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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十娘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月怜星一眼。
顺便跟崔简赔罪:“不过这事也怪我,大意了,早知道世子中意我们婉儿,却忘了多派两个人手护着她,才叫她遭此一难,不过幸好世子爷你天神降临,英雄救美。”
崔简对她的奉承毫无反应,只是瞟了月怜星一眼,“杜十娘说的,你承认吗?”
月怜星吓得大哭道:“世子爷,奴错了,奴也是一时糊涂啊!求世子爷饶命,求世子爷饶命……”
她想不明白,明明那天晚上温婉没留住崔简,为什麽杜妈妈还一直留着不让她出阁,为什麽崔简今夜又会突然出现。
为什麽,为什麽温婉的命就那麽好?可以得这样一个天神般的人庇护,而她就得上蔡刈的床?
崔简厌烦地擡眸,看向杜十娘,“既然她都承认了,你自己处理就好了,何必带到我跟前,髒了我的眼?”
月怜星心里一喜,崔简把她交给杜十娘处置,那就好办了,只要她说两句好听了,十娘看在她能挣钱的份上,也会放她一马的吧。
于是把眼泪一收,跟着杜十娘出去了。
到了暗香阁,她便一把抱住杜十娘的大腿,金豆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看在咱们这麽多年母女之情的份上,留我有用之身,替妈妈再赚些养老钱。”
杜十娘冷哼,白了她一眼,“你差点毁了我的生意,还好意思说给我挣养老钱?”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麽一尊大佛,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以为你那些手段很高明?今夜婉儿要是真出事了,我一定活剥你的皮。”
“眼下,你不仅得罪了崔大世子,还害得蔡世子挨了一顿打,我要是不把你交给他,让他洩洩火,以后他还得找妈妈的麻烦不是?”
这风月场所,女人一多,就容易滋事,平日里勾心斗角,耍点小手段抢客人便也罢了,这些杜十娘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温婉是她的摇钱树,花尽了功夫心力培养的,哪能轻易叫人毁了去?
自己养大的姑娘坏她的生意,这是杜十娘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若是不严惩她,杀鸡儆猴,以后人人效仿,天长日久,怎生了得?
听了杜十娘的话,月怜星只觉得晴天一道响雷,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杜十娘,“妈妈要把我交给蔡世子?”
一时间,月怜星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瘫坐在地上,眼里顿时失了光彩。落进蔡刈手里,她便真的命不久矣了。
杜十娘饮了一口茶,又施施然放下,眸中毫无怜悯。
把月怜星送给蔡刈,既处理了她,又是一个两边都不得罪的法子,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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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简步入内室,闻到一阵安神香的味道,恬淡如兰,煞是轻柔安抚人心。
小西施受了很大的惊吓,回来后人就呆呆的,吃了一碗安神汤便倒下睡着了。
至于这安神香的味道,出自她床头悬挂的银镂花香薰球。
这香想必也熏了不止一日两日了,连帐子都沾带上了一嫋缥缥缈缈的涎香。
绣帐中,她一只丰盈修长的藕臂露在被子外面,隔着薄薄一层丝绸寝衣,依稀能瞧见白腻肌肤上斑驳的红痕。
崔简皱了皱眉,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底下。
“阿娘……”睡梦中,少女呢喃了一声。
崔简唇角弯了弯,这是把他当成娘了?
之后又听到她低低地呓语——
“阿爹、阿娘,求你们不要卖婉儿,不要卖我……”
“婉儿会听话,婉儿把饭都给弟弟吃。”
……
一句夹着一句,喃喃说着,眼泪也跟着从眼角滑落下来,流进枕边堆委的乌云中。
在梦里也能哭起来,这得是有多伤心的事?
崔简靠在床头,凝眸注视着她,少女睡梦中的容貌更是赏心悦目,有点像蜷缩在窝里的小奶猫,憨态十足,那麽大一张床,她居然就占了那麽小的一块位置。
子夜更声早已敲过,崔简也不打算回去了,索性躺在温婉身边那块还算宽敞的位置,凑合一宿。
渐渐地,睡意袭来,崔简缓缓阖上双眼,却仿佛不知不觉间回到了雍和九年……
耳边似响起杂遝的脚步声和宫人们慌乱的嘶吼——
“走水了!弘文馆走水了!”
“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呢,怎麽办?”
弘文馆外,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远远的,便能瞧见熊熊烈火正肆无忌惮地滋生出无数火舌,在夕阳黄昏中舔舐着弘文馆的庞大身躯,那座伫立在文华殿后,全木质结构的藏书楼,已经被滚滚浓烟包裹吞噬。 ', ' ')