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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先生身下的血液已经干涸,将他的身体和地面牢牢粘住了,他用颤抖的双臂勉强支撑自己艰难的翻了个身,然后缓慢的坐了起来。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眼中已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兇狠,很平静。
我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只得轻轻叫了一声:“糜先生。”
“李师傅。”他笑了一下,半晌道:“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糜袂身处险境都是你造成的......不过,你为她所做的这一切我也知道了......还是谢谢你吧......谢谢......”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嘴巴一张,鲜血顺着下巴淌到了胸口。
“如果可以......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我是说如果可以......”他突然摇了摇头,眼光突然犀利了一下,看着我道:“你一定,必须要保证她活下去,我求你,跟我保证。”
“我保证。”
我无法拒绝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能力,但我会用尽全力。
他笑了,鲜血从他咧开的嘴中止不住的淌下来。他呆呆的坐在原地,仰头看着初升的太阳,眼泪从他的脸庞滑落。他确实已经放弃了,不再挣扎,身上没有任何锐气。
很久,没有人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等待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太修院的大门中飞出一个白衣人影,速度很快,淩空而来。到了我们跟前,轻声落地,脚下不曲。此人一袭雪白布袍,发如银丝,年纪虽大却精气十足,正是我鬼魅部落大师伯。
“师伯?!”娴子率先叫出了声。“您怎麽来了?您不是一直在部落吗?”
师伯沖着娴子轻点了下头,却没有回答,转身对周老和生花大师行了个礼。“周老,生花大师。”
“东淩?”周老显然也十分惊讶,问道:“早听为哲说,你已多年潜心悟道,早已不问世事,你怎麽来了?”
师伯顿了一下,方道:“不瞒周老,昨夜我鬼魅山上,正空星处有一点残红,我担心为哲便连夜赶来了。”
周老闻言,脸色一变,“为哲他......去追逃走的狐族公主了。”
“季东淩!”糜先生突然低声叫了一声,然后咧着嘴眼神複杂的看着师伯。
师伯擡眼望过去,与其四目相对。许久,糜先生的神情突然一闪,便暗淡了下来。他低下头,深深的喘着气,心中似乎极为不平静,与之前完全两个状态。
“他,便是狐妖王的后人吗?”师伯淡淡问道。
“没错,”周老转身对师伯道:“八目血狐一脉,虽年纪尚浅,修为却已是不可小觑。”周老说完,笑了一下,又问:“东淩啊,他怎麽会知道......”
“周老小心!”生花大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十根血红的利爪从周老的胸口穿了出来,周老的眼神惊诧的睁得老大,但随即便镇定下来,他眯着眼睛回去望去,见糜先生已经处于他的身后,双臂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身体。两股暗淡粘稠的血液顺着糜先生的双臂,正滚滚流进周老的身体。
“血爆!”糜先生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放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噗噗噗噗噗......”周老的体内顿时炸开无数团血雾。
血雾弥漫,四周一片猩红。
“妖狐!”师伯怒吼一声,身影一闪以至周老身后,双臂一旋似太极拳的招式,将糜先生的脖子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然后生生把头扯了下来。
周老和糜先生的身体同时倾颓下去,倒在血泊之中。血雾似雨,落在二人尸身之上。
师父!师父!!!
一夜一天,战场终于清理完毕。一排排的尸体整齐的躺在地上,绵延至后山脚下,一边是法术界,一边是狐族。尸身有比较完整的,有残缺不全的,有黝黑焦糊的,还有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
活下来的人在给死去的人盖上黄布,看着曾经的同门如今阴阳相隔,每个人脸上都挂满泪水,但却寂静无声。
此次战争,太行山、二十四门以及二十四门之外的门派,总共参战两千一百二十九人,战亡一千二百三十五人,重伤三百四十七人,失蹤八十八人。
我曾问过何为失蹤,道长却摇头不语。后来我明白,其中一大部分是逃掉的人。
据说,这次战争,法术界的损失远比三十年前与狐族的战争更为惨重。周老殒命,易老至今昏迷不醒。七位司长中,师父杳无音讯;长经会邵本峰死于风狐狐五之手;太一道掌门死于尸体炸弹;龙虎山张天师死于狐妖王之手;净天宗掌门洪阳一死于战狐狐二之手。除师父之外,仅剩玉京洞掌门安若谷和青城派掌门冯见学两位司长。牺牲的掌门之中,我所熟知的上玄门掌门殷正,与尸狐狐七同归于尽;万寿宫掌门高原重伤不治,留下一头呆呆不知所措的僵尸野猪......至于各派弟子,数不胜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