尚未开府的公主而已,哪里有人手能在一晚上的时间内给她安排好身份路引?当然要多拖几日,待刘姑姑那边有了准信再说,再来,有了身份路引,她也不会再急于一时,自然会配合着偷偷出去。”
“可是您这样把她藏在院子里,若是被陛下发现……”夏蝉忍不住替她考虑起后果来。
“做什么事都有风险,若是什么都不做又如何达到目的?何况,那同本宫有什么关系?”怀庆公主挑起嘴角,“难道你忘了,自离宫过后,本宫就让怡顺仪帮着管这一屋子的人,若是出了事,想必比起本宫,父皇更愿意相信是往日同母后不睦的怡顺仪在背后做些手脚吧?”
不……陛下若要细查,定然知道是谁动的手,只不过,您既然摆出了替罪羊,陛下顾念父女之情,自然不会使您难堪……
夏蝉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她已经违背了怀庆公主的命令,且这种后果公主并非想不到,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她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如今归仁县主已死,这些事情倒是不用再考虑了。
夏蝉想到这里,回话道:“殿下,归仁县主昨夜就已经没了,奴婢虽不知具体经过,但半夜里有小太监扔出一具烧过的女尸的事还是知道的,听闻,烧的是隋家一个发疯的丫头。”
“发疯的丫头?”怀庆公主呢喃一句,蓦然笑道,“她借着隋家少爷的手逃出来,又以隋家丫头的身份死在这里,那宋府里那个原本的隋家丫头就成了归仁县主了?”
“应当是这样。”夏蝉见怀庆公主似乎并未不快,小心道,“殿下,奴婢坏了您的事,请殿下责罚。”
怀庆公主闻言,收敛笑意,盯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夏蝉看了许久,才道:“归仁县主之事不过小事,本宫知道夏蝉姐姐是为了本宫好,当初阿娘在行刑前特意同本宫说,不要对你心怀芥蒂,这话,本宫一直听着。不过,你确实自作主张,便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这惩罚对夏蝉来说其实很轻微,但她心中却窜出一股凉意,原来,公主她早就知道……
也是,当初主子身边亲近之人只有自己得以活命,王氏一族众多家生子,也只有自己一家得以保全,即便主子不说,公主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她恭敬叩首道:“奴婢领罚。”
到辰时,南巡的队伍再次出发。
因隋家丫头冒犯君上,皇帝留下了谕令和一队金吾卫,贬隋县令为庶人、一家流放琼州、永不赦命,另遣县丞暂代县令一职,等候吏部调派。
至于那位好好待在宋府的“归仁县主”,是一直安安生生当她的县主,还是“夭折病亡”,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宫里的皇后娘娘权当不知道秀容县发生的事,她抱着华阳翻看面前的厚厚的一叠单子,笑着问道:“华阳喜欢什么样的伴读?你挑一挑,阿娘将她们一一召进宫来,给咱们华阳看看。”
华阳却对这个不感兴趣的样子,坐在姜蕙怀里扳着手指头数道:“五、六、七、八、九……还有四个多月,等爹爹回来给华阳办生辰宴再选!”
坐在一旁临帖的萧烺突然道:“父皇上回给阿娘的信里写了,九月恐怕回不来,要等十月了,妹妹你还是先选吧!”
姜蕙一乐,年儿倒是会逗弄妹妹了,皇帝陛下只说过最晚九月或十月回上京,哪里有同她说九月一定回不来。
华阳却不知道哥哥的坏心思,已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噎着道:“爹爹坏!华阳再也不要喜欢爹爹了!”
姜蕙将华阳放到萧烺怀中,对自家儿子道:“年儿,自己惹哭的自己哄,阿娘去看看晚菘的粽子包得如何了。”
第175章 豆蔻
华阳最终被自家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住了,只是晚上临睡前偷偷对姜蕙说:“要不喜欢哥哥一天,隔一日再去衍庆宫找哥哥玩。”
童言稚语,听得姜蕙心中柔软。
不过,虽然皇帝陛下不一定赶不上华阳的生辰,但姜蕙还是要提前挑一挑华阳的伴读。她召见了几位上京的官家女,又请林清舒私下打探一番,圈定了一些人选。
第一位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幼女傅攸宁,年仅七岁,性子颇为沉静。
第二位是云麾将军的嫡幼女秦菀菀,是上回给年儿选伴读时那位秦翰飞的亲妹妹,性子活泼,若是与华阳一道,应当合得来。
第三位则是连州知州的嫡长女莫潼秋,从小同祖父母住在上京,承欢膝下,比华阳大三岁,据林清舒所言,在学识上很不错。
到底选哪一位,则要等华阳在生辰宴上自己挑了。
若是华阳挑的人不是姜蕙提前看好的这几位,只要不是有大问题,姜蕙也乐得随她。
五月上旬,皇帝御驾到了荆州,六月初,又到了徐州。
皇帝在徐州动作颇多,就连姜蕙这里,都辗转有诰命夫人前来请安问些消息。
八月上旬,皇帝起驾回京,一路疾行,却是赶在华阳生辰前回了上京。
皇帝陛下的嫡公主华阳公主的五岁生辰自然办得盛大无比,宴席没有摆在凤仪宫,反而摆在太液池,除了内外命妇,还请了诸多年龄合适的官家小姐。
因姜蕙提前召见过,华阳其实早就同这些小姐有了接触,故而生辰宴上牵了一串姐姐妹妹们的手,要同她们玩踢毽子、摘花球。
等快要散席时皇帝问她最喜欢哪位,她才皱着一张小脸,纠结万分地道:“华阳都喜欢啊!”
皇帝这次没有为她破例,笑着道:“华阳只能选一位,以后要一直陪着你读书习字的。”
华阳便依依不舍地看了坐回席上的众位小姐们一眼,扑到皇帝怀中小声道:“那华阳选菀菀姐姐!菀菀姐姐毽子踢得最好!”
毽子踢得最好的秦菀菀从此便成了华阳公主的伴读,每日自崇文馆下学过后,在凤仪宫用过午膳,便要陪着华阳公主满宫乱跑,然后再一同回来用晚膳,到姜蕙特意给华阳收拾出来的玉霞殿安歇,只有临近休沐日才能自朝阳门出宫,坐着云麾将军府的车轿回家一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